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貝拉·阿赫瑪杜林娜是俄羅斯20世紀末期最偉大的女詩人之一。她延續和發展了俄羅斯詩歌的優秀傳統,是萊蒙托夫、勃洛克、阿赫瑪托娃、茨維塔耶娃、帕斯捷爾納克等人開創的詩歌流派當之無愧的繼承者。她的詩歌語言細膩、情感真摯、風格獨特、發人深省。
關鍵詞:阿赫瑪托娃;阿赫瑪杜琳娜;名字;詩人形象
[中文分類號]:1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2)-24-0-02
貝拉·阿赫瑪杜林娜(1937-2010)是繼俄羅斯白銀時代“四大薩福”之后又一位杰出的女詩人,她與葉甫圖申科、沃茲涅先斯基等同屬蘇聯“第四代”詩人。俄羅斯《文學報》的主編尤里·波里亞科夫稱她為“20世紀末期最偉大的詩人之一”。而俄羅斯前總統梅德韋杰夫稱她的離開是俄羅斯詩壇“無法彌補的損失”,她的作品是“俄羅斯文學的典范”。
阿赫瑪杜林娜1955年開始發表作品,出版了近30本詩集,主要有:《琴弦》(1962),《音樂課》(1969),《詩抄》(1975),《暴風雪》(1977),《蠟燭》(1977),《格魯吉亞之夢》(1979),《奧秘》(1983),《花園》(1987),《海濱》(1991),《小箱子和鑰匙》(1994),《圣誕樹旁》(1999),《我的朋友們的美好特征》(2000)等。雖然與葉甫圖申科同屬蘇聯“第四代”詩人,但她的詩并沒有像后者那樣去直接沖擊當時尚屬禁區的重大社會政治問題,而是踏入了另一禁區——個人感情領域,并因此寫出許多個性獨特的作品,受到老一代蘇聯詩人的大力推崇。例如,詩人安托科利斯基認為:“她具有男性強壯的才華,男性深邃的智慧。我指的不是技巧,不是技法、作風和風格。我指的是更大的、更帶根本性的東西,是受到我們尊重的個性精神上的努力,是永葆朝氣的時代感、歷史感、及為人民服務感。她是個詩人,而不是個女詩人”[1]4。
俄羅斯著名詩人布羅茨基曾評論說,“阿赫瑪杜琳娜是萊蒙托夫、勃洛克、阿赫瑪托娃、茨維塔耶娃、帕斯捷爾納克等人開創的詩歌流派當之無愧的繼承者”。俄羅斯作家和文學評論家維·葉羅費耶夫也曾說過:“阿赫瑪杜琳娜的成就來自四位著名詩人:帕斯捷爾納克、曼德爾施塔姆、阿赫瑪托娃和茨維塔耶娃,她稱贊他們,并奉其為神明”[2]193。所以有人稱阿赫瑪杜琳娜是“白銀時代最后一位詩人”也就不足為怪了。阿赫瑪杜琳娜正是因為“延續和發展了俄羅斯詩歌的優秀傳統”,2004年獲得“俄羅斯文學藝術國家獎”。
在阿赫瑪杜琳娜詩歌創作中,白銀時代的許多詩人名字都具有特殊意義。在她筆下,每一個名字都符合她對形象的見解,包含著某種神秘的含義,用她自己的話說:“名字越有名,它就越猜不透”。詩人的名字或明顯地出現在文本中,或由于大家熟知而被隱去,因為他(她)的名字具有歷史性紀念意義。
“安娜·阿赫瑪托娃”的名字在阿赫瑪杜琳娜的詩歌中經常出現,成為解讀其眾多詩歌的一把“鑰匙”。例如,在《詩行》(1968)中出現在該詩的題記中:
……我不知道路通向何方……安娜·阿赫瑪托娃[3]
或者相反,用“安娜·阿赫瑪托娃”的名字結束詩歌文本。例如,在詩歌《一張照片》(1973)中,它成為描寫一位有“溫柔棱角側影”的年輕小姐的獨特總結:
大地上是多么清新多么早!/ 明天啊,請準給她延期吧!
