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夏天某夜雨后,在一棟實驗室旁邊茂密的草叢中,我還是一只覺得自己很丑陋、非常不自信的螢火蟲幼蟲。……突然,一個男孩子的手從空中落下來,將我一把撈住。我嚇了一大跳,忙撥亮尾燈發出警告。我被扔下了……這個愚笨的家伙顯然被我嚇著了,他沒想到我會發光。”
這是一只螢火蟲與人類的初相見;事發地是華中農業大學的校園。這個“愚笨的家伙”名叫付新華;5年后,他成了中國第一個研究螢火蟲的博士、華中農業大學的老師;10年后,他以螢火蟲的口吻、將當年的一幕寫入新書《一只螢火蟲的旅行》。
“正是這一次邂逅,讓我走上了研究螢火蟲的道路。” 付新華用“一見鐘情”來形容對螢火蟲的喜愛。他回憶,“它的尾巴一碰就亮、隨后滅了,再一碰又亮了。”這種神秘的互動,激發了付新華極大的興趣,他想弄清楚蟲子為什么會發光。
此前,國內的相關研究一片空白。不過很快,2002年,付新華就在武漢發現了一些很珍稀的螢火蟲,它們生活在水中,是中國獨有的品種,之前從未被發現過。
其實,研究螢火蟲之類非益、非害的“中性”昆蟲,有一個難題——經費。“你的這個研究,與農業生產有什么關系”,這是付新華被問得最多的一句話。由于經濟效應被較多地強調,大多針對昆蟲的研究都偏重在害蟲上。直到2007年11月,付新華才獲得了第一筆經費——3.6萬元,這相當于7~8次出差的費用。
“已經很滿足了,這是一種精神上的鼓勵。”付新華說,“終于有專家覺得我的研究有意義,還能贊同我的觀點。”
其實,付新華另有一筆特殊“經費”;那是一筆“家庭基金”,來自他的妻子和母親。這筆20多萬的“經費”在2005~2008年間,支持著付新華走遍了中國南方的熱帶、亞熱帶各地;每年的4~10月幾乎都在野外。“我是真的愛螢火蟲,老婆有時都嫉妒呢。”付新華哈哈一笑,“許多夜晚都陪螢火蟲了,沒有陪她。”
2011年,付新華獲得學校的年度新聞人物。頒獎時,大屏幕打出了這樣一句評價——“詩意科研者”。付新華喜歡這個提法。
付新華曾師從亞洲研究螢火蟲的權威——大場信義,在日本從事了一年的螢火蟲研究。日本人對螢火蟲的情感,讓他很受觸動。付新華說,螢火蟲在日本被比作先祖的靈魂。在日本的信仰中,人們敬畏自然,珍愛所有的生命;這約束了人心的貪婪,以及對自然的破壞。“宮崎俊的電影里就反映了許多這種‘天人合一’的思想。”
捕捉螢火蟲,是讓付新華反感的行為。10年來的研究中,一種巨大的危機感侵襲了他:中國的螢火蟲正在迅速消失。
螢火蟲的棲息地遭到了嚴重的破壞,水污染、光污染、林地的減少、農藥……都成了致命殺手;讓人氣憤的是,每到七夕,一些商人會在網上售賣螢火蟲。“螢火蟲要經過一年,才會變為成蟲;這時一旦被采集,就無法產卵,相當于‘釜底抽薪’。據我了解,這些商販都是雇當地的農民去采集,通過物流發貨、銷往全國。這不僅傷害了螢火蟲的種群,當一個地方的螢火蟲被帶往異地,還可能威脅本地螢火蟲的生存,造成‘生物入侵’。”
付新華正在努力促成一件事情——將一些珍稀的螢火蟲,納入保護物種;使隨意傷害它們的行為受到約束。
“我只是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我希望螢火蟲再飛滿天空。”付新華一直夢想著:中國可以建立很多的螢火蟲保護區;當人們看到漫天遍野的螢火蟲在飛舞,會在震撼中發自內心地愛上螢火蟲。
付新華
華中農業大學植物科學技術學院副教授、中國第一個從事螢火蟲研究的博士。他最早在中國大陸開展螢火蟲閃光通訊交流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