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5月底的一天,敦煌雷音寺里,空氣沸騰了。《怒放的生命》循環怒放,口號聲一浪高過一浪——“北大光華、光耀中華”、“天大地大,有我人大”、“山大山大,戈壁一霸”……
鼓噪的人群大多逼近中年,有的身材已經走樣,有的仍保持健美,一個個都鉚足了勁兒。他們是這個時代通俗定義上的成功人士——來自20所華語世界知名商學院的五百多名EMBA學員,多是民企老板和公司高管。
這是一項名為“玄奘之路商學院挑戰賽”活動的點將臺儀式。第二天,他們將走上戈壁,連續四天三夜徒步112 公里,穿越沙漠、戈壁灘、鹽堿地,沒有水源,沒有飛鳥,只有風沙、烈日和荊棘。
活動創始人、前央視主持人曲向東介紹,這是一千多年前玄奘西行路上最艱險的路段。2005年,他采訪紅學家馮其庸時,對方有一半時間都在講玄奘之路。事后他琢磨,是什么讓一個八十多歲的老人如此激動?這一年他組織了一次甘肅瓜州境內徒步穿越,參與者有企業家王石、學者周國平、主持人王小丫等人。在經濟學家張維迎、齊大慶的建議下,2006年,曲向東嘗試著發起戈壁挑戰賽,讓EMBA學員走到戈壁來。
起初,曲向東只是想組織體驗活動,卻意外發現它具有巨大魔力。經過7年擴張,活動報名價格從7000元漲到16000元,人數也從第一屆的四十多名上升到第七屆的五百多名。很大程度上,玄奘之路已從一條苦行之旅蛻變成一場集體盛宴。
4天里,企業家們迅速從繁忙的現代社會切換到粗獷的大自然,原始、艱辛,甚至是骯臟。在曲向東看來,這段玄奘九死一生的路程——偷越國境,被官府追殺,眾叛親離,迷失路途,打翻水袋……和企業家們的創業經驗是相契合的,經過三十多年的積累,他們到了需要回歸心靈的時候。
事后,隊員們這么回憶:
——從經濟角度來說合適,走戈壁萬把塊錢,就能認識這么多同學。
——只有戈友們知道,我們收獲了內心的力量和一大群可以交心的兄弟姐妹。
——這已經是我的一個節日了,一個新的生日!每年都要慶祝!
——玄奘之路的挑戰賽不是比賽,而是一種宗教。
“堅持”與“放下”的辯證
“換是平時,給我100萬也不走!”
火辣陽光下,郭中全深一步淺一步挪動著。他小心繞開駱駝刺,在松浮的鹽堿地踩出一個個深坑。鹽堿地起伏不平,我們低頭走著,有一陣子,突然發現四處望不見人煙,一片寂靜。我催著他快走,別迷路了,但他腳底長滿了水泡,腿也受傷了,每邁一步都顯得如此艱難。
我是在中途補給站遇見他的,他向我展示搖搖欲脫的腳趾甲。沒有徒步經驗,對此活動也毫無準備,但他堅持走完全程。“既然來了,就應當把到達終點當作一個目標”,他說。
接下來的路上,他向我強調“目標”的重要性。郭中全是一名房地產商,1990年代中期他下海從事建筑承包,此后投身房地產行業。在房地產業瘋狂擴張的年代,他積累了巨額財富。他形容那時的自己像一部機器,掙錢掙錢,漫無目的。
在他看來,掙錢不能算是目標,找到掙錢的意義,才算是。那意義不能只是榮華富貴,因為欲望不斷滿足,心靈卻越發虛空。在目睹了行業的動蕩與危機之后,他認為自己找到了目標——開頂級養老院和高端農場——事業和金錢是不同的概念。
一旦樹立目標就應當全力以赴去完成,這是郭中全深信不疑的真理,因為“沒有意志的人會慢慢淘汰掉”。他走的不僅是路,更是目標。這條漫長取經路就變成了意志與身體較勁的一個場所,是拼搏習慣的延續,是自我實現,是對驕傲品質的檢驗和展覽。
“堅持就是勝利”,革命者的信條再一次被上了歲數的隊員反復言說。路邊,50歲的石裕明晾著發腫的雙腿和碩大的腳泡。他精神抖擻,急于將走過的路程轉化為人生教材。他語重心長地說:“小姑娘,人生也是這樣,會遇到很多苦,咬咬牙堅持一下就過去啦。”
