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綠高原有柳條

姍姍來遲的春天來到青海高原時，最早體現春光的是柳樹，那點點嫩黃抽成萬縷絲條，婆娑婀娜，風情萬種，成為春天一道最靚麗的風景線。

柳樹作為原生樹種，遍布于中國大地。據考證，早在第三紀中新世的原始森林里就有柳樹。柳樹也是我國人工栽培記載最早、分布范圍最廣的植物之一。分布在地球上的柳樹有520多種，中國有257中，大多分布在高寒干旱的北方。青海有柳樹43種之多，是高原木本植物中少見的既有喬木，又有灌木的樹種。常見的有人工栽培的旱柳、垂柳、銀葉柳、龍爪柳，而更多的柳以灌木或小喬木野生在天然森林里。

在乍暖還寒的初春，其它的樹木還在酣睡中，柳樹已悄悄地將一點點新綠掛滿了枝頭，一株株柳樹嫩芽初發，蕩起長長的金線，使人不由得想起唐人賀知章“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絳，不知細葉誰裁出，二月春風似剪刀”的詩句，讓人在寒風中早早領略到春天的氣息。

柳樹的美麗不僅是樹形和早綠的葉片，還有它的花和種子。在柳樹第一個給高原人帶來綠葉的時候，她把花同時帶給人們，只是柳花太渺小、太尋常，時常被人們淡忘。柳樹有雌雄株之分，每朵花都是單性花，柳花沒有美麗的花冠，只有一個鱗片。柳樹的雄花有兩枚雄蕊，兩個蜜腺。雌花有一枚雌蕊，一個蜜腺。柳樹的花雖然沒有花冠，色彩不鮮明，但具有蜜腺，是借著花蜜來引誘昆蟲傳播花粉的，所以它是特殊的蟲媒花。高原上常見的高大的旱柳和垂柳都是花葉同時開放，在展葉的同時花序從葉根里抽出，在約1公分長的葇荑花序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花朵，引來剛剛從冬眠中醒來的蜜蜂、蝴蝶們采蜜，蜜蜂、蝴蝶們一會兒在雄樹花上采蜜，一會兒又飛到雌樹花上采蜜，在滿足自己采蜜的同時，無意中傳媒授粉，使柳樹繁衍生息。

當春風使整個青海高原披上綠裝的時候，人們早已把最早帶來綠色的柳樹忘得一干二凈。柳樹展葉開花約一月后一個晴朗的早晨，人們從晴空中飄下的狀如白雪的柳絮中又想起了柳樹。潔白的絨毛帶著幼小的種子自由的飛翔，落到那里就在那里生根發芽。

柳樹悠久的栽培歷史衍生了許多情趣盎然的柳文化。許多地方自古就有清明插柳的習俗，民間有“清明不插柳，紅顏成皓首”的說法，說明清明插柳在舊時是很普遍的習俗。而在青海高原，清明節時氣候依然寒冷，西寧以東的湟水谷地和貴德、尖扎等地區柳樹剛開始吐芽，遙遠的柴達木和青南地區依然冰天雪地，插柳的時間就推遲到端午節，端午節前一天的下午或傍晚，人們從柳樹上砍下柳枝，與艾葉一起插在房頂的每一個椽縫里和門頂上，柳枝的翠綠伴著艾香飄滿一個個農家小院。

