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

七月的一天下午，一個晴朗的、令人心曠神怡的星期六，一輛棗紅色的越野車行駛在檀香山崎嶇顛簸的山路上，惹得路兩旁干渴的、金黃色的麥子呲牙咧嘴地朝這輛越野車上看。因為在這個小山村，在這條山路上，這種車不多見。

面對這炙熱的太陽光，坐在副駕駛的周雅雯慢慢垂下了眼簾。她穿著緊身的運動短褲，白色的絲襪，上身是一件火紅色的絲綿短衫，襯得她的臉色愈加緋紅，也楚楚動人。開車的是比她大十五歲的情人——雙塔礦的總工孟飛堯。兩個人從雙塔礦出發，現在已經跑了一個半小時，準備去香橙縣的檀香山度周末。

這是兩人第三次來檀香山，頭兩次走的都是熱熱鬧鬧的南路，這次孟飛堯突發奇想，以那種獵奇者的口吻給周雅雯說：“寶貝，咱們這次走北路吧？那里人少，爬山時還可以做那個了……”

他礦總工的身份突然說了這么一句不靠譜的話，倒是把周雅雯惹得心花怒放、樂不可支。她用燦爛的笑容，默不作聲的點頭回應了孟飛堯。這使他愈加驕傲，也把車子開得猶如大海上的一葉扁舟。

車子上了一個坡，突然前面揚起了一片黃褐色的塵土，遮住了山路。孟飛堯趕緊踩剎車，摁了兩聲喇叭。等了一會兒，他才看清前方：三頭健壯的大黃牛正并排地、懶洋洋地邁著四方步閑逛，后面則跟著一個光著上身的小伙子。周雅雯漫不經心地掃了小伙子一眼：曬成金褐色的脖頸，頭發很短，中等個子，體態勻稱，透著一種青春、自然的美感。周雅雯撩了一眼后，接著又撩了一眼，猛然間，她又害怕他轉過身來，怕他長得奇丑無比。

孟飛堯不耐煩地看了看側面的大山——他那張焦黃、略帶皺紋的臉透著怒氣——對周雅雯來說他是個好情人，比較疼人和殷勤。她和他相愛一年來，他處處想著她，也找各種機會去她的辦公室看她——盡管兩個人樓上樓下，可礦總工的身份還是讓他格外小心，畢竟礦長秘書的辦公室他老是去，會讓礦長警覺和反感。就是在周末，一家人休閑的時候，他也找各種機會、各種借口出來和她約會。

孟飛堯轉回頭，看周雅雯沒有反應，又說：“真他媽的耽誤事……該死的牛走開！”

他向她投來了近乎絕望的、焦灼不安的一瞥，她卻感到了瞠目結舌、不知所措。實際，在這半個小時以來，她都被這顛簸的山路顛得精神萎靡的，突然車子停住，前面有慢悠悠的黃牛散步，她倒是松了一口氣，想著這樣的歇歇也是件很有意思的事。

孟飛堯卻沉不住氣了，又如催命鬼似的連摁了兩下喇叭，小伙子這才轉回頭——周雅雯終于看見小伙子的面龐：他長得很英俊，和她預料的恰恰相反。他有一張被陽光曬成古銅色的、俊美的、無憂無慮的臉，可以說是位美男子。尤其在這鄉野山間，旁邊伴著墨綠色、魁梧秀美的大山，小伙子仿佛是仙境里的那種超凡脫俗的牧童。

“該死的，他就不會把牛趕成一條直線嘛！”孟飛堯大叫大嚷，聲音里充滿了煩躁。

與此同時，周雅雯卻情不自禁地、不知不覺地把目光定在了小伙子身上。那個陌生的年輕小伙子也在回望著車子，接著，他的視線就和周雅雯的目光相撞了，隨即他就抓住了這個目光，并現出驚奇的神色。兩個人一動不動，一切似乎都靜止不動了。除了兩人之外，孟飛堯的心里卻想著另一件事：該死的牛什么時候能讓開路。突然，孟飛堯又使勁摁了兩聲喇叭，喇叭聲忽忽悠悠躥了出去，震得大山傳來了一陣陣回音，把三頭黃牛驚得后背隆起，哆哆嗦嗦，幾乎原地轉起圈，隨即又揚起了一團黃褐色的塵土。小伙子也嚇一跳，趕緊拽住一頭牛，把它領到了最前頭，其它牛才漸漸平靜下來，慢慢排成了一個長溜。