事實上,他一帆風順,生活安逸。他是一家民企的董事長,曾當過縣委書記。“平時都是一群人圍著我,伺候我。”因此,當他從學院得知了戈壁挑戰賽并決定參加時,家人一致反對,反對無效后又陷入了擔憂。兒子從學校趕回來,“怕爸爸去了戈壁就回不來,要見我最后一眼。”
再見到石裕明時,他已在營地的沙礫上打好了帳篷。他講起自己當縣委書記的另一重境界——辦公室一直敞開以阻擋“女同志越級匯報”、對各種白條置之不理。最終,他被調到一個省直機關任閑職。他躺在漫天繁星之下,被自己深深打動。
此時,55歲的張明輝站在帳篷外,滿頭白發在風中吹得斗志昂揚。白天,我看見他路過補給站,并沒有停歇,喝下一口水便匆匆上路。
“玄奘之路”分為競賽組和體驗組,他參與競賽,并為自己比規定時間提前兩個半小時抵達目的地而自豪。
張明輝是貴州省文化廳副廳長,下過鄉,做過技術工作,當過縣區黨委書記……他覺得自己閱歷豐富,但似乎缺點什么。現在,他來到戈壁,終于體驗了“自然人”的生活。
他說在戈壁上認識到自己的價值,感到“人生軌跡得到了修正”,“我的能量在別的方面可能不好發揮,但我在戈壁上發揮出來了”,他為此感動,“有幾個副廳長像我這樣?”
在這里,他從不退縮,相信堅持的力量。他覺得這是可以把控的人生和挑戰。“輝哥,”隊友們親切地叫他,他喜歡其中的真誠和健康,而“社會那套,真真假假”……
他們都積蓄著能量。活在當下,想象別處的生活。
當郭中全行走在戈壁時,他似乎更喜歡眼前的自我。廣袤土地上,一切如此渺小。遠處白色大風車在藍天下轉動,腳下的黑石頭咯咯作響,心里盼望著營地的羊肉湯。而他所描述的那個讓他獲取成功、支撐自由的社會,等級分明,刀光劍影。他討厭孤獨,喜歡出走。
郭是跟著商學院的同班同學一塊報名參加戈壁賽事的。開學第一天,他率先發言:做生意不要找我,要玩記得找我。走戈壁,是和朋友出走的一種方式。那意味著逃離深嵌于利益關系中的身份,逃離等級。
如今,他向往更為干凈的生活:“做商人總得圍著官員轉,他們吃飯,你得買單,他們出去玩你得開車,他們打牌你得送錢。現在我不做這些事,我們可以是朋友,但你不可命令我。”在他所尋求的心靈選項中,尊嚴是重要的一項,哪怕為此放棄“特殊的好處”。
年輕時,他看電影《環球80天》,被深深地打動,現在,他覺得自己終于可以去實現夢想。每一年,他有三分之一的時間用于游玩。他會花上七百多萬參加頂級賽車,還有越野車專門用于游玩,開到哪停到哪,然后飛回來工作。
剛剛還在說目標與堅持。現在,他強調,“放下放下。”
堅持與放下,這對矛盾的詞匯,正在成為戈壁的關鍵詞,他們更愿意在戈壁苦行和生命經驗之間建立起這樣的呼應——他們的成功來源于或將來源于堅持。“放下”則是新的關于成功的時尚詞匯。那意味著自己擁有的不僅是金錢,還有——自由。
去他人去不到的地方,做別人做不到事,體驗不同生活的自由感,成了郭中全出走的精神動力之一。幾乎每年,他都要開車去西藏,他還喜歡住到20塊錢一晚的青年旅店,和大家一樣穿著短褲聊天。他也喜歡遭遇偶然性,貼上告示:有車一輛,歡迎搭順風車。那一次,他連續開了兩千多公里,幾個陌生人分享著自己的故事,在路邊升爐子煮方便面,睡在破落的房子里……
出走最吸引他的是剝去身份和面具后的平等。他感到自己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他喜歡被稱呼各種綽號,比如車手郭,比如郭郭,比如“郭中浩”——2008年汶川地震,他拉了一卡車帳篷開往災區。當時藏民看到他就開始鞠躬高喊:“共產黨浩(好)。”朋友跟他們解釋,這是郭總,藏民又鞠躬:“共產黨浩(好),郭中(總)浩(好)”。
相反,他不喜歡被稱為“老總”——“滿街都是老總”,他也不喜歡展示自己的房地產商身份,似乎它總有擺脫不了的原罪,流淌著不道德的血液——“房價怎么老漲?你們奸商,賺那么多錢干嘛?”