柳樹的阿娜多姿也使古往今來的文人騷客留下許多精絕的詩句和美妙的傳說。晉代大詩人陶淵明在堂前栽了五棵柳，自號“五柳先生”。公元605年，隋煬帝開鑿了京杭大運河的北端，既通濟渠和永濟渠。工程完工后，隋煬帝南巡，乘坐龍舟進發江都。當時恰逢初夏，酷熱初起，隋堤上趕羊拉纖的千名殿腳女，個個氣喘吁吁，香汗淋淋。隋煬帝問計左右，翰林院學士虞世基呈上對策：在堤岸遍種垂柳，清影交映，一可為殿腳女遮陽，二可加固河堤，三可摘柳葉喂羊，一舉多得。隋煬帝聽后大喜，即傳旨在堤岸上大種垂柳，參加種樹者賞以絹疋。短短幾天時間，官員、百姓齊動手，將周邊大小柳樹移栽于河堤兩岸。隋煬帝也在堤上親植一株柳樹，以作垂范，并御筆賜垂柳姓“楊”，享受與帝王同姓之殊榮，從此柳樹便有了“楊柳”之美稱。唐代時植柳甚盛，當時長安有“煙柳蒲皇都”和“千門九陌花如雪，飛過宮墻面相知”的壯觀描述。青藏高原有“公主柳”的傳說：公元七世紀初，稱雄于雪域高原的松贊干布，積極謀求與唐朝建立密切關系。從公元634年開始，松贊干布兩次派大相祿東贊出使長安，向唐皇求親。到公元641年，唐太宗終于同意松贊干布和親的請求，答應把文成公主嫁給他。文成公主和親吉日，唐太宗親率文武百官，在長安灞橋按我國民間習俗“折柳送別”。文成公主特地從長安帶去柳樹苗，種植于拉薩大昭寺周圍，以表達對故鄉的思念。藏族人民為懷念文成公主，稱這些柳樹為“唐柳”或“公主柳”。千百年來，這些“公主柳”已成為藏漢民族統一的歷史見證，象征著自古以來藏漢人民血肉相連的關系。柳宗元親植柳樹，有詩云：“柳州柳刺史，種柳柳江邊”。宋代歐陽修曾在揚州平山堂建成時，掘土種柳，人稱“歐公柳”。明末清初的蒲松齡在泉邊種柳，自號：“柳泉居士”。晚清名將左宗棠出任西北時，深感西北地區氣候干燥，一片荒涼，于是提出修建“綠色長廊”的建議，倡導軍民在潼關至新疆的驛道沿途植柳長達數千里。現在那里古樹參天，翠郁青蔥，人稱“左公柳”，有詩記之：“新栽楊柳三千里，引得春風度玉關”。在文學中，柳常用來比擬女子，如歐陽修的《長相思》：“花似伊，柳如伊，花柳青青人別離，低頭雙淚垂……”女子秀眉細長如柳葉，稱“柳眉”，如王衍詩《甘州曲》：“柳眉桃臉上勝春。”白居易的《長恨歌》：“芙蓉如面柳如眉，對此如何不垂淚？”女子身腰若柳條柔軟，稱“柳腰”，如韓偓寫道：“柳腰蓮臉本忘情”。

回看高原農家院的生活，亙古以來與柳結下不解之緣，從最大的家具面柜到挖面的挖勺兒、面板、盛面的面升兒、擔水的木桶都是柳木做的。每當一座土莊廓里誕生一個女嬰時，土莊廓的主人就會在莊廓旁或自家耕地邊栽上兩棵柳樹，待女兒長大出嫁時，兩棵柳樹也長到能做一對門箱，門箱載著姑娘的陪嫁一同來到婆家，陪伴姑娘度過一生。在每個土莊廓的土炕上，總有一只柳樹做成的木桌子，每天伴隨著主人一家三餐。

在廣袤的青海高原上，那些黃土筑成的土莊廓組成的村莊里，人們總要在村頭栽上幾株柳樹，只要看到每年柳樹葉展葉落，村莊里的人就會感到生活得很踏實。

柳樹還是改善人們生活環境的“清潔工”。1公頃的柳樹林，每天可吸收1噸二氧化碳，同時放出900公斤氧氣。柳樹對氟化氫、氯氣等多種有毒氣體具有較強的吸收力，1公頃柳樹林每天可吸收氟氣3.9公斤。柳樹對汞蒸氣很敏感，當空氣中汞蒸氣增加時，柳葉上出現斑痕，起到預警作用。柳樹還具有吸收灰塵，消減噪音的作用。此外，柳具有一定的藥用功能，早在戰國時期，醫學家扁鵲用柳葉熬膏治療瘡腫瘤。三國時華佗用柳枝治療骨折。祖國醫學認為，柳葉、柳絮、柳枝、柳皮都可入藥，如柳葉、柳絮具有清熱、透療、利尿解毒之功效。

正是綠柳搖曳、春風拂面時節，尚能“偷得浮生半日閑”，偕幾個知己踏青賞柳，放飛心情，定能情趣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