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可”字句的三角驗證

摘 要：對于對外漢語教學中經常出現的含“可”字的詞句，一般來說很難給留學生做出解釋，本文試圖用邢福義先生的“兩個三角”理論，從各個層面對“可”字句進行梳理，厘清它的語義、語法及語用功能，希望能對教學有所助益。

關鍵詞：“可”字； 小三角； 大三角 ；事實驗證

[中圖分類號]：H109.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2）-24--02

一、兩個三角理論

“兩個三角”理論是邢福義先生在上世紀90年代提出的關于漢語語法研究的“多角驗證”的思路和方法。兩個三角理論的提出使漢語語法研究在“三個平面”理論上又有了進一步的提升。“兩個三角”理論主要包括“小三角”和“大三角”兩個部分，“小三角”指的是語表、語里、語值三個角。邢福義先生認為每個語法事實都存在語表形式，語里意義和語用價值三個角度，因此小三角的驗證就要從這三個方面來考察，驗證的基本步驟分為表里印證與語值驗察。 “大三角”指的是“普方古”三角，即普通話，方言，古代漢語三個角，普通話是最基本的語法研究事實，因此，“大三角”中的“普”角是“基”角。關于大三角的事實驗證主要是指“以方證普”和“以古證今”。“以方證普”即立足于普通話，橫看方言，考察所研究的對象在方言里有什么樣的表現。“以古證今”即立足于今，上看古代近代漢語，考察所研究的對象在古代近代漢語里有什么樣的表現。

二、對于“可”字句的三角驗證

（一）對于“可”字句的小三角驗證

1.表里印證

首先，由表察里

現代漢語中所出現的“可”字，不論是在詞語還是在句子中，它的形式“可”就是它的語表形式。比如：你太可愛了；你太可惡了；你可來了，我都等了半天了；這件事情，我可不敢說；他長得可英俊啦！

通過考察得知，“可”可以是一個成詞語素，它可以跟其他語素聯合成詞，構成“可憐、可愛、可恨、可惡”等合成詞。為了描寫的充分性，這里就暫不考慮“可”作為成詞語素的三角驗證，把研究范圍封閉在“可”的作為獨立的詞的詞性上，力求做到研究的充分性。

那么，“可”這一詞形在句子層面的語表形式主要有以下幾種：

（1）這道題可簡單了，不用費多大勁就能做出來。

（2）你可來了，我等得花都謝了。

（3）這種事情，你可千萬不能說出去。

（4）你可知道這件事情的重要性？

其次，由表及里

經過觀察可以發現，在“可”的后面的成分主要是動詞和形容詞這兩大類。

那么，通過由表察里再發現，可1+AP的“可”有兩種詞性，用在一般形容詞前是副詞，比如：（5）在抗旱斗爭中群眾的勁頭可大啦！但是用在否定詞加形容詞前，它是連詞，是“可是”，表示轉折，相當于“卻”，比如：（6）他年紀不大，力氣可不小。

再看“可2”也有兩種情況，一是表示疑問的副詞，二是表示轉折的連詞就跟可1的第二種用法一樣，表示轉折，比如：（7）條件雖然差一點，可大家的干勁還是很足的。

但是，是不是所有的“可2+VP”都是只能表示疑問呢？經過再次由里及表，我們發現

可2還有兩種特殊形式：第一，“可+動詞+的”，比如：（8）我沒有什么可說的。第二，“可不是嗎？”“可不是”，“可不”組成三種固定習用語，表示同意對方的話，只能單獨使用。跟一般在句子中的“可不是”不大一樣[1]，

試比較：

（8）我可不是開玩笑。

（9）咱們該去看看老趙了——可不是嗎，好久沒去了。

例（8）中的“可”是表強調的副詞，而例（9）中的“可”與“不是”組成固定習用語，單獨做分句，放在句首，表示贊同。

總結起來，在現代漢語中的“可”字句主要有兩種基本用法，一是用在兩個分句之中，表示轉折，是“可是”的縮寫形式；另一種是表示強調的“副詞”，強調的意味根據其后面的成分來考察。

2.語值驗察

任何語言形式的存在，都有其特定的語用價值。那么，當“可”作為轉折連詞出現的時候，與“可是”有什么區別呢？

試比較：（10）雖然老師年紀大了，可是他依然堅持起早上課。

（11） 雖然老師年紀大了，可他依然堅持起早上課。

相比而言，“可”與“可是”比較起來，比較口語化，語氣相對輕松，與之后的詞結合程度較高。“可是”可以單獨放在句首或段首，表示轉折，但是“可”沒有這種用法。

再看，作為表示強調的副詞“可”，與其他表示強調的程度副詞相比又有什么區別呢？

第一、用于一般肯定陳述句中，“可”有出乎意料的意味。

如上例（2）與“你總算來了，我等你等到花兒都謝了。”這個“可”與“總算”，“終于”類似，都表示說話人在等待中最后的意愿得到了實現。這個“可”除帶有出乎意料的意思之外，還稍有埋怨之意。