周雅雯還是鎮靜自若地坐在那里一動不動。小伙子攏完牛又回頭沖車內的她微笑了一下，就像遇見了一位老相識，周雅雯也不由自主地抿嘴笑了。

孟飛堯拍拍方向盤，開始驅車前進——窄窄的路，加上三頭滾圓健壯的牛，更顯得山路捉襟見肘。再過第二頭牛時，路面一個坑洼，車頭擺了擺，刮到了牛角上，隨即那頭牛很不高興地一歪頭，咔嚓一聲，汽車的后視鏡如吊死鬼似的耷拉下來。把孟飛堯心疼得哎呀呀連叫兩聲，趕緊打方向盤，加上路窄，前輪一個側滑，車頭就直奔溝里而去。嚇得周雅雯大喊大叫：“你干什么？瘋了嘛……”接著嘭一聲，車子鉆進了防洪溝里——溝不深，里面的野草翠綠茂盛，淹沒了半個車身。

小伙子也被車子的怪異舉動嚇—跳，愣了兩秒之后，他一個縱身就跳進了防洪溝里，接著左右開弓，手掌像砍刀似的劈開草叢，身子也像游泳似的游向汽車。

此刻的孟飛堯略微發福的肚子正被方向盤頂著不能挪動，氣得臉色發黑，眉頭緊皺，嘴里卻在狠狠罵著：“該死的牛……他媽的倒了血霉了真是！這邊這邊，快幫幫我！”

一直緊閉雙眼的周雅雯聽見孟飛堯怒氣沖沖地叫喊聲和他上牙打下牙的咯吱聲，她能想象到他那張因恐懼和憤怒扭曲的臉——她知道他生氣時就是這個樣子。剎那間，她覺得他有點蠻橫無理且又滑稽可笑，宛如一個自命不凡的不倒翁。

片刻的等待之后，小伙子到了車跟，他瞪著好看的大眼睛，閃著炯炯有神的光，表情猶如沒見過汽車似的樣子，不知道從哪下手了。孟飛堯指指車門，小伙子掃了一眼周雅雯，就去了孟飛堯那頭。一使勁，車門開了一個縫，溝寬和車寬差不多，車門無法全打開，孟飛堯略微發福的肚子動了兩下也沒擠出來。小伙子看得很明白，接著又去周雅雯那頭。

“別緊張，”小伙子說，“我這就把你拉出來。”

他的語音卻是渾厚的，有一種可以信任的感覺。就像大哥哥救小妹妹那樣，有信心十足的派頭。

“我先把你救出來，”小伙子一邊說一邊拽車門，“一會兒再去救他。”

拉開車門的一剎那，熱氣就劈頭蓋臉地闖進了車廂。她有些眩暈，整個身子感覺懸空了，她一閃念，以為自己不行了。她感到一個堅實的臂膀在微微發抖——自己的臉頰正緊貼在一個肌肉強健、布滿汗毛的胳膊上——有一股淡淡的草香和土腥味，她模模糊糊想著，同時她也感到自己的心怦怦狂跳。她把臉頰從陌生的胳膊上抬起來，稍稍轉動了下腦袋，把自己從眩暈的熱氣中解脫出來。小伙子抱著她，左右看看，就把她抱到了溝沿。而他的手指則因為用力過猛，碰到了溝壁上，如蚯蚓般的鮮血從他的手背上冒出，滴到了他的褲子上，腳下的草葉上，印在了車門上，還印在周雅雯的胳膊上。

