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臘向教會收入開刀

坊間流傳著一個真實的故事。1992年，美國布里斯頓圣約翰教堂的牧師丹倫突然接到發(fā)自英國稅務(wù)局的一張繳稅通知書，要求丹倫牧師繳納521英鎊的圣父、圣子、圣靈三份人頭稅。丹倫牧師原籍英國，屬于英格蘭圣公會神職人員。丹倫牧師接到納稅通知書后頗感驚訝。丹倫牧師詼諧地說，若真要對“三位一體”（圣父、圣子、圣靈）分別征稅，只好勞駕英國稅官親自前往面見天主討個說法，他相信上帝早已在等候這位看著地下想著天上的稅務(wù)官員了。

居住在德國萊茵河畔科隆市的萊菲女士可沒這膽量。她于2010年底圣誕節(jié)前夕的一個周日彌散，提前來到科隆大教堂，進行了她人生中的一次重要告解。告解的緣由事關(guān)她那頗具叛逆性格的兒子坎貝的婚事?？藏愒谟淄瘯r期由其父母攜至教堂進行了領(lǐng)洗圣事，然而，坎貝成年后幾乎從未踏進過教堂。參加工作后，坎貝的周薪單上都會出現(xiàn)658歐元的教會稅，這或許是能夠解釋的惟一原因（不過坎貝家族還真不差錢），坎貝瞞著家人重新進行了戶籍登記，聲明自己是無神論者。由此，坎貝薪水單上再未出現(xiàn)教會稅。

坎貝出生于一個天主教世家，坎貝的母親不但是虔誠的教徒，而且還在天主教科隆大教區(qū)藝術(shù)基金會里擔任重要職務(wù)。由于坎貝自動脫離了教會，也未繳稅，他不可能厚著臉皮在教堂里搞什么婚禮，這是一個嚴重的問題。萊菲女士認為，兒子的婚禮不能在教堂舉行，不僅事涉兒子的個人信仰，還是整個家族的恥辱。接受萊菲女士告解的米高斯神父說：“對這只迷失的羔羊要有信心讓其重拾信仰，盼早日回到主的身邊來。”米高斯神父表示可以安排時間為其兒子坎貝領(lǐng)堅振圣事（覆手禮和傅油禮）。

2011年萬圣節(jié)期間，坎貝的婚禮最終得以在科隆大教堂舉行。據(jù)稱，萊菲女士為在教堂成功舉辦兒子的這場婚禮，在近一年時間里向當?shù)亟虝戧懤m(xù)續(xù)地捐出了她的全部積蓄。

教會稅收入不菲

德國、丹麥、瑞典、瑞士、芬蘭和冰島是歐洲地區(qū)仍然保留教會稅的幾個國家。教會稅在歐洲影響較大的首推德國。德國教會稅的納稅人為羅馬天主教會和福音新教的信徒，這兩個教會的信友約占德國總?cè)丝诘?0%。德國教會稅的稅率為個人所得稅應(yīng)納稅額的8%～9%，由雇主代扣代繳。教會稅是附加稅（類似中國的教育費附加），由財政部門收取后直接返還給教會，由教會自主決定如何使用。德國教會稅每年大約可以收到七八十億歐元左右。像德國天主教會主要教區(qū)中在冊信徒人數(shù)最多的科隆大主教區(qū)，2011年的教會稅收入預(yù)計超過5億歐元。

教會稅不屬于政府的財政收入，也不納入國家常規(guī)預(yù)算報表中。在德國，除教會稅外，宗教團體開辦的學校、醫(yī)院和養(yǎng)老院等還可以得到政府的財政資助，政府補貼、免稅收入、教友的奉獻款大約占教會總收入的四成，其他的收入就是教會稅。與中國的情況有很大不同，中國天主教的神職人員沒有固定的工薪收入，他們的日常開銷主要靠教友奉獻。而德國教會稅支出的大頭卻是用于神職人員和事工的薪資。有資料可查的是2004年的一份官方統(tǒng)計資料，德國天主教教會神職人員和事工的薪酬大約占了教會稅總支出的60%，日常管理費、教堂維護費、教育助學以及社會慈善項目各占了大約10%。

