侵陽,天地初開時集萬惡邪念于一身的遠古兇獸,因曾吞下開天九陽而練就金剛不壞之身。體形過大而動作遲緩,背后有雙擎天巨翼。愛好吃喝。化身女形,善于演戲,喜歡裝可憐。
1.眾生平等,誰吃東西都得付錢哪
“我……我沒錢……”一個十七八歲的姑娘,身穿樸素至極的布衣,扎著兩顆包子頭。此刻她正扁著嘴,淚眼汪汪地瞅著掌柜,好生委屈。
掌柜肥頭大耳,細長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縫,仿佛隱忍著一股巨大的怒氣:“你又沒錢?次次都賒賬,你讓我生意怎么做下去?我告訴你,這次你再不當場給錢,我就……打得你落花流水!”還算有文化,說得出句成語。
有人看不過去了,從懷里掏出一錠金元寶,鏗鏘有聲地砸在掌柜面前,冷冷問道:“這些夠了嗎?”掌柜打量了下來人,不似富貴之貌,卻也長得比尋常男子好看許多,便低下了聲,試探性地問:“公子是要為這姑娘清賬?”
“嗯。”他點點頭,自始至終都沒有看侵陽一眼,倒是侵陽屁顛屁顛地移了過來,好心地勸他:“公子,你還是別沖動好吧,你會后悔的呀!”男子終于瞄了她一眼,方才冷硬的聲線不自覺地柔和下來:“沒事。”言外之意是,老子錢多。掌柜聞言,眉開眼笑地從桌上抓過算盤噼里啪啦地算了下,而后笑吟吟地朝男子說:“盛惠一百兩黃金!”
冷冷地揚起嘴角,他斜眼睨著掌柜,充滿危險性地說:“你如果要坑人的話……”
“砰”的一聲,他把別在腰間的一柄大刀放在了桌子上,“恐怕是找錯對象了。”一百兩黃金,夠普通老百姓三四年開銷了!
衣角忽然被人輕輕拉扯,他回頭,是那個賴賬的可憐姑娘。只見她眨巴眨巴眼,非常無辜地指了指身后一排過去的四張桌子,怯怯地說:“老板已經(jīng)打折了,我吃了很多很多很多……”由四張桌子上疊滿的搖搖欲墜的碗盤來看,一百兩的確……便宜了。
沖動果然是有代價的。男子面不改色地收好佩刀,依舊冷聲道:“不過區(qū)區(qū)一百兩黃金罷了。”頓了頓,又說,“可以先賒著嗎?”
“……”好吧,看在那把大刀的分上,讓我們忽略掉墻上貼著的“概不賒欠”。
散盡家財還差二十兩黃金,而二十兩黃金最終由他當了自己手上的大刀還清。侵陽心生愧疚,總想報答“請客”之恩,便糾纏在了他身側(cè)。
“你叫什么?我要報答你啊恩公!”
不用。
“啊?你叫不用?”
“叫我破。”
“破?哦……沒事,你可以告訴我你的真名,我和你一樣不是人類。”
前進的腳步忽地停下,破立刻防備地看著她。侵陽被他警惕的模樣逗笑了,故意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湊近他說:“我呀,來頭可大了,一般的妖獸是聞不出我身上的味兒。說出來你別怕哦,我不會害你的。其實呀——我叫侵陽!”她興奮地揭開謎底,卻沒在他臉上發(fā)現(xiàn)絲毫想要見到的震驚表情。
破依舊是面無表情冷冷地看著她,甚至連一丁點驚訝都沒有。侵陽皺皺鼻頭,懷疑他沒聽清,鼓起腮幫,做出猙獰的模樣,附帶說明:“我是侵陽哦,三魂獸之一啊!”他還是沒什么反應(yīng)哎,難道是不知道什么叫三魂獸?不對呀,無論人神妖魔鬼,一出生就會被上一輩所告誡:娃呀!珍愛生命,遠離魂獸呀!