小伙子甩了甩手背上的血，接著又撲向了另一個

車門。

在車子出事的地方——防洪溝——山坡上頭的一塊巴掌大的平地上，一個小巧玲瓏、孤孤零零的一戶人家里，到處彌漫著花草、柴火和松木的氣味。孟飛堯和周雅雯小心翼翼地坐在院子的長凳上慪氣：他嫌她不及時提醒他，她嫌他開車不小心，兩個人又氣又惱，態度尖刻，互不相讓。

過了一會兒，她吵累了，開始環視起這個小院：院子有半個籃球場那么大，墻四周都種著筆直的楊樹和紫紅色的月季花。幾只小笨雞無聊地在西墻根翻著土，一會兒又突然爭斗起來，引得一只老母雞不滿地咯咯地叫了幾聲。這是下午的四點鐘，太陽光被寬大的楊樹葉切割得支離破碎，落在院子里猶如碎玻璃似的。周雅雯突然覺得，在這灼人的、陽光燦爛的七月里，從沒像這一會兒，在這個院子里感到這樣的寧靜——過去的三年里，自從大學畢業分到雙塔礦——在那個灰頭土臉、忙忙碌碌的雙塔礦，包括和孟飛堯相愛的一年里，自己從沒感到這樣的寧靜過。

小伙子把他倆領到了自己家。他的母親，一個眼神不太好的老太太顫顫巍巍地拄著拐杖從堂屋出來，坐到小伙子身旁給他包手背上的傷口。

周雅雯抱歉似的笑著說：“謝謝你，小伙子。今天多虧你了。”

小伙子靦腆地擺了擺手。

“你叫什么？”

“郭金山……”

他接著朝她瞟了一眼，做了一個小小的笑臉，同時用另一只手朝院外指了指。

“你沒事吧？”孟飛堯的聲音傳了過來。那聲音變得又飄又輕，仿佛從很遠的地方飄來，有種失真且遙遠的感覺。

小伙子手又揮了一下那只沒受傷的手。

“包好了，”他母親說，“別沾水，兒子。”

小伙子笑笑，又把受傷的手甩了甩。金黃色的太陽光從樹葉的縫隙處落到他的手臂上，映著他胳膊上的汗毛金光閃閃的，和孟飛堯蒼白的汗毛相比，顯得有力、健康，透著一種活潑的野性美。周雅雯想著想著，感到自己的臉紅了，這使她大為驚訝：怎么對一個剛救了自己的小伙子用一種肉欲的眼光去看他呢？他正天真無瑕、快快樂樂地望著院外的溝里，是那么毫無防范地站著，仿佛在想心事。

“你們得明天走了。”小伙子轉回頭說，“我得想辦法把你們的車拽上來。”

孟飛堯顯然不耐煩了，他在院子里焦急不安地來回走動，不時被突起的小石塊絆了個踉蹌。一會兒他又坐下，雙腿無可奈何地伸直，右手放在膝蓋上，一懶賴洋洋、一籌莫展的樣子。他那藍色的、滑溜溜的襯衫，在這個小小的農院——有些近似寒酸的院子里失去了它的美色，有些不倫不類的感覺。

“手機沒信號，他家也沒電話……他媽的這么倒霉呢。”孟飛堯嘟嘟噥噥，聲音立刻被山風踩在腳底下。

他罵完又站起，一只腳哆嗦著點點地，一副怨恨的神情，就像一條被人戲弄的狼狗，只因一條腿被夾子夾住了。周雅雯直想笑。接著，兩人匆匆地對視了一下——她想著，他除了在單位耀武揚威地念發言稿，或者和自己做愛時，能夠圓滿完成他的任務之外，還能找到他的其他過人之處嗎？