“感悟”還是“趕路” ?
同樣是陽光炙烤的下午,風沙輕輕揚起。溫涵竹和衛旭東手拉手往前走去。10公里,她感覺一下就走到了。這里的一切是那么熟悉。
2006年,溫涵竹是白馬廣告媒體投資有限公司機場媒體中心總經理,事業順利,處理危機得心應手,可在感情上卻是截然不同的狀態。離婚后,她一直處于低谷,有時,她會連接幾天都不出門。許多問題她想不明白:“為什么你不這樣?為什么你不那樣?為什么我這樣?我對你這么好,為什么你會躲著我。”
那一年,作為北大光華管理學院的EMBA學員,得知了戈壁挑戰賽的消息,她想象著大漠風光,“很美,很孤獨,很霸氣”,便產生了“到遠方放逐自己”的念頭。
那時她還沒認識衛旭東,不曾想到后來的故事。當時衛旭東是日立數字映像(中國)企劃部本部長,日子不錯,但并不滿意,“朋友見面就說生活沒有激情,感情沒有紐帶。”
年紀逼近中年,事業望到天花板,想出來創業,方向不明,勇氣匱乏。也是在2006年,他來到了戈壁,他想看看四平八穩的上海人性格有多大能量。
如今衛旭東回憶起來,四十多人孤獨穿越無人區的場面顯得悲壯。溫涵竹一路帶著心事,果然就迷路了,在布滿駱駝刺的地里繞了一圈又一圈。她從未有過這么艱苦骯臟的生活,4天沒法洗澡洗臉,好不容易熬到營地,還得自己搭帳篷,睡在沙子里。吃飯時,一陣風沙吹來,像是撒上厚厚的胡椒粉。
“通過肉體上的痛把心靈上的痛釋放出來。”溫涵竹說,“那時錢是沒用的,有一口水喝就不錯了,覺得人生再苦不過如此,沒什么扛不過來。”
這是他們普通的隱喻方式。在衛旭東看來,環境越惡劣,感悟越深刻。但他觀察到,如今獲得感悟的人數比例在下降。
回歸心靈,獲取感悟,似乎是“玄奘之路”的初衷。創辦人曲向東不斷強調重在體驗,“就是大家的一個Party,比賽只是一種組織形式。”
然而,從第一屆開始,競爭的氣息就來臨了。那一年長江商學院獲得了冠軍,但曲向東準備了6個一模一樣的獎牌,結果在頒獎儀式上,一個長江商學院的男學員不滿和其他學院拿一樣的獎牌,哭著沖了出去。
慢慢地,曲向東發現,這群客戶喜歡鉆規則的漏洞,經常為此吵得不可開交,還相互檢舉。這出乎他的意料,一開始他覺得討厭,不就是游戲嗎,干嘛那么較勁兒?很快他意識到是自己的不對——他們就是企業家,天生愛競爭,哪有漏洞往哪鉆,揪起問題絕不含糊。
無論如何強調心靈體悟、玄奘魅力,當EMBA們來到荒無人煙的戈壁灘,他們帶來了競爭和狼性。
在營地,每天5:50號角響起。這時鉆出帳篷,發現大半隊員已是一身專業的戶外裝備。起跑線上,旗幟迎風飄揚,他們齊喊口號,蓄勢待發。
一個早上,我追隨中歐國際工商學院的隊員一并出發,他們已經連續4屆蟬聯冠軍,被戲稱為中歐體育大學。一年的集訓,讓他們頗具專業色彩。“認真是我們的風格,”體驗組的婁靜告訴我,此次上戈壁的40名學員,是從學院四百多名報名的學員中,經過幾輪比賽篩選出來的。有些對學校作出“突出貢獻的學員”想通過關系參加團隊,也遭到了婉拒。“我們改變不了這個社會 ,但在這個范圍,我們想給所有的校友一個信息,我們講規則,要公平,”婁靜說。
