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文化交流中的文化沖突與應對方式芻議

摘 要：本文基于對電影《刮痧》的內容分析，首先分析了跨文化交流時中西文化沖突的在認知差異、倫理差異、法律差異以及種族偏見的四種表現形式，然后借鑒項目管理學中的沖突管理知識，簡要分析了中西文化沖突的問題解決與妥協的兩種具體應對方式。最后指出了中國在跨文化交流中應該走“和而不同”的道路。

關鍵詞：文化沖突，電影《刮痧》，應對方式

[中圖分類號]：G0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2)-02-0105-02

隨著世界科技的日新月異與經濟全球化的推進，“在冷戰后的世界中，全球政治在歷史上第一次成為多極的和多文化的。”（亨廷頓，1993）跨文化間的交流與學習如火如荼，僅以中國出國留學的數據顯示，“從1978年到2010年底，我國各類出國留學人員總數達190.54萬人，出國留學人數年平均增長25.8%，出國留學規模擴大了267倍?！保ù蟊娋W，2011-03-10）

但是，正如斯特拉·蒂恩所言，“沖突存在于所有的社會和人際關系之中。” 當來自不同文化背景的人們進行接觸時，他們最初的溝通方式都是基于各自的文化假說、信念、價值觀以及對于對方的定勢思維和看法。期望的不同導致了行為方面的差異。每個人都會潛意識地期待對方應該或不應該在傳播場合中說什么或做什么。①

因此，國內外從事文化沖突的學者也逐年增多。在1981年，國內研究文化沖突的論文只有程德祺教授的《民族中心主義與文化沖突:同化人類學》一篇文章，而到了2011年一年間國內研究文化沖突的論文達到155篇。②在國外，研究文化沖突最著名的是薩繆爾·亨廷頓(Samuel P·Huntington)的《文明的沖突與世界秩序的重建》一書，該書中指出“在這個新的世界里，最普遍的、重要的和危險的沖突不是社會階級之間、富人和窮人之間，或其他以經濟來劃分的集團之間的沖突，而是屬于不同文化實體的人民之間的沖突。”③亨廷頓的“文明沖突論”在文化沖突研究界中反響熱烈，隨后該書被翻譯成39種語言。

近年來，反映文化沖突的題材的影視文化作品也逐漸增多，但其中仍以2001年鄭曉龍導演的電影《刮痧》最具代表性。故事以中醫刮痧療法產生的誤會為主線，反映了華人在國外由于文化的沖突而陷入種種困境。該片播放之后，其票房收入與業界評價都非常的高。該片2001年僅在全國首輪票房就高達900多萬元，僅北京地區票房總額就超過220萬元(北京晨報，2001-3-19)。此外，電影《刮痧》在2001年還獲得了第二十一屆金雞獎最佳音樂獎，在劇中飾演爺爺的演員朱旭2001年憑借其優異表現獲得第二十四屆百花獎的最佳男配角獎。

一、中西文化沖突的表現

電影《刮痧》中反映出的文化沖突的內容多種多樣，按照程度的遞進，可將其可分為認知差異、倫理差異、制度差異以及種族偏見四個層次。

（一）認知差異

認知差異主要表現在對日常事務的看法出現差別。以刮痧為例， 刮痧是中國傳統的自然療法之一，早在明代醫學家張鳳逵的《傷暑全書》中，對于痧癥這個病的病因、病機、癥狀都有具體的描述。2006年中國針灸學會砭石與刮痧專業委員會成立，致力于刮痧行業的標準化工作。我國的中醫刮痧師需要通過由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與國家中醫藥管理局共同組織實施的相關考試方可持證上崗。而在西方，刮痧不僅不被認可，甚至是違法的。《刮痧》電影中第一次聽證會時，當許大同解釋“刮痧是傳統的中醫療法”時，法官回答道“如果你把這個稱之為治療，我不知道什么才叫虐待兒童”，“我們理解不了你的話”。許大同的辯護律師馬林女士也表示“據我所知，美國任何醫學書中，都沒有關于刮痧的描述”

（二）倫理差異

在中國傳統倫理觀念中“三綱五?！彼枷胝紦酥鲗У匚?。三綱為“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這些都是中國“禮”文化的重要表現，比如孟子就曾提出“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別，長幼有序，朋友有信”的倫理規范?！鞍偕菩橄取?，孝行的基本要求是物質上保證父母，高級要求是讓父母精神快樂。④