“哎,你怎么沒反應(yīng)哪?”侵陽見他不為所動,威嚴大挫,忍不住動手推了推他。誰知手剛伸出去,便被抓住。他目光凜冽地在她臉上打量著什么。侵陽怕怕地咽了下口水……怎……怎么了嗎?雖然她刀槍不入,可被打的話,還是會疼的哎……
不過幸好,他沒有動手,只是看了她一會兒便恢復(fù)那副冷淡疏離的模樣:“聽過玄鐵石嗎?我就是由玄鐵石打造而成的一把劍,名為破穹。”
皺眉,侵陽不解地問:“那么說你是一抹劍魂了?可我沒聽說過哎,你很厲害嗎?比三魂獸還強?”
嘴角微微揚起,破穹的目光不知落在何處,思緒仿佛飄得很遙遠:“這世間除了你,我什么都劈得開。”
2.你以為有錢就能養(yǎng)得起我嗎?
雖然破穹千般威脅萬般恫嚇,侵陽就是不怕,硬要賴著他。套一句《無極》里的臺詞就是:跟著破穹有肉吃!
一只兇獸和一抹劍魂在一起,卻也沒怎么不適應(yīng),反倒有點兩小無猜的感覺。只是自打帶上了侵陽,破穹原本已經(jīng)邁入小康行列的日子頓時變得困頓起來。平時劫完富,留下一部分錢當日常花銷之后還有閑錢濟貧,現(xiàn)在身兼數(shù)職,白天當護鏢當賞金獵者,夜晚飛檐走壁到處出沒劫完貪官污吏再偷無良商家,得來幾千幾萬兩都好,侵陽就是有本事在短時間內(nèi)將這些錢通通用來買食物然后三兩下全部消滅。破穹也不惱,偶爾會對她的胃容量嘆為觀止,然后繼續(xù)認命地賺錢養(yǎng)她。
某天,破穹突然帶著侵陽來到一座差不多算是與世隔絕的桃花小居前。幾番曲折,好不容易看見屋子了,還要引見。
而帶路的,是一位衣袂飄飄的美女。她周遭有七彩霓虹,凡妖神皆可見。侵陽一眼便可看穿,這女的,是仙子,而且級別還不低。只是……她看破穹的眼神,嘖,讓人很不舒服。確切地說,是讓侵陽很不舒服。
仙子在前邊帶路,偶爾含情脈脈地回頭看他一眼。趁著她第三十二次轉(zhuǎn)回頭的空隙,侵陽悄悄地湊上破穹身邊在他耳邊問:“她是誰呀?”
“百花天尊,嬌顏。”
“我們來這干嗎?”
“找工作……”
“啊?”
“賺錢養(yǎng)你。”
“什么?”
“咳嗯……”他又不好意思了,“昨晚想了很久,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所以得去賺錢,才能養(yǎng)你。”黝黑的俊臉一片潮紅。
侵陽了然地偷笑:“哦,這樣呀……那我們現(xiàn)在是要去見誰?”
“老板……”
許是那句“賺錢養(yǎng)你”討了侵陽歡心,她一路傻笑不再問話也不再生那叫嬌顏的仙子的氣。雖然她也不明白自己在氣什么。
七拐八彎,來到了一位銀發(fā)美少年面前。他是空靈天尊,侵陽見他不下百次,每次都是因為闖禍而被他逮著教訓(xùn)。空靈天尊的小手顫顫地抬起,侵陽立刻抖得風(fēng)中凌亂:“親,你在這干嗎啊親,我最近吃飯都有給錢啊……”空靈,銀發(fā)銀眸無情無欲,清冷假溫和的個性。他是三魂獸最大的克星,一根小手指能把她們?nèi)谎S骨揚灰。雖殺不死她們,但空靈天尊總有法子懲治她們?nèi)戢F。最慘的一次懲罰是在兩百五十多年前,侵陽因為吃太多沒錢給,人家掌柜要動手,她一著急變回原形,舌頭一卷,吞下了一座城鎮(zhèn)。這件事驚動到空靈,當時他風(fēng)輕云淡地飄到她面前,微微一笑,念了個咒,讓她的舌頭麻了幾十年。作為一只吃貨,食如嚼蠟的滋味讓她這一輩子也不愿再回想。于是,從此她吃飯都乖乖給錢,給不了就賒,賒不了就逃跑,總之不能闖禍。凡是在五百公里外嗅到他的氣息,侵陽就會開始反方向逃跑。
可今天,她偉大的鼻子是失靈了嗎?