說起來，丹麥和瑞典的國民對教會稅鮮有抱怨。稅收和宗教在上述兩個國家儼然已經(jīng)成為一種文化的象征，稅收與宗教組成了他們生活中的一部分。丹麥和瑞典的個人所得稅最高稅率均高達55%以上，這里的老百姓對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教堂稅已經(jīng)失去感覺。丹麥和瑞典是經(jīng)濟發(fā)達國家中貧富差距最小的國家，盡管稅收很高，但福利無處不在，人人生活得似乎都很快樂，稅收已經(jīng)不是一個真問題，稅收就是幸福，宗教也已經(jīng)不僅僅是一個單純的信仰問題。

現(xiàn)在世界上固然已經(jīng)沒有幾個國家還在奉行政教合一政策，宗教之所以還能獲得國家財政的鼎力資助，還是緣于中古歐洲時期宗教的國教痕跡對當今社會的影響力，而且世代相傳教徒甚多。如瑞典和芬蘭的路德宗教會信徒約占兩國總?cè)丝诘慕?0%。再比如，福音路德教是冰島的國教，超過90%的冰島人是其在冊成員。比較有趣的是，冰島不但對福音路德教教徒征教會稅，而且對非教徒或其它非主流宗教團體的成員課征一筆與教會稅等額的文教捐（與教會稅的計稅方法相同），用之于國民教育。換言之，冰島人不繳教會稅，就納文教捐，兩者必取其一。

“什一捐”

歐洲的教會稅是個“骨灰級”稅種，由古老的“什一捐”演變而來。據(jù)《舊約·創(chuàng)世記》記載，以色列人的祖先亞巴郎將戰(zhàn)利品的十分之一獻給了當時的耶路撒冷王兼祭司的默基瑟德，此舉受到天主的大加褒獎。后來，亞巴郎的后代約定俗成的將自己收入的1/10獻給上帝以表虔誠。此后“什一捐”逐漸發(fā)展成為猶太的正式法律。在6世紀教會勢力盛行于歐洲時期，“什一捐”開始被歐洲教會法所規(guī)范，“什一捐”的稅收強制性特征由此發(fā)軔。這是宗教徒向教會捐獻由自愿到強制征收的一個重大轉(zhuǎn)折。后來“什一稅”逐漸獲得歐洲世俗法律的支持，成為一種真正意義上的稅收。到19世紀，理由各不相同，多數(shù)歐洲國家先后廢除了“什一稅”。

法國是歐洲最早廢除“什一稅”的國家，1789年的那場法國大革命起了關(guān)鍵作用。筆者曾多次與天主教里昂大學神學碩士、現(xiàn)供職于中國天主教神哲學院的尤錫玖教授交流法國天主教教會的現(xiàn)狀。尤錫玖教授稱，法國教會目前主要靠信徒奉獻和經(jīng)營收入（出售圣物、旅游門票和其他服務(wù)收入等），政府也提供一定的財政援助，還有減免稅等。不過，法國天主教教會確實比西歐其他國家的教會寒酸，沒有教會稅這項固定收入是一個很重要原因。尤教授戲言，不要以為這是天主對法國教會的懲罰，這是一種“神貧”，最高精神意義上的貧窮。

教會稅的何去何從是我們觀察未來歐洲財稅制度改革的一個標桿，但教會稅（捐）在歐洲日漸式微卻是一個不爭的事實。教會稅式微的主要表現(xiàn)就是近十余年來其收入一直處于“負增長”狀態(tài)，不能隨著人們工薪收入的增長而增加，這還沒有算上通脹的因素。

我們看到，由希臘債務(wù)危機引發(fā)的罷工示威活動的矛頭最近已經(jīng)開始指向僅次于政府的大財主——教會。示威的發(fā)起者聲稱，在我們這樣一個窮政府富教會的社會里，教會對社會的貢獻極少。教會經(jīng)營收入不僅享受政府的免稅待遇，政府還要在財政預(yù)算中撥付薪資供養(yǎng)神職人員。為滿足示威者的要求，希臘政府最近已經(jīng)明確表示，為解決債務(wù)危機，先讓教會上繳20%的商業(yè)收入以及已公布捐獻的5%～10%。正所謂“凱撒的，歸凱撒；天主的，歸天主。

（摘自《環(huán)球財經(jīng)》2012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