于是《刮痧》電影中兒媳簡寧因為怕吸煙影響孩子健康，一直不讓丈夫在家里抽煙，而對待公公，卻說道“爸，你抽吧”。當孫子被兒童福利院監管后，妻子簡寧向大同說“我們應該告訴爸爸真相”，而大同的回答是“沒必要再讓他擔心、老霍的死夠他受的了”。這樣的例子在影片中數不甚數，再如當法官詢問“是你給你兒子刮痧的嗎，許先生？”大同回答道“是的，是我做的?！逼拮雍唽幗械馈安?，不是他！”大同趕忙制止了妻子“簡寧，別瞎說。別忘了，我們正在替爸爸辦綠卡?！痹谖鞣饺搜壑?，比如大同的老板約翰就非常難以理解為父親背罪的行為，曾問簡寧“為什么他在法庭上要說是他做的？”簡寧一語中的“因為他是中國人”。在西方人的眼中做偽證的后果是非常嚴重的，并且“一個缺乏誠實，信用的人是一個靠不住而且不值得信任的人”。⑤

（三）制度差異

中西文化背后的制度差異主要體現在法律上，首先是關于人權法律的內容差異。在《刮痧》中美國法律“留孩子單獨在家是違法的”，而在中國這種現象司空見慣。在管教孩子方法方面，中國自古就有“棍棒底下出孝子”的民諺，而在西方打孩子是違法行為。這是因為“西方法律文化中的本位觀是個人本位觀， 法律以理性主義的自然法思想作為指導思想。人們崇尚獨立思考和判斷， 依靠自己的能力去實現個人利益， 并且認為個人利益至高無上人權法律不可更改的?！雹?/p>

其次，主要體現在程序公正方面。在中國，“我國古代諸法合體，訴訟法律極不發達，程序正義無從談起。直到近些年來，程序正義的觀念才被引入我國法律文化之中?！薄拔覈痉ǖ难葸M過程中，過于注重實體正義，而忽視了程序正義的作用及其自身價值，重實體輕程序?！雹唠娪啊豆勿稹分芯图蟹从沉嗣绹痉▽徟羞^程中程序公正的嚴格操作。比如，當兒童福利局的律師戴維斯侃侃而談之后，法官說道“到現在為止，戴維斯先生，你所謂的證詞確實詳盡，但證據不足，在實際審判中站不住腳?！倍斣S大同用中醫的觀念解釋刮痧時，法官打斷道“密蘇里州的車牌上寫的是什么？”許大同答道“用證據說話”。于是法官要求到“請一位醫學權威證明你的論點，要用一個普通老法官能看懂的英文來證明?！弊顬榈湫偷氖?，當兒童福利局官員瑪格麗特得知事件真相后想要撤銷官司，法官回答到“可我必須按照程序辦事”。

（四）種族偏見

美國的種族偏見問題一直是美國社會和諧發展的主要難題之一，往往文化沖突難以得到妥善解決就會上升為種族的偏見與歧視。美國一份最新民調結果顯示，近半數美國人認為，美國的種族關系并不理想；每10個美國人中，就有3人承認存在種族偏見。（新華網，2008-06-24）

電影《刮痧》中也有反映類似的種族偏見現象。比如當許大同去警察局尋找父親時，美國警察問“誰是你爸？”然后看了一眼許大同的相貌后，略帶鄙夷的回答“噢，一個亞洲老頭，在那邊?！痹偃缭谕彆r護士咆哮道“你們這些東方人真野蠻！”，法官立即喊道“肅靜——全體肅靜！”“我不能容忍這種混亂的吼叫，更不許種族主義出現在我的法庭上?！?/p>

二、中西文化沖突的應對方式

關于沖突的應對，我們可以借鑒項目管理學中的沖突管理的一些方式方法來處理因中西文化差異產生的沖突，一般以問題解決為最佳方式，如果無法化解沖突時，則采取妥協的方式。

問題解決（Problem Solving）

問題解決是項目沖突管理學說的一個概念，是指雙方一起積極地定義問題、收集問題的信息、開發并且分析解決方案，最后直到選擇一個最合適的方法來解決問題。如果雙方能夠找到一個合適的方法來解決問題的話，雙方都會滿意也就是說雙贏，它是沖突管理中最有效的一種方法。⑧

電影《刮痧》的結尾，能以一家人共度圣誕節的結局結束，離不開多方的共同努力，比如當許大同想帶著孩子飛回大陸時，父親這樣告誡他“生活就是這樣，什么事情都可能發生，你躲是躲不開的。”回國后，父親積極的解決問題，比如在信中寫道“我在北京買了幾本刮痧的書，先給你們寄去。我還聽說一家電視臺，正在制作一個刮痧的資料片，我托人去復制了，不久也會寄去，也許對問題的解決會有幫助?！蓖瑫r，許大同的老板約翰為了求證刮痧的效果，親自去唐人街體驗刮痧，恍然大悟，然后在圣誕節找到兒童福利局的官員瑪格麗特說道“這就是刮痧，我一點不覺得疼，和丹尼斯身上的一模一樣”，于是與其一起到法官處請求撤銷裁決。

