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費刺激政策支點選擇

擴大內需背景下，中國需要怎樣的促進消費政策？

《財經國家周刊》記者獲悉，暫停3個多月的家電以舊換新和節能補貼政策，或在二季度末前可能會再次重啟；家俱的以舊換新政策則已在天津、北京等地試點，商務部表示會在試點結束后，考慮向全國推廣。

而記者調研也發現，一些消費刺激政策尚未形成經濟的內生良性。數據顯示，去年底上一輪家電促銷政策結束后，今年一季度家電銷量出現負增長；而這一過程實施過程中也不乏尋租行為，在部分二三線城市，更加明顯一些。

國家行政學院研究員王小廣認為，消費促進政策作為一種公共政策，應在出臺之前進行充分的調研和評估，避免在政策操作層面留有尋租空間，減少因公共政策制定不當而人為攪動消費市場。

劣幣驅逐良幣？

新一輪家電促銷政策或重新啟動的消息，在市場層面引起截然不同的反響。記者發現，大品牌家電企業對于促銷政策并不十分感興趣，甚至還有些微詞。而不少二三線品牌則翹首以盼，希望政策早日推出。

“這一現象在上一輪的家電以舊換新、節能補貼中就已出現。雖然政策帶來的整體銷量大漲，但存在結構性問題。在二三線城市，一些產品質量不過關的雜牌子，成為受益者。”一位接近政策層的券商分析師對本刊記者說。

由于質量要求相對不高，部分在二三線城市銷售的小品牌家電成本，往往只有大企業產品的二分之一。這些產品由于長期走低價策略，在二三線城市和農村市場占有大量市場，具有較高的品牌忠誠度。

但部分產品不一定符合節能補貼的要求，甚至通過政府公關等方式拿到補貼指標。由于補貼額度基本為產品銷售價格的13%，因此這些產品多以市場一線品牌的價格銷售。

一些企業對本刊表示，部分廠商和經銷商在家電以舊換新的活動中，存在造假套取補貼的現象。“有些經銷商以非常低的價格，去廢品站收購舊貨，甚至有的沒有任何舊家電，便與消費者填了以舊換新的單子，轉手從政府那里套取真正以舊換新應該獲得的補貼。表面上看，這些企業和經銷商賣的產品略微便宜了一些，實際上他們從政府處套取的‘回報’可能會較多。”

正是因為有了上一輪家電促銷政策中的出現的一些問題，不少商家尤其是大品牌企業對于將要推出的一系列新的消費促進政策，態度謹慎。一位接近商務部的人士對本刊記者表示，在他們調研的過程中發現，能夠保證質量的廠商和負責任的經銷商認為補貼政策未必是真正的利好。

事實上，正在部分城市試點、有可能在全國推廣的家俱以舊換新政策，也醞釀著上述類似的問題。

“從單一政策分析的角度看，家俱以舊換新往往被視為利好信息，可能對相應的板塊帶來比較明顯的拉升作用，但這可能是短期效應。”上述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證券公司大宗消費品分析師對本刊記者表示。

中長期的市場前景恰好相反。一方面，在房地產市場萎靡不振的大背景下，家俱市場頗有“唇亡齒寒”的態勢，市場難以實現真正的有效需求；另一方面，大規模的家俱以舊換新將造成廢舊木材堆砌，在沒有成熟的廢品回收配套政策之前，這一政策可能將帶來城市環境問題與不必要的資源浪費。

這位分析師表示，政策可能造成企業的銷量和庫存在政策出臺與退出時急劇波動，尤其是對于上市公司，這是他們不樂于見到的。

“政府拿錢為居民創造福利，應提前對市場和消費者做好調研，并對政策做好預先的評估，可能將產生什么樣的效果，以及是否會在實施的過程中被人鉆空子，要提前想好如何杜絕，然后再啟動政策、投放資金。”上述人士說。

消費政策待轉型

越來越明確的信號顯示，中國政府對于擴大內需的思路已經有了一個明確的定位和明顯的轉變。

在2012年第4期《求是》雜志上，國務院副總理李克強撰文《在改革開放進程中深入實施擴大內需戰略》。李克強在文中指出，“消費需求是最終需求。無論是從應對當前挑戰的實際需要看，還是從長遠發展的根本目的看，都必須把擴大消費特別是居民消費放到擴大內需更加突出的位置。”

“這是一個重要的信號。相對于以往籠統地說擴大內需，實際上仍以投資為導向，現在提振居民消費已經鮮明地擺在桌面上，將在擴大內需的政策中處于重要位置。”王小廣說。

據本刊記者采訪了解，目前無論從中央的政策導向還是各部門、地區的具體措施上，不斷促進居民消費已是共識。

而促進什么樣的消費、如何促進這兩個問題，還難以在目前一系列促進消費的具體措施中找到清晰的答案。

事實上，經濟可持續發展與增長模式轉型所需要的，并不是政策拉動型消費。但從目前的一系列促銷政策來看，存在以拉動投資的慣性思維模式對待消費的趨勢。

記者從多家券商家電分析師處了解的信息顯示，2012年1~2月份，北京大多數家電企業的銷量均呈現同比負增長，有的下滑了20%以上。

“市場內需如何拉動？一個人的生命力在于自己強身健體，而非靠天天打針吃藥。”一位企業負責人表示。

對此，王小廣認為，家電、家俱領域的消費促進措施，其實只是中國公共政策的一部分。這些措施反應的問題，凸顯出公共政策設計思路還需要進一步完善。

他認為，調控思路應有所轉變，與其重新制定政策刺激消費增量，不如釋放出因公共政策不到位或扭曲而被抑制的消費能力；與其親力親為去做大市場，不如多著眼于如何為市場培養一個更好的消費環境。

本刊記者掌握的信息顯示，相關部門已在一定程度上認識到短期政策帶來的負面作用，并力求在未來盡可能減少政策造成的市場扭曲。

記者了解到，商務部制定的新一輪家電促銷政策的補貼條款將更加嚴格，新的節能補貼政策有可能鎖定在技術含量要求較高的高級能耗產品。

如果能夠鎖定高級能耗產品，則可能意味著只有大品牌才擁有足夠的技術實力，從而達到相應的補貼標準，二三線品牌魚龍混雜套取補貼的現象將有所減少。

對此，一些企業認為“好的政策如何去執行，值得研究”。在實際操作中如何區分家電產品的真實能耗級別，將在很大程度上決定這一政策能否達到預期的效果。

王小廣說，過去多年，各地政府習慣于以快速拉動投資為出發點來制定政策。而將經濟發展模式轉變為主要依靠終端消費需求，“意味著包括財稅金融政策、產業結構、甚至城市布局，都應以培養和促進消費為出發點，是一個根本的轉變”。這需要全方位地調整公共政策的制定思路和視角，遠非出臺一個看上去更完善的消費刺激措施能夠解決。

在擴大內需的政策導向下，一系列消費促進措施應運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