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枷鎖中的波瀾起伏

摘 要：《金鎖記》，這部寫于上世紀40年代的作品以其獨特的女性視角和鮮明的人物形象，被譽為當時“文壇最美的收獲之一”。小說文本是何以能生發出如此瑰奇的韻味和巨大的影響力呢，本文擬從對象載體、表達方式、表達數量、表達速度四個方面解讀文本張力思維的運用，揭示張力思維之美，開掘其迷人的文本魅力。

關鍵詞：重復 對比 張力思維

作者簡介：高明（1987— ），男（漢族），四川師范大學文學院2010級文藝學研究生，研究方向為文學及新聞寫作研究。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2)-02-0036-01

偉大的文學作品總是暗含這巧妙的“文本技巧”，但“文本技巧”又是如何營構出來的呢？在鮮明的重復和強烈的對比之下，文學文本自身結構會產生強大的張力，或是時間張力，或是空間張力，或是人物形象張力，不一而足。“廣義的張力思維產生的是關于文章內容主題的感染力、動人力；狹義的張力思維產生的是文章表達藝術，語言藝術上直接的審美感染力；”我們所說的“文本技巧”，通常指向的是后一種張力思維。強大的張力可以不斷的渲染主題，其濃郁的文學氣息吸引讀者的眼球，給讀者留下鮮明的印象，這便是我們在閱讀中所遇到的精彩文本。以《金鎖記》為例，文本中所隱含的張力美感鮮明體現了張愛玲的藝術才能和創作個性。

一、表達對象上的變化產生文采張力

（一）時間的重復對比

《金鎖記》在一開端便以月亮這一重復性的意象進行對比。“三十年前的上海，一個由月亮的晚上……銅錢大的一個紅黃的濕暈”和“比眼前的月亮大、圓、白”，兩處月亮的描寫重復疊加，渲染出了月色的凄涼；然而前后的對比，又開辟出強烈的文采張力，使讀者印象深刻。又如“……七巧雙手按住了鏡子。鏡子里反映著的翠竹簾子和一副金綠山水屏條依舊在風中來回蕩漾著……再定睛看時，翠竹簾子已經褪了色，金綠山水換了一張她丈夫的遺像，鏡子里的人也老了十年。”文本一前一后描寫了翠竹簾子，在重復描寫中得出對比結果——簾子已經褪了色，暗含十年時間的流逝，給讀者留下回味無窮的唏噓之感。

（二）通過比喻、象征等手法聯系起來的“人”與“物”產生反差

《金鎖記》中采用了多處象征手法，將所言之物與象征之物巧妙結合，傳達出人物心理上的反映，極富深意產生出強大的反差和張力。七巧遭季澤冷遇后，“她睜著眼直勾勾朝前望著，耳朵上的實心小金墜子像兩只銅釘把她釘在門上——玻璃匣子里蝴蝶的標本，鮮艷而凄愴。”“蝴蝶標本”跟“曹七巧”看似不相干，但通過兩者的對比，卻產生了令后來讀者津津樂道的藝術魅力。曹七巧年輕、美麗，她嫁入了豪門過著富足的生活，但她卻沒有自由，沒有渴望的愛情，就像一枚蝴蝶標本——美麗，卻失去了鮮活的生命力，永遠只能定格在玻璃小匣子里。

二、表達思維方式的變化產生文采張力

（一）描寫的張力：虛（眼前現象）實（想象）相生

“榮祿從鉤子上摘下尺來寬的一片生豬油，重重地向肉案上一拋，一陣溫風撲到她臉上，膩滯的死去的肉體和氣味……她皺緊了眉毛。床上睡著的她的丈夫，那沒有生命的肉體……”兩處“肉體”的重復和對比，一處是往日春心的萌動，一處是而今悲慘的命運，一處明晃，一處暗淡，巧妙的組接將七巧矛盾的內心描繪得淋漓盡致。

（二）抒情的張力：情感的虛實變化

分家的時候，七巧扯起嗓子哭鬧家產，“長白，你爹好苦啊……死了人家欺負她的孤兒瓜分……就是喝西北風你也得活下去呀!”表面上看，七巧因丈夫去世在為兒子分不夠家產而哀嚎，但這一層感情是虛的，實實在在的想法是她在為自己流逝的青春和得不到的愛情追討補償，她嫁入姜家沒有得到正常的性和愛情，白白浪費了青春和容顏，這刻的七巧，是在追討自己的青春損失費。

三、表達的量的變化產生文采張力

通過文本敘述的詳略、工易、濃淡、深淺，層層對比，表現出張力空間，審美空間。文本濃墨重彩的刻畫出曹七巧的每一個場景，有意無意地淡化其他人物的痕跡。如第一次出場“身上穿著銀紅衫子，蔥白線鑲滾，雪青閃藍如意小腳袴子，瘦骨臉兒，朱口細牙，三角眼，小山眉”，文章多處對七巧進行細致描繪，不斷重復疊加， 不斷渲染強化，使得讀者對曹七巧這一變態、畸形又可憐、悲哀的人物形象印象深刻。

四、表達速度的虛實結合

張與弛，寬與緊，敘述節奏的慢與快，在文本中起到了不同的調節功能。文筆或松或緊，一張一弛，都產生出速度的張力，時間的張力，過程的張力。

文本花了大力氣搭建之前的故事背景，但對十年的時間描寫，僅僅百余字就一帶而過了。“……再定睛看時，翠竹簾子已經褪了色，金綠山水換了一張她丈夫的遺像，鏡子里的人也老了十年。”這里采用了電影蒙太奇式的手法，省略了“十年”的故事時間。張愛玲之所以一筆帶過，是因為七巧在十年里的痛苦日復一日而無從解脫，不提也罷，讓讀者去想象吧。這些淡化的描寫，快速的敘述節奏，粗略交代了十年間的變故和七巧的生存狀態。節奏的重復和對比，虛實的結合，帶來了速度的快感，也產生了強大的文采張力。

以上便是對《金鎖記》張力思維的具體分析。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詩人、作家只有從心靈中培養起一種對比性的張力思維、空間思維、審美思維，而后方能結合自身文化背景和生活體驗尋找出文本材料、語言、乃至技法，才能寫出膾炙人口的作品。

參考文獻：

[1].馬正平：《高等寫作學引論》.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2年10月。

[2].傅雷:張愛玲文集(第四卷)[M].合肥:安徽文藝出版社，1995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