空靈似看穿了她千轉(zhuǎn)百回的心思,面上卻依舊波瀾不驚地揚揚唇道:“放心,我平時都隱去仙骨,化身凡人,長居于此,所以你的鼻子沒問題,我也不會無緣無故罰你。不過,我倒是想知道,破穹怎么會和你在一起?”虛偽,掐指一算便一切了然的人還提問!破穹不理會他存心逗趣八卦的心思,自動忽略掉那個問句,扔出話:“我答應(yīng)你了,幫你除天下作亂的妖物。不過,除一只,你得付相應(yīng)的錢。”
“哦?”空靈稍稍挑了一下眉,而后點點頭。“可以,反正是有錢就行。”
破穹還來不及答話,侵陽便小手一揮,非常嚴肅地搖頭:“這你就錨了,我家小破是很有骨氣的人,你以為有錢就能收買他嗎?”
“呃……”
“是要很多很多錢才可以收買他!”
3.當天上星河轉(zhuǎn),我命已定盤。
住不起客棧的兩人便在空靈的凡居里當起了房客。白喝白住,破穹每次剿完妖,領(lǐng)了錢就帶著侵陽去吃喝玩樂,小日子過得甚是滋潤。
獸類天生帶有一種馴養(yǎng)性,誰喂養(yǎng)它的時間長了,就認定誰是主人。即使侵陽是遠古三魂兇獸之一,也不例外。她越來越愛黏在破穹身邊。破穹剛開始去剿妖時,侵陽是借以食物消磨時光,眼巴巴地等著他回來。后續(xù)發(fā)展到了她也出一份力幫忙的地步。于是兩人夫唱婦隨,你剿妖來我花錢……
不過,通常一段羨煞旁人的戀情總會冒出個不知好歹的小三,即使是一抹劍魂與一只兇獸之間,也不例外。
那是一個沒有風(fēng)的早晨,侵陽一起床就興沖沖地往破穹房里闖,準備齊齊上路去剿妖。結(jié)果卻看見那所謂的百花天尊嬌顏正眉目含羞地依偎在破穹懷里。大腦剎那間空白,她什么也沒問什么也沒做,機械地奪門而出,下意識地告訴自己這是個夢。
破穹剛想追上去,衣角卻被嬌顏盈盈一握。她輕輕地嘆:“既想成仙,與兇獸又會有何結(jié)果?長痛不如短痛啊!”于是,他便硬生生地止住了腳步。欲斷卻難斷,思量間,仍是疾步追尋起侵陽來。
嬌顏柳眉輕蹙,也跟了上去。
似乎有什么,已經(jīng)開始悄悄形成風(fēng)暴。
沖出去的侵陽撞到了正在澆花的空靈,被他周遭隱形的屏障彈開,額角發(fā)疼。剛想罵人,空靈卻是淡淡一笑,輕聲詢問:“你沒事吧?”侵陽忍不住大吼:“沒事?怎么會沒事!你妹妹居然和我家小破抱在了一起!”
空靈聽了無太大反應(yīng),他語重心長地嘆了口氣,方才開聲道:“嬌顏與破穹并無噯昧,你多慮了。”空靈悠然自得的模樣讓侵陽火大,她一把掃落空靈手上的澆花水壺,怒瞪:“我知神本無心,可你妹妹抱我的男人就是不行!”
