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魯迅作為我國一位杰出的翻譯家,為翻譯事業的發展做出了重要貢獻。魯迅提出了“直譯”的翻譯策略,一度引發很多爭議。本文試圖從魯迅的文化觀,“直譯”與“失本”的關系以及魯迅的“中間物”思想對“直譯”策略進行探析。
關鍵詞:魯迅;直譯;文化觀;失本;中間物
[中圖分類號]:I21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2)-02-0158-01
魯迅是中國偉大的文學家,思想家和革命家,但同時也是一位偉大的翻譯家,而且首先是翻譯家,其次才是作家。北京魯迅博物館館長,魯迅研究專家孫郁對魯迅的翻譯家地位給予了充分肯定。他的翻譯思想涵蓋了諸多方面,對中國近代文學翻譯做出了重要的貢獻。魯迅對于翻譯的獨特貢獻在于他的異化“直譯”風格上。
魯迅主張直譯,堅持“寧信而不順”。魯迅這一“直譯”翻譯策略是針對當時翻譯界“刪削改易”的弊病提出的。魯迅的“直譯”是在翻譯實踐的基礎上,經過深思熟慮有意識地提出的。
魯迅在《且介亭雜文二集·題未定草(二)》中,提出了自己的異化主張,并指出了翻譯與創作或改作的區別。外文作品的翻譯猶如海外旅行,既要移情,又要益智,富有外國情調,充滿洋氣。
魯迅的“直譯”主張并不是一時沖動的無意之舉,那是否是因其能力所限而不能給出通順流暢的譯文呢?這種推測是經不住推敲的。雖然魯迅自己也一直宣稱那是因為“自己語文能力不足”,“外國文能力不足”所致。魯迅是一代文學大家,而且從他的序跋中,我們能夠看出魯迅清楚自己文章晦澀難懂的原因所在,并且完全有能力將譯文修飾的通順易懂。
那么為什么魯迅要在“豪杰譯”與“譯意不譯詞”的眾聲喧嘩中,另立旗幟,標舉“直譯”,甚至“拼著挨罵”卻要身體力行“直譯”呢?本文試圖從魯迅的文化觀, “直譯”與“失本”的關系,魯迅的“中間物”思想三方面對這一問題做一闡釋。
一﹑魯迅的文化觀和“拿來主義”
魯迅所處的時代,外有民族侵略,內有階級壓迫,人民處于水深火熱中。魯迅不滿于國家的落后和國民的愚昧,對夜郎自大,狹隘排外的現象深惡痛絕。魯迅說:“沒有拿來的,人不能自成為新人,沒有拿來的,文藝不能自成為新文藝。”魯迅在文化觀上,主張“拿來主義”,認為當時的中國要建立新文化,要強盛起來,就需要認真學習和借鑒外國先進文化,改造國民思想。
魯迅的“直譯”策略與他的“拿來主義”的文化觀有密切聯系。魯迅從事翻譯的目的之一,就是要“輸入新的內容,也在輸入新的表現法”以改造當時的社會語言,重建文化,促進中國新文化的發展。
魯迅認為“直譯”可以將新的內容,新的表現法引入漢語中,以期改變漢語語法不精密,辭不達意的弊病。這在實質上也是魯迅文化觀上一再堅持的“拿來主義”的具體體現,批判地吸收外來文化的精髓,去除其糟粕,以改變我國文化落后的狀況,促進新文化的發展。當然,這一“拿來”的過程有時是痛苦的,需要我們“陸續吃一點苦,裝進異樣的句法去,古的,外省外府的,外國的,后來便可以據為己有”。可以看出魯迅的“輸入新的內容”,“輸入新的表現法”的最終目的是為了“據為己有”,豐富和發展本民族的語言和文化。
二﹑“直譯”與“失本”
道安在《摩訶缽羅若波羅蜜經鈔序》中,提到“胡語盡倒,而使從秦”,“胡經尚質,秦人好文”等五失本。錢鐘書先生在《翻譯術開宗明義》中提出“本有非失不可者,此本不失,便不成翻譯”。1925年魯迅在《〈出了象牙之塔〉后記》中寫道:“文句仍然是直譯,和我歷來所取的方法一樣。也竭力想保存原書的口吻,大抵連語句的前后次序也不甚顛倒。[1]P67表面上看,魯迅這種有時連詞序都不顛倒的“直譯”甚至被稱為“硬譯”的策略,不存在翻譯中的“失本”問題。但仔細研究起來,這種“直譯”的策略不得不使讀者忍受不符合其語言習慣的“不順”,這實際上是翻譯中的另一種“失本”。
然而這種“失本”,正如錢鐘書先生所說的那樣是“真譯者無可奈何之事”。“直譯”也是魯迅不得已而為之的權宜之計,正如他在《文藝與批評》譯者附記中所說的那樣:
但因為譯者的能力不夠和中國文本來的缺點,譯完一看,晦澀,甚而至于難解之處也真多:倘將仂句拆下來呢,又失去了原來的精悍的語氣。在我,是除了還是這樣的硬譯之外,只有“束手”這一條路——就是所謂“沒有出路”——了,所余的唯一的希望,只在讀者還肯硬著頭皮看下去而已。[1]P104
在魯迅看來,只有“直譯”才能保存原作的豐姿,不失去“原來的精悍的語氣”。除此之外,別無他法。至于“不順”,也是翻譯中不得不失之本,否則便沒有出路,因此魯迅提出殷切的希望,希望讀者能硬著頭皮看下去。
三﹑“直譯”與魯迅的“中間物”思想
魯迅的“中間物”是指世上一切事物都并非圓滿美好的,都處在一個動態的變化中,然而不斷趨向圓滿美好。“中間物”是魯迅在“寫在《墳》后面”一文中提出的:“以為一切事物,在轉變中,是總有多少中間物的。動植之間,無脊椎和脊椎動物之間,都有中間物;或者簡直可以說,在進化的鏈子上,一切都是中間物。”[2]P302
魯迅的“中間物”思想為他的翻譯理論,特別是“直譯”策略奠定了基礎。正因為魯迅認識到“一切都是中間物”,“至多不過是橋梁中的一木一石,并非什么前途的目標,范本”,才會“直譯”,為以后出現更為完善的翻譯策略鋪設道路,成為通向完美譯本的橋梁中的“一木一石”。正如魯迅在與梁實秋的論戰中所說的那樣:
“自然,世間總會有較好的翻譯者,能夠譯成既不曲,也不‘硬’或‘死’的文章的,那時我的譯本當然就被淘汰,我就只能來填這從‘無有’到‘較好’的空間罷了。”[3]P210
在魯迅看來,他的譯本只是事物發展中的中間物,只是從“無有”到“較好”的橋梁,因此魯迅的“直譯”策略是其“中間物”思想的必然產物,也是在為翻譯事業的發展鋪設道路。
綜上所述,魯迅的“直譯”策略,是在翻譯實踐的基礎上,經過深思熟慮提出的主張。“直譯”策略的提出與魯迅文化觀中的“拿來主義”有密切聯系,是“拿來主義”的必然結果;直譯策略的提出,與“失本”有緊密聯系,是不得不失之本;“直譯”策略更是魯迅“中間物”思想的必然產物。
參考文獻:
[1]魯迅,序跋文選[C],魯迅文集:導讀本,黑龍江:黑龍江人民出版社,2005。
[2]魯迅,寫在《墳》后面[M],魯迅,魯迅全集:第一卷,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
[3]魯迅,“硬譯”與“文學的階級性”[M],魯迅,魯迅全集,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