“你不是想換個花樣，走北路嗎？”周雅雯突然用嘲諷的口氣挖苦他。

“汽車掉溝里了，”孟飛堯沒接她的話茬，仿佛在自言自語，“附近也沒其他人家，這個破地方……倒了血霉了他媽的！”在他眼里，這個寒酸的、孤零零的小院仿佛和“孫二娘的黑店”一樣危險，“你說，咋就這一戶住在這里呢？簡直他媽的不可思議！”

“你現在說這些有什么用？”周雅雯怨聲怨氣地說，“已經這樣了。”

她說完，做了一個無何奈何的動作。

她沒有繼續逼問孟飛堯，這個在雙塔礦很有能力、果斷堅決、風流倜儻的孟飛堯，她的情人。他一年來為她的物質生活安排好了一切，甚至，她有時也這樣想，也安排好了自己的精神生活。這一刻，那些事情卻變得模模糊糊了。

小伙子的母親從西屋走出來，依舊是顫顫巍巍。

周雅雯局促不安地盯著老太太被日光曬得黑黝黝的皮膚，滿是皺紋的臉，還有那件洗掉了色、沒形的大褂子，突然有種酸酸的、有種想落淚的感覺。

“我把西屋給你們騰出來了。”老太太說，“實在抱歉，家里就這個樣。你們先湊合住一晚，明早我兒子會把你們的車拽上來的。”

“你們村，總會有一家旅館吧？”孟飛堯接了話，陰陽怪氣地，“哪怕是一家小旅館，有一部電話……我得找個拖車呀。”

老太太驚詫地看著他，覺得挺有意思——他的口氣天真、蠻橫，聲調有些高。周雅雯也感到這種口氣不舒服，顯得傲慢無禮、洋洋自得。

“實不相瞞兩位，”老太太邊說邊顫巍巍地坐下來，“我們家，得再往上走十里地才能到主任家呢，他家房子里，也有電話。不過你找的拖車我不知道是個啥，要是那東西從鎮里開到這里來，少說得一個半小時。關鍵……人家愿不愿意來還不一定呢，是不是？你們就聽我兒金山的話，他明天會有法子把你們的車拽上來。”

小伙子聽見他母親慢條斯理地說話，從門口走過來。

“放心吧，兩位，明早我給主任說聲，因為是他家的牛。到時我套上三頭牛，一定能把你們的車拽上來的。”

“你沒開玩笑吧？……那樣能行？”孟飛堯驚奇地問。

他的口氣是不相信的，好像小伙子在戲弄他，或者這位好心的老太太留宿他們是另有目的，難道他們想賺點外快？

“眼下只能這么辦了，”周雕雯和顏悅色地說，“謝謝你，金山。”

“小伙子，明早給你們主任說，不白用他的牛，我會付給他錢。還有你的辛苦費。”

他突然用大大咧咧的口氣補充了最后一句，接著又說：“真他媽的累呀！唉，小伙子，你家有啥好吃的嗎？要不炒只小笨雞吧，我也付錢。”

“相信我了？”

“就聽你的，只要能把該死的車拽上來。”

孟飛堯突然聽從了小伙子的主意——這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其轉變速度是驚人的。讓周雅雯覺得，他以前那種果斷鏗鏘的語調變得油腔滑調，緊皺的眉頭也松弛了，完全一副故作鎮定的樣子。

“我得去西屋躺會兒了，”孟飛堯又說了一句，“你不來嗎？”

周雅雯感到很難為情，臉也臊紅了，太陽穴突突跳著，身子不禁羞怯地顫抖了一下。最后她還是跟了過去。孟飛堯帶著不屑的表情攬著她的肩膀，兩人搖搖晃晃走。太陽已經西斜了，陽光跨過低矮的樹枝棚欄，把楊樹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第二天一早，小伙子郭金山出發了：去主任家借牛借繩子。而在西屋，盡管孟飛堯夜里抱怨不斷，但他還是如愿以償地在這個陌生的地方和周雅雯做了兩次愛，現在卻心滿意足地鼾聲如雷。周雅雯醒來后，有些無動于衷地、無精打采地掃了一眼孟飛堯，接著起身，穿好衣服，來到了院子。太陽正活潑可愛地趴在山腳下，早霞灑滿了整個小院，那些好聞的花草味和松木味又飄蕩在頭頂上，久久散不去。

