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美科技政策研究者和專欄作家,俄亥俄州立大學科技政策在讀博士生
7月初召開的全國科技創新大會,按照新華社的報道“口徑”,是科技界熱議,而看看新華社報道中熱議創新大會的科技界人士,我們會發現都具有副部級以上的現任或前任官銜兒。如果以此而認為中國的科技創新只是上層做做過場或者是政治秀,那就以偏代全了。
實際上,中國的國家創新體制,是非常明顯的動員式的國家意志的體現。只是,在日益多元化的社會,特別是在利益主體日益多樣化、獲取經濟利益的手段日益豐富的社會中,國家動員是否能起到足夠的作用,仍然有待觀察。
正是因為科技創新的國家動員特點,所以由具有較高行政地位的科技界人士來代言科技界,就具有了其合理性。這并非僅僅是因為這些人地位更高,或者更容易說出具有政治正確性的話,而是因為他們具有更大的動員能力,或者處在進行國家動員的關鍵環節上。
如果要進行國家動員,勢必要形成一套自上而下的執行體系,同時相應地建立起一套自下而上的匯報體系,最終則還需要一套自上而下的評估體系。
那么回到中國的情況就可以看到,我們首先生產了一套匯聚各路精英制定的科技政策目標,包括項目預期目標,并通過科研資金的分配和傾斜來將之轉化成一套執行體系,而為了確保這一執行體系不會出現貓膩,就必然要設定種種極為細致的“防范措施”,主要是細化科研資金的使用和管理。
于是,在這種情景下,項目執行人就必然要將其成果量化成各種可以的指標,對于基礎科研主要就是論文,而對于應用研究則主要就是專利。至于論文和專利實際產生的影響,則很難在標準化的程式中得到體現,因為可以標準化的衡量指標,如論文和專利的引用量,是不大可能在項目結題之前立刻能看出來的。
可問題在于,基礎科研的影響力的核心——同行評價——以及應用化研究的核心影響,及市場銷售和利潤,都很難在這一評估體系中被反映出來,而最多只能成為一個參照。
在這一體系之下,基礎科研中按照科學研究自身規律發展出的課題方向,并非會完全排斥在動員體系形成的目標之外,但就幾率而言,它們能進入預設的大課題重點資助對象的可能性,一定會大為降低。
而就以企業為核心的應用性研究而言,要讓企業真正把科技創新作為其發展的主要驅動力,其核心第一在于科技創新比起其他條件更能夠支持企業利潤的增長;第二在于如果不搞科技創新,企業將受到市場以及體制的懲罰。
而國家動員實際上很難滿足這兩個條件。首先,組織動員可以給企業提供短期的研究經費,但這一研究經費如果不能結合企業自己的需求帶來有市場的研究產出,就不能轉化成企業的利潤,即便可以通過做賬的方式把這個錢變成利潤,其數額比起企業的利潤需求來,也往往是一個小數(國家支持的企業研究經費往往要依據企業自身的規模確定一個比例)。
其次,像基礎研究一樣,依靠國家動員制定的戰略目標往往并不能反映企業直接的市場和產品需求,而企業自身的產品改進所需要的技術創新需求,往往難以進入國家科技重大專項評委們的法眼。
第三,國家動員機制可以給企業研究補貼,但不能給不做創新的企業以懲罰。民企且不必說,就是國企,如果它們不進行技術創新,并不會導致這些企業喪失能其壟斷和排他性占有的取得巨額利潤的礦產、能源和土地以及金融等資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