妥協（Compromising）

妥協是指雙方協商并且尋找一種能夠使矛盾雙方都有一定程度的滿意，雙方沒有任何一方完全滿意，是一種都做一些讓步的解決方法。這種方法是問題解決方法以外的比較好的一種沖突解決方法。也就是大家都做一些讓步。⑨

其一是求同存異（Smoothing），雙方都關注他們的一致統一的觀點，而避免不同的觀點。比如在《刮痧》中，許大同和簡寧夫妻兩人協商決定以分居的方式讓兒童福利局的官員和法官相信“孩子生活在安全的環境里”，許大同接受法院的強制決定，不得出現在“孩子活動的任何地方，否則警察就會逮捕他”。

其二是撤退（Withdrawal），就是把眼前的問題擱置起來，以后條件成熟的時候再解決。電影《刮痧》中，律師馬林女士發現刮痧很難得以證明時，向許大同建議“也許最好的辦法是，別老糾纏刮痧這個無法證明的事情，我們要設法證明許先生是個好父親，證明你是愛家庭和孩子的好父親?！背晒Φ貙⒅饕恼擖c由難以證明的刮痧撤離出來，轉移到易于證明的模范父親的論點上。

其三是強迫（Forcing），強迫最不推薦的解決方式，因為強迫他人接受另一人的觀點，往往會造成新的沖突，除非沒有辦法的時候最好不要采取這樣的方式。比如約翰在法庭出庭作證許大同打了孩子后，兩人發生了爭吵。約翰說“我講了事實，你不該打孩子”許大同表示“我為什么打他？為什么？我自己的兒子？我打他是對你的尊重給你面子，懂嗎？”約翰怒道“什么亂七八糟的中國邏輯”。雙方都強迫對方接受自己的觀點，最后不歡而散，許大同以一句“道不同不相與謀”辭去了約翰公司的職務。

三、小結：文化交往應該“和而不同”

中國正在走向世界，中西之間的文化交流也正在日益頻繁。中國的文化交流更應該走一條“和而不同”的道路。

一方面，中西文化的交流難免會遇到文化沖突，《刮痧》中的主角許大同的“大同”二字，無疑是創作者對于這場對中西文化沖突應對方式的一個期望。《論語·子路》中有言“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彼^“和而不同”，是指在人際交往中能夠與他人保持一種和諧友善的關系，但在對具體問題的看法上卻不必茍同于對方，真正的君子應該通過彼此真誠地交換意見、溝通思想而求得共識；即使暫時難以統一認識也不必有損和氣，可以通過實踐的檢驗來證明真理。對于兩個國家也一樣，應對文化沖突可以擱置爭議，共同發展。

另一方面，文化交往也能促進文化的發展?！豆勿稹穼а萼崟札堈f過這樣一段話：“我們相信，每一種文化的存在都使這個世界變得更加繽紛絢麗，不同的文化之間需要有理解精神和博大的胸懷，回避矛盾，放棄自己，互相對立都不是文明的出路。尊重、吸納、兼容并蓄才是任何一種文化生命力旺盛、可能繼續發展的表現，才是希望所在?！雹庖舱且虼耍?011年10月黨的十七大六中全會發表的《中共中央推動文化大發展大繁榮的決定》中指出“推動中華文化走向世界，（需要）開展多渠道多形式多層次對外文化交流，廣泛參與世界文明對話，促進文化相互借鑒，增強中華文化在世界上的感召力和影響力，共同維護文化多樣性?！?/p>

參考文獻：

①劉雙、于文秀，《跨文化傳播——拆解文化的圍墻》[M]，黑龍江人民出版社，2000.8:111

②該數據為以“文化沖突”為關鍵詞搜索CNKI中國知網數據庫所得，統計時間為2011年12月27日，因此2011年研究文化沖突的論文應該比該數據略多一些。

③薩繆爾·亨廷頓，《文明的沖突與世界秩序的重建》[M]，新華出版社，1998.3：7

④Steward， Edward C. Milton J. Bennett， American Cultured Patterns [M]， Intercultural Press， Inc. 1991：121.

⑤李茜，《從民族中心主義角度解析<刮痧>中的文化沖突》[J]，北方文學，2011.4

⑥劉麗麗，《跨文化交際與中西文化沖突》[ J].，內蒙古民族大學學報，2000 . 6

⑦左宇思，《法社會學視野下的中西方法律文化比較》[J]，絲綢之路，2011.8

⑧⑨柳純錄主編，《信息系統項目管理師教程（第二版）》[M]，清華大學出版社，2007.1：215，216

⑩何琛、劉蓓、郭樹強，《從電影刮痧看中西方文化的碰撞和調和》[J]，電影文學，2008（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