老太太從院外進來，把一小籃子蘑菇放在她手上，接著說了一句不容置辯的話：“金山去主任家了，你幫我把這些蘑菇擇擇，中午我得留你們還有主任吃飯呢。”

“哦。大嬸……這怎么擇？”

“撕成一縷一縷的……再洗干凈。我去和面，給你們做手搟面吃。”

孟飛堯起來后看見周雅雯在收拾蘑菇——她的眼眸里閃著羞怯、歡快的神色，且滿臉通紅，一副心滿意足的表情。他很不解，甕聲甕氣地問她：“你咋干這個了？”

“哦，金山去借牛了，我幫幫忙。”

他聽后做了一個撇嘴的動作，接著掏出手機，看看，又甩了甩，還是沒信號，他就咕噥著踱到了院門口，瞭望起大山，又對著大山做起了擴胸運動。他邊做邊想：她的眼眸里怎么會有同情和羞怯的神情呢？那雙烏黑的眸子也顯得更加亮晶晶，面頰呈現出了玫瑰紅，仿佛年輕了五六歲的樣子。

三人吃完早飯，突然聽見院門外的小路上人聲鼎沸，塵土飛揚，腳步聲踢踢踏踏的。周雅雯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一喜之下，一躍而起，跑到了大門口：小伙子和一個中年人正搖晃著騎在牛背上，身后跟了四五個老頭。大家正各抒己見，比比劃劃，邊走邊討論法子。這時牛背上的小伙子，披著霞光做成的盔甲，猶如一個精神抖擻的小將軍，顯得更俊美了。而中年人卻恰恰相反，精瘦精瘦的，活脫脫一只猴子蹲在牛背上的感覺。中年人吆喝著牛，到了門前，扯著嗓子喊：“老嫂子，俺們來了，叫車主出來吧。”

孟飛堯邁著四方步往外走。

周雅雯則留在家里幫老太太準備午飯。

中午十一點多，孟飛堯、中年人和小伙子回來了。三個人表現的情況各異：小伙子麻利地去拴牛，依舊陽光燦爛的模樣。孟飛堯臉色通紅，精疲力盡，也心不在焉的。中年人則歡喜得多，進了家就往鼻子上扇氣，嘴里還不停喊著“做的啥老嫂子？真香，真香哩！”

老太太笑呵呵地說：“主任，給你們燉的山蘑菇，快來吃吧。”

孟飛堯始終無精打采的，為他的車身被刮成了大花臉悶悶不樂。周雅雯則小聲地安慰他。

“別犯愁了，孟總，”中年人突然大大咧咧地說，“你回去再噴一遍漆就是新嘎嘎的。哈哈哈……老嫂子，你說是吧？總比傷了人可好多了呀。”

“是這個理，主任。給您泡上茶吧？”

到了下午，兩個人已沒有一點心情爬山了。孟飛堯上了車，重重地關上車門，周雅雯則不停地朝后瞭望這個俊美的小伙子，任憑孟飛堯把車子開得就像逃離魔窟似的那么快。剛下這個坡，手機信號有了，隨即孟飛堯的手機就劈頭蓋臉地響起來。他一面怒氣沖沖地開車，一面喃喃細雨般地接電話。在下山的一個拐彎處，他沒把好方向盤，車子哆嗦兩下就側翻了，滾進了郁郁蔥蔥的山澗里。

半個月后，采藥材的村民在山澗里發現了這輛越野車，頓時整個山村震驚了，大家紛紛跑來看。村主任和小伙子帶領村民把車子拽上來，他倆一下驚呆了——馬上想到前一陣子見到的那兩個人。大家七嘴八舌，議論紛紛：說活該的有，說酒后開車的有，說殉情的也有，惟有小伙子默不作聲，心里很難過。

責任編輯：王方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