“你的男人?破穹沒有告訴你,他想要成仙?”明知故問的空靈緩緩道出打擊侵陽的事實,見她錯愕地瞪大眼,一臉的不可置信,他又嘆息一聲,“你了解破穹嗎?他本是戰(zhàn)神天尊修羅手上的一把玄鐵劍,名為破穹。世間萬物,除了你的金剛不壞之身,他皆可砍斷。當日修羅得道化神,而他手中的破穹劍卻因殺孽太重被迫化為劍魂留在凡塵。他現(xiàn)在所做的剿妖,不過是為了填補過去罪孽借以積德成仙罷了。”潛意思是破穹賺錢養(yǎng)她,簡直是個笑話。
侵陽呆呆地揚起唇,許久無言。那么說來,破穹是契約物,他的主人是修羅。她明白契約一旦立下,無論千載輪回,契約物都會誓死追隨主人。所以說,破穹一定會為了男人的責(zé)任而追隨修羅,鐵了心要得道成仙。也鐵了心,放棄她。
“你們是沒有結(jié)果的。”突然冒出的嗓音,嚇了侵陽一跳。空靈仿佛早已料到有人會插話般,輕輕一嘆,拾起水壺繼續(xù)澆花。只有侵陽噴火地盯著來人斥道:“嬌顏,你抱我家小破我還沒出聲。我和空靈在說話,關(guān)你什么事?我告訴你,正常人干不出這事!”應(yīng)該追上來的沒追,不應(yīng)該跟來的卻跟來。
顯然,侵陽已經(jīng)把空靈對她施法,讓她的舌頭幾十年嘗不到味道的老鼠怨拋到九霄云外了,甚至有將他視為知己的趨勢。嬌顏身為仙子,還從沒被斥罵過,今天被侵陽吼這么一吼,心下憋屈又不曉得怎么回嘴,只好搬救兵:“空靈是我親大哥,當然關(guān)我的事!”她轉(zhuǎn)頭看向空靈,氣憤地說,“哥,你看她怎么說話的!多沒禮數(shù)!”
哼,搬救兵而已,你會我不會啊?侵陽紅唇一撇,光明正大地挽上空靈的胳膊,一邊搖晃一邊軟著聲調(diào)撒嬌:“空靈,你家妹妹欺負人家了啦……”嬌顏傻眼,想到天底下還有這么厚臉皮的女人,對她無語,唯有把目光移向空靈,等著他為她做主。
空靈只是無奈地扯著唇,并不做聲,懶得加入女人間的戰(zhàn)爭。見空靈沒理會嬌顏,侵陽更是得瑟地依偎到空靈肩膀上,目光直挺挺地越過嬌顏,挑釁地射向不遠處,那個比嬌顏更早趕到卻費盡心思用術(shù)式刻意隱藏起身形的男人。他身上的味道,休想瞞過她。他似乎還是不打算現(xiàn)身,侵陽瞇起眼,故意用著嬌滴滴的語氣說:“我就知道靈靈對我最好了,哼,幫理不幫親。我最喜歡靈靈了!”拜托,人家空靈明明是兩邊都不幫好不好!
被氣急的嬌顏伸出手指指著侵陽“你”了半天也沒“你”出個所以然來,吵不過別人只好戳別人的痛處。她冷冷一笑,看著侵陽幸災(zāi)樂禍地道:“看來你還不明白,破穹想要成仙意味著什么。你知道你體內(nèi)的開天九陽有多大威力吧?那么,你可曾想過,破穹為何那么巧就遇見你,明明那么冷漠的個性,卻還放任你跟在他身邊?”
