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5日凌晨,作家馬原發布微博,稱自己在云南西雙版納南糯山姑娘寨原中心小學被人圍毆至昏迷,全身多處受傷。經當地公安調查,馬原被打一共有四人涉案,打人原因是,一涉案人對當地一小學校校長擅自租給他的學校房屋被政府收回,并安排作家馬原借住心存不滿。有網友透露,打人者還揚言,“文化人來一個打一個”,氣焰十分囂張。
馬原發布自己被打的微博,兩天時間里被轉發了近兩萬次。很多網友包括馬原本人都提到了,今年1月作家洪峰在云南被打的經歷。在聲援馬原、譴責打人者的輿論中,有人提到已經適應城市生活的文化人,根本就不應該重新回到鄉村隱居。作家陳村在微博上建議,“如果身體可以,快跟家人離開那地方,永遠不要回來。別再弄什么書院、定居的事。”
中國文化人,何處可安身?單單通過對洪峰、馬原先后被打的解讀,還不足夠詮釋如此龐大的話題,但有一點可以清晰地看到,文化人到鄉村隱居——這個被賦予不少浪漫色彩的夢想,如今看來已經有了破碎的痕跡,或者說,文化人到鄉村隱居,壓根就是不現實的,是理想主義瓷器落到了堅硬的功利主義地板上,搞不好就被摔得粉身碎骨。
馬原被打的原因公布后,有點出人意料,因為這無非是一件小事,但小事也能夠折射出當下鄉村政治和村民心態的大環境。小學校長擅自對外出租學校房屋,屬違規在先;政府收回學校房屋,屬于正常行政作為,但卻沒處理好隱藏的利益關系;打人者“捍衛”自己的非法權益,自有屬于他的出發點,但發泄憤怒時卻選擇錯了對象,馬原作為外來者被打純屬“躺著中槍”。
但從另外一個角度看,作為一名“闖入者”,馬原客觀上是對圍繞學校房屋產生的利益格局起到了“破壞”作用。打人者受制于當地政府的權威和小學校長的本土關系,不敢輕舉妄動,于是,處在“弱者”位置的馬原被打又成了在“情理之中”的事情。在法律、規則、道義、情理都處在長期紊亂狀態的底層,身上只有文化氣質而缺乏反抗外在的文化人,一到達鄉村,便處于利益鏈的最末端。
前幾年,“逃離北上廣”的說法甚囂塵上,飽受城市病折磨的白領們,掀起了一股回歸二三線城市甚至鄉村的潮流。但沒過兩年,“逃回北上廣”又成為話題,因為當初逃離的那批人發現,自己逃到的地方完全不是想象中那么回事,淳樸的社會風氣不再了,清新爽目的自然環境不再了,人情交往的壓力不比大城市小多少。
馬原被打和白領“逃回北上廣”本質一樣,只不過由于馬原的著名作家身份,使得他即便作為個體也獲得了超乎尋常的關注,一些默默無聞的文化人,回到鄉村的不適應,以及有可能受到的屈辱,不會比馬原少。“文化人來一個打一個”,已不簡單是打人者的一句叫囂,沒有對文化的尊重,對文化人的尊重就無從談起,這句充滿戾氣的話語,可以視為當下鄉土生態已經開始徹底把“文化”這道景觀摧毀,一片不需要文化的土地怎么會歡迎文化人?不適應城市,無法回到鄉村,難道文化人注定從肉體到精神,都要處在四處尋找家園、到處顛簸流離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