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性德,字容若,號楞伽山人,滿洲正黃旗人。納蘭性德天資聰慧,兼學滿漢文化,拜徐乾學為師,他的詩詞文賦雜識等造詣高深,頗得康熙賞識。康熙十五年(1676)中進士,官至一等侍衛長達三年之久,常出使塞外邊疆。這種殊榮,雖然有讓皇帝“察才試能”的機會,但事實上他并未去實現“橫戈躍馬”,報效祖國的愿望。作為詩文藝術的奇才,他在內心深處厭倦官場庸俗和侍從生活,無心功名利祿。雖“身在高門廣廈,常有山澤魚鳥之思”。由于常年跟隨皇帝,長期與妻子兩地分居,不能“朝朝暮暮”,這就使得愛情題材的詞在納蘭德作品中占了很大的比例,刻畫出詞人離別、相思、悼亡的愁痛和苦悶。雖然基調比較低沉但不失委婉真摯。
明末以來,日漸頹廢的詞壇愈來愈引起人們的不滿,納蘭性德的清新詞風無疑給每況愈下的詞壇注入了一股新鮮的空氣。他在當時是獨樹一幟的大家。他繼婉約一派,詞作具有獨特的風格:清新飄逸。周頤在《惠風詞話》中稱“納蘭容若為國初第一詞人”,王國維評價他是“北宋以來,一人而已”,梁起超也評“容若小詞,直追后主。”可見他在當時的地位之高。
從藝術理論的角度來看,納蘭性德的愛情詞之所以能打動人心,是因為作者在用自己的心創作,在他的詞作中時刻體現了一個“真”字。藝術的魅力來自于真實。作品的真實性來源于作者的生活,納蘭性德的生活空間為他的創作提供了一個廣闊的背景。他的描寫相思之苦的詞作,句句感人肺腑。“瘦盡燈花又一宵”,在依稀的燈影中,我們似乎看到一個孤寂的他漸漸“瘦”去。“一紙鄉書和淚褶”,所有的思念化作淚濕的家書,帶著他愈發愧疚的感情,遙寄給他可憐的妻子,這種白描式的心境,時時縈繞著他,籠罩在心頭的這種“剪不斷,理還亂”的愁緒使得他的心也漸漸地“瘦”去了。
納蘭性德的感情的確細膩而真摯,可以說是個至情至性的人,他的作品中無處不洋溢著人性的魅力。人性之可愛在于真實,在于能夠直接地表現出自己的內心世界。納蘭性德做到了,他把那苦寂愁悶的心留給了廣大的讀者。這種真情源自于他對現實的不滿和對人生的憤懣。“一等侍衛”既是個令人羨慕的職位,又是個危機四伏的陷井。我們都清楚封建時代是“伴君如伴虎”。康熙雖是明君,但卻不是深諳情事的長者。如若他聽說他的寵臣為了美人而放棄事業,想必也不會成全吧。這所造成的一切痛楚無人訴說,于是把所有的情感傾瀉于詩詞之間,把幽居閨閣的妻子作為自己唯一的傾訴對象。因為他知道,妻子只會承受,不會有任何怨言。天生的柔弱之心加上對倍受冷落的妻子的愧疚造就了一首首凄涼冷艷的優秀詞作。這個創作過程的本身,在客觀上不啻是對現實的抗議,當然,這只是一種回天無力的,連自己也意識不到的抗議的抗議。
從總體上看,納蘭性德的愛情詞可分為兩大類:一類以訴說相思離別之苦為主,一類則是在妻子死后寫的一系列哀悼之詞。
納蘭性德的妻子盧氏十八歲嫁與他,“生而婉孌,性本端莊”,三年之中,她經受離別的痛苦,承受著夫君給予她的重重情怨,太多的愁緒加上身體的羸弱,終于香消玉殞。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對納蘭性德來說無疑是致命的打擊,使他的心靈處于崩潰的邊緣。亡妻后流露出的哀惋凄楚的不盡相思之情和悵然若失的懷念心緒一次次出現于筆端之間。
納蘭性德的一生正如一幕正上演的悲劇,他就是劇中那個傷心欲絕的主人公。對自己命運的喟嘆,和對感情的哀怨,尤其是對愛情的專一和寂受,使得他的詞中少了杜牧、柳永詩詞中的那種頹廢和庸俗。他們的詞多了份敷衍和調侃,而納蘭的詞卻無時不流露一個人的真情,這就多了一份高貴和難得的純潔。也因此他的愛情詞更能打動人心,從而鞏固了他在清朝文學史上的地位。
總之,對個性心理的深入挖掘,對人性復雜性的詩意提煉,使納蘭性德的愛情詞具有了一種深刻的“形而上”的意味。誦讀他的詩詞,使我們獲得很多從未有過的對人生的看法。納蘭性德愛情詞的深層魅力也在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