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拉美魔幻現實主義從1979年被介紹來中國后,便受到當時許多中國文人的關注。扎西達娃《系在皮繩扣上的魂》也是拉美魔幻現實主義手法借鑒的佳作,且文章選取和拉美環境很相似的藏地生活作為大背景,更為讓人眼前一亮。
關鍵詞:中國魔幻現實主義 扎西達娃
談及魔幻現實主義,可以說自其1979年被介紹來中國后,就掀起了文人們爭相追捧和研究的浪潮。如朱景東在1983年寫《淺談當代拉美魔幻現實主義小說》,陳光孚1983年論《拉丁美洲當代小說創造的特點和趨勢》,陸龔同在1984年寫《試論拉丁美洲文學的“爆炸”》等。那個時期也涌現出許多優秀作品,如莫言的《蛙》、陳忠實的《白鹿原》、韓少功的《爸爸爸》等,均是頗有建樹。同時也有一位作家,其作品的魔幻現實主義手法甚為人所稱道,但少有人做深入研究,那便是扎西達娃。本文將嘗試從魔幻現實主義這一角度對其《系在皮繩扣上的魂》做一些探索和研究。
魔幻現實主義是20世紀50年代前后在拉丁美洲興盛起來的一種敘事文學技巧,魔幻是工具,是途徑,以表現生活現實為目的。其故事的因果常常不合乎現實狀況,其常將現實主義特征和非現實主義特征糅合在一起,形成一種虛虛實實、真真假假的效果。《系在皮繩扣上的魂》,文章一開始就在給我們傳達著一種神秘感:兩個康巴人原型的出現,兩人歷經苦難卻無目的地追逐,科技配備的先進的現實生活與人們落后的心態和生活習慣的對比,現實里活佛口中的年輕人和“我”虛構的未發表的小說里男女主角的互相重合,及我進入小說情節帶著女主人公往回走……文章突破了時空的限制,一實一虛互相融合,營造了一種荒誕和魔幻的效果。而文章是以西藏帕布乃岡山區為大地理背景推開了兩個康巴人信仰的虔誠追逐之路,其魔幻和荒誕的背后又隱藏著對宗教、對民族文化和人類命運及生存問題等多方面命題的思考。我想這便是扎西達娃式的魔幻現實主義。
文學研究應當知人論世,如孟子所說:“頌其詩,讀其書,不知其人可乎?是以論其事也,是尚友也。”扎西達娃,現任中國作家協會主席團委員、西藏作家協會主席、西藏文聯副主席、西藏影視家協會副主席,是20世紀中國魔幻現實主義、先鋒小說的代表作家。可是不管是從先鋒文學角度還是從魔幻現實主義創作角度,其當時的文學地位都被馬原之類的先鋒作家掩蓋了,其小說的文學價值并沒有得到足夠的重視。張清華教授就曾非常深刻地談到這個漠視,他說:“研究當代中國文學的人中,沒有哪一個會輕視1985這個年份,因為一切似乎都是從這個時候開始的,小說的‘爆炸’,觀念、技巧、敘事以及語言,種種的變革,都是從這時彰顯出來的。”{1}可以說在當時那個年代,大家都在學習這種新思潮,而且其作品的魔幻現實主義是值得我們去深入探討與挖掘的。
朱景東強調該流派的特點是“揭示存在于現實中的神秘。這神秘不是來自所表現的世界,而是隱藏和活動在其中”{2}。按照這種標準,在扎西達娃的《系在皮繩扣上的魂》中,作者先寫妥思寺的桑杰達普活佛口中所謂北方凈土“香巴拉”遭外魔入侵,戰斗已經開始。然后寫活佛口中尋找香巴拉的兩個人,和作者小說里虛構的人物追尋理想國“香巴拉”的故事出奇地融合,其魔幻、神奇性正好就融入了進來,具體說來,應該可以歸結為以下幾點:
一、現實和宗教思維的強烈沖擊
在前面部分,作者描寫到他真正見識到的帕乃岡山區的生活:小型的民航站,太陽能發電站,自動發電站,德國進口的大型集裝箱車隊,由電腦設計圖案的地毯廠,以及地面衛星接收站提供三十八小時的電視節目,農業博士的村長……應該說到處充滿了現代化氣息。而那里的生活又依舊是傳統的:“農業博士與我交談依舊會用舌頭彈出‘羅羅’的謙卑的應聲”,大家用胳膊的長度表示長度的傳統表達方式,以及還有一位象征宗教迷信的轉世繼位還存在等。我們可以明顯看出,在這高科技已經迅速發展的藏區,民族習慣和宗教的信仰還是那么堅實,高不可攀。科技充斥了大家的生活,但并沒有迅速改變大家的心智,對外面的世界,這里的人們依舊不甚清楚。■的爸爸是說《格薩爾王》的藝人,《格薩爾王》是西藏古老的傳說,格薩爾王也是西藏人心中不滅的天神,是所有藏人的信仰。小說寫道:“■從小就在馬蹄和銅鈴單調的節奏聲中長大,每當放羊坐在石頭上,在孤獨中冥思時,那聲音就變成一支從遙遠的山谷中飄過無字的歌,歌中蘊涵著荒野中不息的生命和寂寞中透出的一絲蒼涼的渴望。”這便是■的童年,好像漫無天日的單調就是她生活的宿命,科技的到來也并未讓她的生活有半點波瀾,即使外界傳來歌聲,也只是無字的,透出的僅是一種蒼涼的渴望,并未給思維帶來任何變化。當陌生男人塔貝到來,她僅是想解脫這種生活的束縛,盡管她不明白以后的路通向何方,但她愿意一試。塔貝一直在追逐,但他依舊不知自己要通向何處,他要找尋的,只是現代科技與自己心中的宗教信念最好的一致點。他們兩個便是藏區民族最好的代表,小說塑造的目的,便也是力求找到民族信念與現代文明最好的契合點。
