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繭”成蝶

有位讀者跟我說：“2011年你一共采訪了12位作者，可只有遲卉一位女性。雖說科幻圈中的女性作者與男性作者在量上差了不少，但在質上卻是能平分秋色的。再說，這個欄目只有男人多單調啊，能不能在2012年介紹更多美貌與智慧并存的女作者給我們呢？”

他的話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我這才發現，2011年的“作者連線”的的確確是以黑小貓開了頭，后面一齊溜都是男性作者。這引發了我的思考：在審稿時我們雖然是以稿取人，但是否不自覺地偏向了男性視角，而使得這個欄目少有女性作者的出現？這真是一個遺憾，因為女性作者所描述的世界，有著與男性作者截然不同的視角，更為細膩、靈動。

這讓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一個清純、可愛的女孩——《箱子》（刊發于《新科幻》2011年第12期）的作者周穎勤。當時舍棄《箱子》做主打稿是因為那是她的處女作，還稍欠火候，而且也擔心作者只是一時戲筆，隆重推出后沒了下文。（曾遇過無數這樣充滿才華但如流星閃現的作者。）沒想到，《箱子》剛剛刊出，她的另一篇小說《繭》就躺在了我的信箱。看完稿后，我決定這次不再錯過這位即將化“繭”成“蝶”的美麗女孩……

新科幻：撒花，請出場！如此隆重地推出，自我介紹當然是不能少的，希望能多透露一些信息，滿足那些期待了美少女作家好久的……嗯……嗯，你懂的。

周穎勤：咳咳……小女子喚作周穎勤，1989年生人，100%白皙少女一枚。作為在西寧土生土長的湘妹子，表示年均溫不到10℃的2 000米高原氣候，絲毫不能動搖我偽文藝女青年的身份?，F正求學于三秦故地，為應用物理系資深小炮灰，即將迎來“刑滿釋放”。性格活潑率真，愛交際愛自然。想做“穿Prada的萌妹子”，愛影視，更喜歡Fashion新聞。素好文學，卻鮮有觸筆。我會等啊等，直到一個合適的契機和故事出現，才會拿定主意試試?！独O》是我的第二篇文章，仔細想想還是稚嫩得很哈。希望在今后的嘗試中可以再磨練一下自己的風格，變得更加筋道和有趣些。

新科幻：做為一名嬌小玲瓏的女孩子，為什么會選應用物理這樣一個看起來挺“硬”的專業？學習應用物理四年最大的收獲是什么？

周穎勤：唔，這要回溯到我愛恨交加的高中時代了……那個時候我還是很喜歡學物理滴，而且學得也還不錯。物理學著重于對現象的原理闡述，發展到現在和數學走得更近了。當然實驗物理也是和理論物理一樣相輔相成的重要部分，但對于絕大多數人來說，物理更多時候是理論的物理。

我們班25個人只有我一個女生……

學習物理最大的收獲應該就是堅持和謹慎。無論在什么條件下，總會有失敗發生，實驗如此，生活更是如此。在這個時候，唯有堅持，才會有所收獲。當然謹慎更加重要，關鍵數據搞錯了再怎么做實驗也是沒有用的啊……

新科幻：《箱子》是描寫四維空間的，這與你的專業是沾邊的，但為什么你很快將興趣轉向了生物學領域呢？《繭》的靈感來源于什么？在寫這篇文章前，你是否研究過相關的資料呢？比如大腦的工作原理之類。

周穎勤：我覺得在當今科學圈內，生物學的潛力是巨大和不可估量的。相對于研究方向更加細致和數學化的現代物理，生物學在應用方面的效用要更加顯著。比如疫苗的研制，在幾個月的時間里就能制造出陌生細菌或者病毒的抗體，并且可以做到大量復制，這在任何場合下都是令人驚嘆的。而作為科學必備的雙刃劍特征，生物學與生俱來帶有自身毀滅的恐怖性質，這也遠遠超越了其他學科，也更容易構造戲劇沖突。