為了,開天九陽。
似乎有某個地方被狠狠刺傷,汩汩流出了血。侵陽僵在空靈的肩膀上,木然地看著逐漸現(xiàn)形的破穹。心臟像被千萬妖獸狠狠撕咬過般鮮血淋漓,自己明明是金剛不壞之身,哪會受傷啊……
可是心臟好痛,痛得快死掉了。
她以為他會解釋,她以為他會急急地上來安撫,她以為他會心疼此刻臉色慘白的她。
卻只是她以為。
破穹沒有溫度的眼神定格在侵陽挽住空靈的那只手上,久久沉默之后揮袖而去,決絕得連背影都沒有留下。
空氣凝固了很長時間,待到空靈于心不忍地問出一句:“不去追嗎?”侵陽才后知后覺地奔跑起來,朝著破穹離去的方向。
破穹沒有刻意走遠,所以不消一瞬,侵陽便追上了他。什么都還來不及控訴,便聽見他宛若凝成了冰霜的嗓音響起:“空靈沒跟上來嗎?”這句帶有濃濃酸味的話讓侵陽呆滯半晌,不自覺地反問:“你是在吃醋嗎?”這個新名詞是前段時間去吃大餐時聽說書人講的。
撇開臉,一副不屑與她爭辯的表情,可從耳根一路泛到脖子的紅暈徹底出賣了他。侵陽頓時直接忽略之前的種種,開懷起來:“哎呀,人家只喜歡小破一個人啦!又不是嫌日子過得太安穩(wěn),我哪敢肖想空靈啊!他可是氤氳看上的,如果我打他主意,氤氳會把我塞到糞坑里的!氤氳你知道吧,三魂獸里最妖艷的那只,也是最歹毒的那只!哼,居然因為我吃了她養(yǎng)的一只寵物而把我扔進糞池……”
“不要喜歡我。”開口打斷她的喋喋不休,破穹苦笑,“剛剛嬌顏所言,句句屬實。”所以,他的確想過殺她。
侵陽撓撓頭,又跺跺腳,紅唇抿了又抿,眼眶仍是止不住地濕潤起來。她像被逼急的小獸,抓起破穹的手放在胸口,心臟的位置:“你聽聽我心里,我心里會說它有多想哭多難過多想和你在一起,我嘴巴說不出來。可是……可是你聽不見我心里!”
她是真的委屈了,急著表達,卻不知所措:“小破,雖然我是只兇獸,可是我懂得什么叫難過。金剛不壞的是我的身軀,不是我的心哪!”
4.除了你我萬敵不侵,傷我至深唯有情。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兩人漸行漸遠,彼此不說話也罷,同在一個屋檐下居然連眼神交流都沒有。
這就是傳說中的冷戰(zhàn)啊!
冷戰(zhàn)后第三天,破穹不發(fā)一語地去剿妖了,對象竟是與天帝同生的穿魂。聽說穿魂擁有凌駕于天下所有生物之上的絕代容顏和力量,是天帝亦無法將其傷及一根毫毛的厲害角色。到底放心不下,顧不得正在生氣,侵陽偷偷跟在破穹身后,與他一同前往了穿魂所在地。
讓她始料未及的是穿魂比傳言中的更強。
破穹可以斬斷世間萬物,但穿魂根本沒讓破穹有砍到他的機會,彈指瞬間便讓破穹傷痕累累。不假思索地沖上去與他纏斗,卻連三招都還沒比畫完就被打倒在地。眼看穿魂就要一掌壓下來,侵陽害怕地閉上了眼睛。雖然說她金剛不壞之身,但面對穿魂,就變得難以確定。誰知他的力量會不會強到一掌就劈碎她?
然而,她等了一會兒,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連預(yù)期中的疼痛都無影無蹤。臉上似有黏稠的液體滴落,侵陽狐疑地睜開一只眼,隨即嚇得尖叫起來:“破穹你瘋了!”她躺在他身下,被一大片陰影所籠罩。那一掌,毫無疑問打在了他身上。斷斷續(xù)續(xù)的鮮血從他嘴角溢出,侵陽嚇得六神無主。她迅速翻身而起,將破穹護在懷里,惡狠狠地瞪了一眼穿魂。
他是世間最強,她打不過他,她只能逃。
她吃力地拉起破穹展開巨翼疾馳飛翔,風(fēng)呼呼地從她耳邊掠過,涼了她的心。破穹的氣息越來越弱,她沒命地向前飛,一大片從破穹身上掉落的血,染紅了她身后的風(fēng)景。此刻的她難受而心慌:“小破你不要死,只要你不死,你叫我怎樣都可以!哪怕是叫我……離開你。”
飛了很久,確認安全后,侵陽把破穹放在了地上。他怕是要神形俱滅,消散于五界之中了。得想辦法救他,一定得想辦法……侵陽急得一直掉眼淚,撫著破穹蒼白的臉,驀地靈光一閃,對了,開天九陽!天地初開時,貪吃的她一口氣吃掉了天上十個太陽里的九個。而億萬年后的今天,開天九陽早已化為她身上的九顆內(nèi)丹。一次全部拿出來才能救一條命,可是這樣的話……
管不了那么多了,一命抵一命。
侵陽盤腿坐好,開始運氣。破穹似乎看穿了她的意圖,虛弱地阻止她:“不要,侵陽。空靈預(yù)知過這一切……我會為你而答應(yīng)去剿妖,會因為和穿魂一戰(zhàn)而害死你。所以……”他吐出一大口鮮血,“從一開始,所有一切都已經(jīng)注定。但是,想成仙的是我,剿妖失敗的也是我。這些都不關(guān)你事……”
即使知道因果,知道天命,亦無扭轉(zhuǎn)之意了。侵陽沒有停止運氣,第一顆內(nèi)丹從她口中渡進破穹體內(nèi)時,她說:“我不后悔,如果我死能救你一命,我愿意。”
第二顆內(nèi)丹吐出,她笑了:“不能和你在一起,我寧愿死。”
第三顆,侵陽的聲音開始縹緲:“小破,要記得我哦!”
