說說（組詩）

一條灑滿砂礫的路

一條灑滿砂礫的路，在清寒的村莊

往縱深處延展。仿佛經久不息的熱烈

眺望流光溢彩穿梭不息的冰河

靜如處子的硯臺，在傷口的平面

次第綻放。煙火繚繞的初夜

堅硬如鐵的時間，突然聽見云朵的嘆息

說說

一個女孩，摟著×光的片架

牢牢不放，猶如抱著機械冰冷的情人

人一旦開始相信算命，那就意味著夢想終結

瑣屑的生活，逐漸入駐奔跑的世界

所有的一切，消抵時間的蛀蝕

病

一個女人，體重不足百斤，年齡不足五十

佝僂的身子，形如發育不良的孩童

幾十年來，她只有三次坐車經歷

第一次，還在家中當閨女的時候

乘坐運貨的小貨車，與一幫同齡人

到縣城里參加裝部組織的打靶練習

第二次，她兒子買了一輛新的三輪車

載她到鄰鎮的集市上，購買生活必須品

第三次，她腳底板的雞眼長了三十年

嚴重到舉步維艱，影響了日常生產生活

我用小汽車，接她到縣城醫院做手術

每一次，暈車癥都如影隨形

讓她翻江倒海，一吐為快

她從來沒在正規醫院里做過體檢

偶爾染病，只找鄉村醫生隨便抓些藥

我安排她做了全面徹底的檢查

CT、×光、抽血、尿檢、胃鏡

雞眼、腰椎間盤突出、頸椎增生

低血壓、十二指腸潰瘍、淺表性胃炎……

長期艱澀的生活，使她成了一個病灶

冰冷的器具，在她的身體里快樂地旅行

她知道自己病痛沉重

她什么都不知道

淺草里的果核

秋收過后 閑置一冬的坡地趴滿荒草

農家女蹲在淺草叢里

壞小孩躲在草垛間

像奶水一樣豐盈飽滿的故事

被一粒石縫里跌出的果核射中

伴隨著鳥雀的驚叫，慌慌張張四散逃逸

如影隨形

我錯過車輛，錯過時間

借宿在老鄉四壁通風的草屋里

一聲悲愴突兀的哭唱

在幽暗的寂靜里

從高高的巖坡上轟然墜落

如世界之外的另一種聲音

涌進骨頭，在體內來回吶喊

那個夜晚，我掙扎著

路過一個女人的半生

她的影子覆蓋我之后的睡眠

本欄目責任編輯 尹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