簡而言之，一道閃電和一只大怪獸，當然是怪獸更嚇人嘛。

《繭》的靈感來自火車上的一個寶寶……雖然只有幾個月大，可他旺盛的精力著實把我嚇了一跳?？粗趾谟至恋拇笱劬?，我就想，他可能跟我們一樣聰明，只是不懂如何和同齡人以外的人交流。要知道，嬰兒的腦細胞是最完整和具有活力的，在數目和質量上都要超越成人。腦細胞生長的方式主要有兩種：主動生長和被動生長。主動生長是向自身的周邊隨意連接，而被動生長是向特定的目標進行連接，文章中關于這一點的描述是真實的。主動生長所需時間短，但神經連接比較亂，會產生錯誤和無用連接。而被動生長幾乎不會產生無用的神經連接，但固定的時間較長。文章中“緩沖液”的設定使得這兩種生長方式得到互補，起到修剪和組建神經網絡的效果，也就實現了加強智慧（群體智慧）和行動能力的作用。

新科幻：對于智力的提升，人類總是不遺余力。我們不但想提高人類本身的，而且還希望提升其他物種的，比如，2011年上映的《猩球崛起》，人類就提升了猩猩的智力，成為猩猩的奴隸。而在現實中，科學家們確實在不斷地試驗提升一些動物的智力，甚至保括老鼠。你覺得人類這么做的動力何在？

周穎勤：美國科幻作家大衛·布林（也是學物理的哦）的代表作是“提升系列”太空歌劇，在作品中就分別提升了黑猩猩和海豚等高智商生物，而前些年王晉康老師的《拉克是條狗》也表達了相同的主題。我認為，提升智力的原始目的是人類自身作為高等生物的孤獨感，這是貫穿了整個歷史的一條暗線。包括各地的神話和傳說，會說話的動物總是必不可少的文化符號。包括從未實證（雖然很多人堅信到底……）的外星人和UMA神秘生物，神秘主義是這種孤獨感跨越時代的重要表達方式。

新科幻：為什么選用嬰兒來做實驗對象呢？嬰兒即便提升智力，在行動方面能達到你小說中描寫的效果嗎？救人、開槍，這除了智力因素，應該還受體力與力量的影響吧？那些幾個月大的寶寶們被緩沖液催化的不僅僅是智力吧？

周穎勤：智力提升的想法是后期才引入的。關于嬰兒智慧最初的考慮方向是語言，對語言的學習我一直有著不同的想法。比如說“狼孩”，不同物種的生物在一起竟然能夠互相溝通和生活，這其中一定蘊藏了一種廣義的交流方式，而并不僅僅是簡單的模仿。這更像是一種保護機制，在低等動物中，群體智慧是不可小覷的力量，而交流方式是必不可少的紐帶。如果把大腦比喻成電腦，那嬰兒的神經系統里一定有一套預裝編譯系統，而不是格式化的硬盤。

從這里擴展開來，我就想從嬰兒的角度表現這一獨立群體的思考過程。首先便是將嬰兒圈在一起，除去成人因素的影響，讓他們自己發展和學習，在缺乏模仿對象的情況下，他們的認知能力和水平會受到什么樣的影響呢？

緩沖液催化的并不僅僅是智力，智力是神經功能的部分表現方式。對于肢體運動神經的成熟過程來說，緩沖液同時也促進了行動能力和敏感程度的發育。救人的過程是群體努力的結果，由于缺乏模仿對象，嬰兒們對外部世界的認識實際上是處于一個真空狀態。發生流血沖突的時候信息量極大，可能也只有他們能夠吸收和模仿了。而軟木塞開槍是一個小花招，也是嬰兒主動創造力的具體展示。

新科幻：市面上已有一些似乎能改善認知能力的藥物。這些藥物不僅能醒神，還能讓服用者的注意力高度集中，從而記住有機化學中復雜的分子式，你認為這些藥物是我們盼望已久的“聰明藥”嗎？

周穎勤：包括蛋白質藥品在內，這些藥物的關注點類同。記憶和認知是一個復雜的體系，會通過自我調節達到平衡狀態。這種神經興奮劑起到的是短期效果，并不會真正永久性地改變大腦的工作體系。在我看來，對這種藥物產生依賴性的后果并不亞于吸毒和環境破壞，都是以短期利益為目的的額外支出。為了應對壓力而添加更多的壓力，把心理壓力轉換成生理壓力，真的是得不償失。