你會記得我,然后去愛別人。
第四顆,第五顆,第六顆……一直到第九顆,元氣盡失的破穹只能漲紅了臉,青筋凸起,淚如泉涌地看著血色逐漸從她臉上退去。
“我的天敵不是穿魂而是你。如果命中注定,結(jié)局是我因你而死,我認了。誰讓遇見你足以抵過我性命。”
侵陽的最后一口氣,用來親吻他的唇。
5.是劫是緣隨我心,你是我唯一宿命。
破穹恢復(fù)元氣的第一件事,是抱著侵陽踹爛空靈凡居的門,他一臉兇神惡煞地沖空靈、嬌顏兩兄妹吼:“告訴我怎么能救她,快說!”
“這是天命,不可忤逆的。”空靈波瀾不驚的語氣又惹惱人了,破穹一拳揮過去,被隱形屏障所隔,卻沒被彈開。稍一用力,打到了空靈。一向煙火不染超凡脫俗的俊顏泛起淡淡的淤青,他皺起眉冷冷地說,“會疼的。”
破穹一咬牙,雙膝彎曲跪了下來:“求求你,我想救她。你一定有辦法的,請告訴我。”語畢,他開始磕頭,每一下都結(jié)結(jié)實實地碰到了地板,發(fā)出讓人心酸的響聲。每磕一下,他就說一句“求你了”。
直到點點猩紅在地上洇開一朵花。
他似乎失去了知覺,只是不停在磕頭,重復(fù)著“求你了”。
嬌顏不忍,向前扶住他,回頭看了一下仍舊無動于衷的空靈,咬咬牙說:“別磕了,我告訴你怎么救回她。你只要把體內(nèi)的其中一顆內(nèi)丹給回侵陽便可。再借助天山窯洞為她聚集天下邪氣。一千年以后,她雖然沒有了金剛不壞之軀,但是可以重生,還可以保留所有記憶。”一千年,并不是誰都等得了,時光最可怕,他對她的感情不知能否抵抗時間。
嬌顏一說完,呆滯的破穹才有了反應(yīng),連聲道完謝抱起侵陽隨即想離開,卻又被嬌顏喚住:“可是破穹,這樣一來,你便再也無法成仙了。”
“契約比我的生命更重要,什么都不能阻止我成仙。”破穹深深地看了一眼空靈,笑了,“但我剿妖,真的只是想賺錢養(yǎng)她罷了。”
所以,這世上,還有比契約更重要的。
然后一陣風(fēng)掠過,他的身影已遠在天涯。
嬌顏幽幽地嘆息,轉(zhuǎn)頭問空靈:“哥,你為何隱瞞了侵陽是破穹命里一劫的事?”空靈沉吟了一下,半響才道。
“天命里,沒有說她是他的劫。”
從他愛上她那刻起,天命便已被埋下伏筆,悄悄扭轉(zhuǎn)了結(jié)局。
破穹本該成仙,侵陽本該消散五界,然而此刻,命運之輪,似乎急速旋轉(zhuǎn)起來。
6.只想安安靜靜地陪你地老天荒
破穹把唇貼在侵陽的唇上,冰涼冰涼的。渡了一顆內(nèi)丹之后,覺得不夠,又渡了一顆。不知不覺便讓體內(nèi)的一半內(nèi)丹過到了侵陽身上。他把她昏睡的身軀安置在天山窯洞的石床上,設(shè)下結(jié)界,日夜守候。
不過在此之前,他還得先辦妥一件事。
天庭,九霄云外。