二、具有神秘意味且似真似幻的西藏生活圖景
小說伊始,扎西達娃便描寫出一幅或是夢中或是他自己親身經歷的藏區生活圖景,可以說一開始就讓人陷入一種幻想。其后,作者又描繪出一幅可以說讓常人難以想象的,高科技氣息籠罩下的真實的藏區生活。而生活在那里的■、■的爸爸、塔貝等均還沉溺在濃厚的宗教信仰和傳統的生活方式中,科技的到來沒有給他們帶來任何痕跡的改變。一系列的羅列,讓人瞬時覺得那些前衛的科技似乎從來沒有在他們的生命中出現過。所有的這一切讓人迷離,這樣的藏區生活真假難辨。文章浸潤著神秘色彩的宗教氛圍,藏民族那種原始古老的心理特征和思維方式讓人難以捉摸,荒誕和魔幻躍然紙上。也許這只是一種特色本土文化,不管科技怎樣日新月異地變化,其宗教信仰早已在他們心底深種,難以褪去。而在外界人看來,這已是一種魔幻的現實生活。兩個年輕人終究選擇了去追尋,但他們都不知道他們追尋的是什么,他們的遠方在哪里,他們只想脫離原來的生活。在扎西達娃的小說敘事中,他穿越了時空的限制,“我”聽見真實生活中的活佛口中所說的追尋理想國“香巴拉”的年輕人和“我”虛構小說中的兩個年輕人其實出奇的一樣,然后又自己進入小說情節帶著女主人公往回走。他成功把此地和彼地的生活熔為一爐,將現代性敘事和神奇的民族文化融為一體,這也構成了扎西達娃小說的魔幻和荒誕。
三、貫穿全文的象征手法
象征手法是現代主義乃至西方現代主義文學最重要的表現手法之一,也是魔幻現實主義使用得最多、最得心應手的表現方法。在扎西達娃的此篇小說中,象征手法貫穿全文。首先,扎妥·桑杰達普活佛。小說寫到他快死了,但他仍說著“香巴拉,戰爭已經開始……”可以說他看到了歷史的一種必然,活佛象征先進勢力到來時傳統角度的無奈與宿命。但舊事物總是會受到改變,事物總是會往前進的方面發展。當科技的腳步來臨,原本的生活早已受到沖擊。就像■擺脫了說薩格爾王的父親,毅然和塔貝走上了苦苦追尋的道路。塔貝和■的追尋,雖然說無方向,但他們發現原本的生活早已不再適合他們,科技的到來誠然已是產生了影響。雖然沒有很快地融入,但他們總以為應該進行更好的尋找。路過生活無比前衛和新鮮的村莊時,他們沒有留下。他們總想著掌紋地,想著一直追尋要到達的理想國。而最終塔貝死在掌紋地的邊緣,就連聽到的來自奧運會比賽的福音都認為是神的啟示,而那終究不是。可以說,高科技已經發展到西藏內部,而宗教的信仰在他們心中依舊根深蒂固!就像塔貝為代表的民族者,認識到自己生活應該是要改變,卻沒能好好融合。■也是,勇敢走出去想改變自己,其實卻忽略了原本的存在。“我”身處其間,難于取舍。最終決定帶著■走,走回原來生活的地方。原來的地方,同樣滋長著他們想要追尋的東西。這個東西,其實也便是喚醒以他們為代表的藏地民族對宗教和科技的迷茫。“我”帶著■往回走,時間從頭開始,這便是認識到要適時沖破宗教的束縛擁抱科技。總之,他們的追尋過程便極好地象征了信仰真摯的藏民族被高科技日漸影響,并緩慢接受高科技新生活的過程。
綜上所述,扎西達娃的《系在皮繩扣上的魂》也實屬中國式魔幻現實主義的佳作,我們應該細細捉摸與把握。其小說中散發的獨特民族文化下的西藏生活圖景,更能引發大家對文學自身、人生命運、民族文化、宗教信念、時代發展等諸多問題的深刻思考。從中我們也了解了魔幻的地域言語色彩和藏民族文化心理。而且相比陳忠實等人以鬼怪傳說做鋪墊的魔幻現實主義作品,此篇文章有個突破便是作者選取了西藏作為大背景。西藏這一孤獨神秘的地方,可以說在文化觀念、地理環境、社會歷史的發展上與拉美更有相似之處。這里的原始信仰仍主宰著當地人民的精神世界,如兩個主人公一直追尋的香巴拉,充滿了神秘氛圍。此外,其表現出來的現代文明帶來的先進的生活方式和千百年古老文明發生的激烈碰撞使魔幻現實主義更有了理想土壤。我們也更能在這種共鳴中領略到拉美魔幻現實主義的精髓。
(指導老師:申東城 鄧 芳)
{1} 張清華:《從這個人開始——追論1985年的扎西達娃》,《南方文壇》2004年第2期。
{2} 朱景東:《拉丁美洲名作家短篇小說選》,長江文藝出版社1982年8月版。
作 者:劉執敏,樂山師范學院文學與新聞學院2011級對外漢語2班本科生。
編 輯:杜碧媛 E?鄄mail:dubiyuan@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