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舞的時節(組詩)

我看到雪臨死之前

一場雪下得很短 很薄

借助微不足道的雪來抒情

是很不好意思的事情

房間里我看到

白楊樹枝在窗外搖晃

而那細微的雪

落在地上 落在枯草叢中

很快就沒了蹤影

就在這時 我的眼睛開始潮濕

樓下的水泥地面

起了一股小小旋風

白色旋風由剛落的雪組成

它們貼附地面盤旋并且努力上升

我知道 它們想在臨死之前

以雪的形象為自己正名

病在大雪里

一夜大風 把氣溫吹低

大雪來了

大雪只是日歷上的節氣

窗外依然干燥清冷

空氣中除了塵埃密集

沒有任何關于雪的消息

我隔著玻璃看大風里的人們

裹緊身上的厚棉衣

進進出出這個小區

今天早晨 我突然成了一名病人

揣著隱痛 看著窗外的行人

靜靜等待一場雪

一場大雪 把我的病痛淹沒

白茫茫真干凈

如同什么也沒發生過

正在路上的雪

天空如鉛 大風呼嘯

這是雪在路上的征兆

此時 我和往常一樣

在中巴車里回家

透過車窗向外張望

那些一閃而過的車輛

那些行色匆忙的人

這都無關緊要 我只祈求

即將落下的雪 能大些 再大些

淹沒路旁灰暗的歐式建筑

遮住過去一年疲憊的土地

大雪就像關于黃金寶藏的謊言

讓我對這個世界的愛再厚一層

薄荷與雪

入冬以后 樓下花圃大面積枯黃

月季只有禿禿的稈

石榴樹雜亂的枝條在風里嘶嘶發響

一種我叫不上名字貼著地皮生長的草

也把綠色縮進了地下

只有一叢叢野薄荷

墨綠色的野薄荷 特別顯眼

成為花圃里惟一與冬天

不和諧的顏色 野薄荷

不招搖 不開花 堅持著自己

一場雪后

我看到白白的雪與綠綠的野薄荷

交頭接耳說了些什么

冬青上的雪

片片雪花落在冬青上

寧靜 潔白

她們聚集到一起

像久違的姐妹 分離多年后

重逢 突然的重逢

她們誰也不愿打碎沉默

只是緊緊擁抱 抱成一團

沒有你我 只有雪

一層厚厚的積雪 被冬青頂著

寧靜 潔白

盼 雪

這么冷的天

不狠狠地下場雪 真是可惜

下不了一場大雪 下場中雪

也是好的 把地面薄薄地

附上一層銀色 下不了中雪

簡單地下上一場小雪吧

雪花落到地上 稀稀落落

泛著白光 小雪不下

那就隨便飄幾朵雪花吧

冬天的路上有幾朵雪花

落在臉上 慢慢融化

趕班的路上遇雪

雪下的時候 我正在趕班的路上

雪白的雪

大片大片從空中驟落

染白了路兩旁的護欄

路基 松樹 還有麥田

雪花落下的速度

像我趕路的匆忙

時速八十邁的中巴車里

我眼睛不眨

想努力記住一片雪花的模樣

片片飛逝的雪花 匆忙的趕路人

沒誰會記得誰 只有自己知道

這個世界我來過又離開

我想見到雪

大風把法桐的葉子 全部吹落

枝杈四散 張開

像是在天空瘋走的根

幾只我叫不出名字的鳥 蹲在樹枝上

嘀咕一些事情 我認為

它們與我一樣 抱怨不下雪的冬天

把憤怒說給過往的風 到處傳播

這是清晨我看到和聽到的

其實 我更想一睜眼

就看到雪 白白的發著銀子的光

蓋住大地上的一切

蓋住我昨天看到的一切

作者檔案

寒 玉：本名韓玉洋，現居兗州礦區。中國煤礦作協、中國詩歌學會會員，著有詩集《時間里的砂》《愛的手札》，曾獲第五屆烏金文學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