新科幻：如果人類的整體智力水平能用藥物提升，你覺得會引發什么樣的社會效應？

周穎勤：不是有這樣一種說法，整體的提高就相當于沒有提高。對可能的社會效應我依然持樂觀態度，差異化也是社會的一個重要特征，智力水平固然重要，但也要有相適應的社會物質基礎來供他使用。但是如果有一個人或者一小撮人得到特殊待遇，那情況就不同了。超越時代的高智商人類十有八九是悲劇人物，或者很容易就會有反社會的傾向哦。

新科幻：你發表的兩篇小說都利用刑偵案件做為故事的主干，而且故事情節的塑造給人的感覺很“洋化”，為什么會這樣寫呢？

周穎勤：應該說是有慣性的成分了。偵探小說在題材和形式上構造懸念更加輕松，不管是第一人稱還是第三人稱，帶有冒險和解謎色彩的故事總是更加吸引人。背景和人物安排設置是有原因的，因為對于刑偵案件來說，國外環境在創作上的自由度更大，而且在素材上能夠提供的選擇更多。

新科幻：在你開始寫科幻小說前，做過一些積累嗎？比如研究某一方面的課題或者看N多本科幻小說經典，又或者學習一下某某創作指南什么的？

周穎勤：應該說是有的，但是和大多數的科幻粉絲比起來肯定是不行啦。就我自己而言，我對國外小說比較感興趣，不僅是科幻類的，許多經典文學作品和當代小說都是我喜歡的。也許影視作品對我的影響更大一些。嘿嘿！

新科幻：你平時閱讀科幻作品多嗎？什么類型的科幻小說會吸引你呢？你希望自己將來會寫出什么樣的科幻小說呢？

周穎勤：平時我的閱讀量并不算大，時間上也經常有沖突?？苹妙愋偷奈业故菦]有什么特別的傾向，只要小說足夠出色，都會吸引和激起我的閱讀欲望。在將來，我自己可能也會嘗試不同的寫作方向，但目前我依然很喜歡這種科幻與刑偵結合的方式。

新科幻：鄭重地提出最后一個問題，你為什么寫科幻小說？你是否會堅持寫下去？

周穎勤：因為對科幻的熱情?。∫灿猩磉吶说挠绊懓桑粗鴦e人創作也激起了我的寫作欲望。凡爾納的寫實風格和倪匡的衛斯理系列對我的影響很大。只要有人喜歡看我寫的東西，我就會繼續堅持的，哈哈。

新科幻：雖然你在《繭》中設計了一個蝴蝶中心，但我們知道不是所有毛毛蟲都可以化繭成蝶，因為有些毛蟲會承受不起化繭的痛。我希望你能經受住科幻創作中的“苦痛”，成為中國科幻圈最美麗的“蝴蝶”之一。感謝你接收我的采訪！

新科幻：先天智力與后天環境，哪個對人的成長影響更大？我們大部分人都不會記得自己幾個月大時曾發生過什么，如果故事中的嬰兒實驗不被干涉，這段血腥的經歷會影響他們的人生嗎？

周穎勤：一定是后天環境了。有一個小故事是這樣的：邪惡科學家克隆了成百上千個獨裁者，然后讓他們在世界各地被撫養長大?？墒钱斔麄兂赡炅?，世界并沒有被他們統治，陰謀被一個個明顯的漏洞打敗了。個人的成長環境是不可復制的，也是至關重要的。

在嬰兒時期，意識是沒有徹底成型的，仍然處在混沌狀態之中，而意識、思維又和語言有著密不可分的曖昧關系?？捎洃浭橇硗獾牟糠郑灰渌鞴倏梢哉９ぷ骱徒邮苄盘?，記憶系統就開始一遍遍地在短期區域和長期區域進行復寫。和成人世界一樣，任何事件都會擁有影響因子，不一定是一個確切的值，但是肯定有一個大小的比較。對嬰兒來說，他們平時的生活由于重復率過高，影響因子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可是突然間有了這樣一段連成人都很難克服的經歷，在意識成型期的作用是不可估量的。而這也會對他們的世界觀以及人生道路的選擇產生重要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