一路上,他們走得快樂而輕松,負責收隊的同學沿途“收編”其他學院掉隊的成員,還為受傷的人挑腳泡。這是這支冠軍隊伍所要展現的形象。
婁靜覺得,“平時充分準備是拿冠軍的保證,到了戈壁,應該突出對情義的珍視。”這是他第二次來到這里。從前,他看到從戈壁的歸來者,一整年都在討論那短暫的4天,那種情誼吸引著他。后來,他去見一個公司合作伙伴,對方得知他是戈友,激動得大叫起來。
今年,年僅37歲的同學劉文在選拔賽臨近終點200米處猝死,讓這支隊伍變得悲情起來。他們在袖臂別著隊友的遺照一路奔跑。
“兄弟”是戈壁的高頻詞,在遙遠陌生的土地中,他們同甘共苦,有著相同的體驗和奮斗,有著共同的集體目標,他們的感情迅速升溫。
“一起上過戰場和沒上過是不一樣的。就像一起打過仗,生死與共。”溫涵竹這樣形容她的感受。
“稀少并與內心相呼應,”溫涵竹解釋戈壁之旅產生魅力的原因。在活動之初,有人建議將4天延長到15天,但最終因影響到正常工作而作罷,衛旭東說,曾有幾個人在戈壁待了整整一個月,最終誰也不想和誰再多說一句話。
不管如何,“一想到上戈壁,就像狼狗嗅到肉”,溫涵竹模擬著狼狗的喘息聲。今年,他們擔任了志愿者,一路都在服務他人。
作為志愿者,衛旭東看到更多,“體驗是自由的,也可以是極致的,并非每支隊伍都得設置比賽組。”
他并不喜歡競爭:“生活到處是競爭,為什么還要把他們帶到到戈壁上呢?”
改變了什么
無論快樂或是痛苦,4天的體驗抵達了終點。在沙漠的土墩上,攝像機一早就在等待了。
上午晚些時候,氣氛突然熱鬧起來,粗獷的沙漠突然涌現了白裙飄飄、婀娜多姿的美女,而另外一些女性,則打扮成樓蘭少女的模樣。幾天來粗糙的空氣漂浮起柔美的氣息,一名老板沖過終點,在鮮花和笑臉的簇擁下,將年輕高挑的女孩摟入懷里。英雄歸來,美人等待,這是豪邁故事的另一面。
中歐的“兄弟”在焦灼地等待,意外的不幸再次降臨到這支冠軍之隊——體驗組里跑得最快的一名隊員,在途中遭遇了狼狗的圍攻,渾身被數次咬傷。然而,倉促治療之后,他要求回到災難發生的地方,走完全程。
“兄弟”為他吶喊加油。之后,在一處山坡,他們埋葬了已逝隊友劉文的參賽牌。參賽前,他辭去高管職位。創富夢想才剛展開,終點就驟然降臨。
超越自我,這個戈壁勵志詞匯彰顯了它的極端。“人為什么一定要超越自我呢”,幾個月來,劉文的好友都在琢磨這句話。
極端只是偶然,悲壯的故事并不妨礙這個詞匯繼續模糊地鼓舞著人們。在這里,“超越自我”的口號是那么普遍那么激動人心。
我想起曲向東講過另一個關于超越的故事。那是3年前的終點,他看到一個渾身濕透的女子沖刺、打卡,然后癱倒在地。他當時就哭了,這幾乎是他第一次為他們而哭——盡管為他人提供體驗,自己卻總是游離在外。“為什么?她為什么這樣?她為什么把生命置之度外奔向終點?”