第二、用于一般否定陳述句中，“可”有強調引起注意及引起下文的意味。這樣的句子一般放在句子前面，其后會有一個分句作補充說明。

比如：（14）這些種籽可不尋常，是從千里之外的雪山上帶來的。

（15）這問題可不簡單，得好好研究一下。[2]

這里的“可”字可以換成“非常，很”，但是那種提醒意味就消失了，平鋪直敘，顯得十分平淡。

第三、用于反問句中，除加強反問語氣以外，還帶有轉折反對意味。

比如：（16）現在是沒事，可誰敢擔保以后不出問題呢？

（17）現在都說這么干，可出了事誰負責呢？

這里的“可”可以與“但是”，“可是”替換，也可以加強反問語氣，但在這里用“可”表示一種有商量的轉折語氣，比起“但是”“可是”而言，顯得委婉，不會激化矛盾。

（二）對于“可”字句的大三角驗證

1.普方驗證

關于“可”的多種詞性以及意義，在現代漢語詞典中都有所收錄，在實際使用中，北方地區方言口語中“可”的使用頻率顯然高于南方地區，在安徽阜陽方言中“可+VP”就是表示一般疑問句，比如：

（23）這道理可明白？（這道理明不明白）

（24）恁明個兒可取上海？（你明天去不去上海）[3]

與安徽交界的其他方言中 “可+VP”這種格式表示一般疑問也屢見不鮮。“可VP”表示一般疑問句與“VP不VP”這種反復問句在方言中是并存的，只是不能同時使用而已。在西北話與東北話中，“可”作為副詞表示強調的用法是比較常用的用法，比如：（25）他的勁兒可大了。（26）我可喜歡她了。（27）可勁兒玩兒。在（27）中的“可”除了表示副詞以外，還帶有動詞的意思。相當于“使勁”。在進入現代漢語普通話時，這一特殊用法就消失了。

2縱古觀今

“可”在現代漢語普通話中的用法，其實在古代漢語里就已經存在了。表示“卻、可是”的轉折連詞，比如：“幽僻處可有行人，點蒼苔白露冷冷。”（王實甫《西廂記》二本三折），而現代漢語中用作副詞表示強調的意義，則主要從表示“豈，哪”的句子中轉化而來。比如：“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李商隱《錦瑟》）“可獨終身數相見，子孫長作隔墻人”。（白居易《欲與元八卜鄰先有是贈》）[4]“可”的義項在現代漢語中也消失了，比如“病愈”，表示“適當”的意思一般凝固在詞語中，在句子中一般不會出現：比如：“可口”。早期著作中，仍有“可+VP”表示反復問句，但在現代漢語中，這種用法已經很少見了。

（三）大小三角結合驗證

1 從語表形式上看，“可”的基本用法能在古代漢語中找到根據。

“可”的基本用法，即表示“可以”《論語·為政》里有：“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這里的“可”是動詞表示“可以，能夠”，這樣的意思存在于雙音節詞“可以”之中，有時也會說成“可”。因此可以斷定，“可”的基本義是沒有改變的。

2 從語里意義上看，“可”作為成詞語素的語法功能復合現代漢語的變化規則受現代漢語雙音節化的影響，“可”之前的實詞功能，現在基本上要依靠兩個語素才能完成。可而在古代漢語中表示“值得，堪”的意思中的“可”，比如：“疇文武有效，節義可嘉”曹操《表論田疇功》，在現代漢語里只能在“可憐、可恨”等詞語中，并且它的實詞意義在逐漸弱化，語法化的程度在不斷升高。

3 從語用價值上看，現代漢語中的“可”字句在表示語氣上有獨特的作用

因為在古代漢語里，“可”字可以作為實詞使用，基本義固定，引申義豐富，在語言演變的過程中它的結合程度較高，所以在現代漢語中的“可”字在作虛詞時，它的語用功能依然得到了發揮。此外，造成“可”字句使用頻率和句式的簡單多樣化，方言中也能找到印證。

總之，在古代漢語中考察“可”這一語表形式，可以直接把它當做獨立的詞來進行三角驗證，而在現代漢語中的“可”它不但是詞，而且是一個成詞語素，考察的角度需要更細微，更封閉。并且要結合古代漢語和方言的知識，才能對“可字句”的本質作很好的認識。

注釋：

[1]、 呂叔湘主編：《現代漢語八百詞》（增訂本），北京·商務印書館，2009年：P334.

[2]、 同上。

[3]、 王琴：《安徽阜陽方言的“可VP”反復問句》，載于《方言》，2008年第2期：第179-183頁。

[4]、 《古代漢語詞典》編寫組：《古代漢語詞典》，北京·商務印書館，2005年，第874頁。

參考文獻：

1、 華萍，現代漢語語法問題的兩個“三角”的研究[J].語言教學與研究，1991年第3期：21—37.

2、 邢福義，語法研究中“兩個三角”的驗證[J].華中師范大學學報，2000年9月第39卷第5期：38--45 .

3、 邢福義，現代漢語語法研究的三個“充分”[J].湖北大學學報，1991年第6期：61--69 .

4、 邢福義，現代漢語語法研究的兩個“三角”[J].云夢學刊，1990年第l期：78—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