破穹跪在戰(zhàn)神修羅面前,堅定不移地重復(fù):“主人,我心意已決,請您答應(yīng)我,破除契約。”修羅英氣逼人的眉宇蹙成座小山:“為了一只兇獸?”破穹直視他的眼,面不改色地回答:“是。”體內(nèi)潛在的契約因子隱隱作怪,破穹忍不住解釋,“我不想成仙了,只想安安靜靜地和她在一起,直到天荒地老。這樣勢必會背棄契約。所以還望主人成全。”
修羅凝神打量了破穹許久,半晌,沉默地伸出手,迅速在上面一劃,一道血痕浮現(xiàn):“把你的手伸過來。”破穹依言伸手,修羅捋起他的袖子,在他手臂上用自己的鮮血寫了個“解”字,結(jié)印。那字耀出幾道光,而后又消失于肌膚,了無痕跡。
修羅幫他拉下袖子,拍拍他的肩膀笑了:“契約已解,你可以安心地去陪她,天荒地老了。”
7.靜待滄海桑田,你是我一直等待的流年。
破穹在窯洞里鋪上了一層毛茸茸的地毯,把滿是石頭的墻壁修整得像個溫馨的家。
夜里,他擁著她入眠,白天,他替她運功療傷吸取天下之黑暗氣息。天氣晴朗的時候,他會抱著她出去曬曬太陽。若下雨打雷,他便望著她昏睡的容顏怔怔地陷入回憶。耳邊淅淅瀝瀝的,不知是雨聲還是流進了心里的抽泣。
明知她聽不見,卻還是對著她說了很多話。破穹跟她解釋那個與嬌顏的擁抱,只是無意之舉,若她沒有闖進來,他也會迅速把嬌顏推開。他向她傾訴,第一眼看見她,還不知這個可愛的小姑娘居然是讓五界聞風(fēng)喪膽的三魂獸侵陽。一向寡言的他在這一千年里卻滔滔不絕,怕一輩子太短,那些藏在心底的話來不及說出。
他每天都去網(wǎng)羅好吃的美食,若食物熬不到她醒來便先腐爛,他就扔掉。長年累月,洞里全是水果。
他終于明了她說的那句,沒有你我會吃不下睡不著,會餓死會困死,是有多貼切失去了她之后的狀況。
這天,破穹像往常一樣去搜集各種各樣的美食,怕的就是某一天她醒來會餓壞。
回來的時候,剛一踏進洞門,便踩到一塊香蕉皮。劍眉緩緩攏起,腳步卻急急地向里走去。昨天和前天的食物已經(jīng)被吃光,瓜果皮核扔得到處都是,整個窯洞一片狼藉。
忍不住升起一股緊張,他小心翼翼地望向侵陽所躺的石床。
那里空無一人。
本該好好躺在那的人兒,正坐在地上,左手拿著蘋果右手拿著石榴,吃得津津有味。瞧見破穹愣在不遠處,咽下一口才說:“怎么都是水果啊?我要吃肉!”
破穹放下懷里剛找回來的食物,邊走近她,邊喃喃解釋:“因為水果保質(zhì)期比較長。”
他伸手攬住她,不理會她的抗議,狠狠地將她揉進懷里,緊緊擁抱。
“我想你,我很想你。”
五百年來,多少個夜里,他都因撕心裂肺的想念而夢見她在自己懷里巧笑倩兮。
一如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