在冠軍論壇上,曲向東得知她從未跑過步,但她讓兒子在終點等她,“媽媽一定第一個抵達終點”,曲向東問她,怎么知道自己一定是冠軍呢?她轉過頭,嚴肅地看著他:“你真的想嗎,你真的想你就一定是。”
后來,曲向東形容,這話和神情讓他“從大腦到心靈震顫了一下”,他感慨,“一個人可以把生命都投入到里頭,那是什么樣的幸福。”也是在那時,他選擇了相信——為企業家提供深度的心靈勵志,正是他的事業所在。
曲向東的震顫也許能引起EMBA們的共鳴。過去30年,這個國家的創富故事有太多偶然,太多激蕩與起伏。如今,他們面臨著普遍的焦慮,什么能使他們長盛不衰?曲向東們會說,信念。像信仰宗教一樣相信自己的事業——不只是金錢驅動,不只是責任使然,他們需要投入,需要宗教情感的喚起。在某種意義上,曲向東販賣的就是這種情感的擬態。
曲向東說,過去,他更愿展示公益的姿態,如今,他坦蕩投入到商人角色——他不斷琢磨產品的形態,在強調心靈感悟,順應“狼性”需要之后,他要加強現實利益的粘合度,盤活這個群體的商業資源,搭建“高端客戶的服務平臺”。第一步,他創建了行知卡,讓他的客戶以最低折扣買到他們公司及合作伙伴的產品。
和客戶們一樣,他也漸漸愛上競爭,變得“入戲”。“商人絕對需要熱情,需要入戲的能力,不入戲是不行的,”他如此總結。
眼下,痛哭流涕的場面再次上演了,一名女學員和隊員們抱頭痛哭,一名男隊員默默擦去淚水……沒有人問為什么,也沒有更多的安慰,也許大家都能理解。曲向東說,這個群體從來不會訴說脆弱與不安,然而,他們的眼淚說明了一切。
在終點,衛旭東看著他們或哭或笑,他希望每個人都能從中激發出正能量。朋友對他說,“我原以為我們最終會死在五星級酒店里,但2006年以后,我覺得你會死在鄉村或是荒漠上。”
他的物質生活已經豐富,但意義的問題始終糾纏著他。他曾想去做一名鄉村教師,“改變一個地區的生活”。上了戈壁之后,他卻收獲了一群朋友,更幸運的是,經歷過汶川地震的救援,他們創造了新的事業——天極鷹應急技術開發有限公司,提供應急救援救護培訓。他覺得,只有像戈友那樣的人,才會參與投資,因為“這是回報緩慢的事業”。
不僅如此,他還收獲了愛情。那天的10公里路程后,他和溫涵竹舉行了婚禮。
溫涵竹也感慨自己發生的一切改變。她說,這片土地檢驗了不同人性:有些人一看過于艱苦就離去了,有些人要帶隨從給他搭帳篷,有些人自私自利、對他人頤指氣使,但更多的人“展現了人性的光輝”。
太陽漸漸燃燒成火球,終點一片喧鬧。人們開始慶祝,拍照,發微博。回到縣城,洗下4天的風沙,一切又恢復了人間。
第二天,他們相互告別,各自飛往那些熟悉而忙碌的城市。(應受訪者要求,郭中全、石裕明為化名)
(摘自《南方人物周刊》2012年第3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