讓她寫完:“安娜 / 阿赫瑪托娃”——并點上句號。
這里,把阿赫瑪托娃的名字和姓氏跨行分開,強調了其中每一部分的含義,就像茨維塔耶娃在《哦,哭泣的繆斯,繆斯中最美麗的繆斯!——致阿赫瑪托娃》一詩中使用的類似移行手法,用來強調詩人姓氏的意義:
我們紛紛躲閃,一聲低沉的嘆息:唉!——
成千上百個聲音——向你發誓。——安娜
阿赫瑪托娃!——這個名字——是巨大的嘆息,
它向一個無名的深淵掉下去。
但是,與茨維塔耶娃不同的是,在“阿赫瑪托娃”的名字中吸引阿赫瑪杜琳娜的不是其語音聯想意義(如上例)或者“安娜”這一名字的詞源意義(“神賜”),而是它所包含的新語義。這里需要指出的是,安娜·阿赫瑪托娃的名字由于其“東方”發音特點而具有特殊語義色彩,令人聯想到蒙古韃靼人入侵的痛苦時期,為羅斯帶來了破壞與災難。例如,阿赫瑪托娃的詩歌《名字(A.A.A.)》:
韃靼人,十足的強盜名字 /不知從哪里來,
與各種災難糾纏不休,/這名字本身——就是災難。[4]370
在詩歌《我羨慕她——年輕……》(1974)中,阿赫瑪杜琳娜闡釋了阿赫瑪托娃名字的語義,盡管詩中名字本身并沒有出現。第一節詩的發音中似乎能聽到阿赫瑪托娃的真正姓氏“戈連柯”(Горенко)的回聲:
Я завидую ей – молодой 我羨慕她——年輕
И худой, как рабы на галере; 且消瘦,像戰船上的男奴;
Горячей, чем рабыни в гареме, 火熱,勝過后宮的女奴,
Возжигала зрачок золотой 金色的瞳孔發著光,
И глядела, как вместе горели 看上去一起閃耀
Две зари по-над неcвкой водой. 像涅瓦河面和上空的兩道霞光。
語音г-р在詩中突顯在下列一些詞匯中:галере -гареме- горели(處于節奏重音位置)以及рабы,горячей,рабыни,зрачок,глядела,зари,為的是在女詩人的年輕形象中傳達出她的氣質、精力,激情。除了語音特征外,“戈連柯”這一姓氏的內在形式也在動詞горели中得到獨特的反映。
阿赫瑪托娃有意識選擇的這個姓氏(真姓戈連柯)被阿赫瑪杜琳娜隱喻地寫進以下的詩行中:
這個名字,被她這樣稱呼,/ 因為她自己想這樣,——
打破特征和界限 / 還有不請自來的東方權力,
就像——在北方的白屈菜地界上 /突然——侵入了波斯的丁香。
詩中隱性出現的名字,其語義具有雙重含義。一方面,“打破特征和界限”指的是阿赫瑪托娃的全名Анна Андреевна Ахматова中三個元音“A”的重復,傳達出這一名字的平穩、緊湊發音。詩人布羅茨基在注釋阿赫瑪托娃的詩歌《名字(A.A.A)》(1963)時也注意到了這點:“就其實質來說,這是一聲令人害怕的叫聲,——嬰兒般悲哀的、臨死的叫聲”[4]412。另一方面,阿赫瑪托娃的姓氏“戈連柯”具有東方姓氏色彩。所有這一切令阿赫瑪杜琳娜想到一個“植物”隱喻,將俄羅斯端莊、謙虛的白屈菜與波斯茂盛蓬勃、使人昏迷的丁香結合在一起。
當然,我們也注意到“阿赫瑪托娃”和“阿赫瑪杜琳娜”這兩個名字詞根的和諧一致:
但是她的名字和我的名字 / 它們的詞干是何其相似,
一次我只是冷笑地看了一眼, / 就像用暴風雪掃過臉龐。
我該怎么辦——膽大包天 /像別人叫我那樣去稱呼她?
阿赫瑪托娃的無名形象還出現在阿赫瑪杜琳娜獻給奧·曼德爾施塔姆的一首詩《在那個時候,哪里有惡棍……》(1967)中:
那個她——是上帝還是小姐?祈禱——/ 越過數百俄里模糊的愛情。
她在欣賞!于是天才 / 羞怯地被額頭的劉海遮上……
這里,阿赫瑪杜琳娜將代詞性稱名“那個她”與阿赫瑪托娃的名字進行對比,除了語言的外部因素(即與阿赫瑪托娃所在的“第一詩人車間”的友好關系)以外,語言因素本身也發揮著作用,例如“祈禱”、“劉海”、“模糊的”三個詞與阿赫瑪托娃的詩歌也有著一定的聯系。眾所周知,“祈禱”是阿赫瑪托娃詩歌的主要主題之一。阿赫瑪托娃的“劉海”——這是女詩人的外部特征,她自己也曾這樣寫道:“幾乎到了眉毛/ 我那不服帖的劉海”(《脖子上有一綹小劉海……》)。“模糊的”(нечёткой)一詞可能與阿赫瑪托娃的“念珠”(чётками)一詞發音相近,而在阿赫瑪杜琳娜詩歌《一張照片》中,“清晰的外表與面容”一行詩,“清晰的”(чётким)一詞與阿赫瑪托娃著名詩集的名稱《念珠》(Чётки)的發音也很相近。
綜上所述,我們看到,在阿赫瑪杜琳娜的詩歌語言中,詩人阿赫瑪托娃名字以各種方式出現,說明了阿赫瑪杜琳娜對阿赫瑪托娃本人和其作品的喜愛程度之深,不僅經常借用詩人的名字、形象和作品闡釋自己的作品思想,也將其精神融入到自己的創作風格中,成為阿赫瑪托娃詩歌的當之無愧繼承者。
參考文獻:
1、 Антокольский П. Дарование сильное, доброе // Коме, правда. 1970. - №179.-С. 4.
2、 Ерофеев В. Новое и старое: Заметки о творчестве Б. Ахмадулиной // Октябрь. 1987. № 5.С. 190-194.
3、 http://www.akhmatova.org/mirrors/ahmadulina.htm,本文的阿赫馬杜琳娜詩歌引文均出自這一網站。
4、 Ахматова А. А. Собр. Соч.: В 2 т. 1990. Т.1 Примечания. С.366-4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