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翻譯活動是一種動態的活動, 不同時期的翻譯作品受特定社會歷史、文化及意識形態的影響從而刻畫上時代的烙印。本文以《簡·愛》兩中譯本為例,從闡釋學前見理論的角度對比分析《簡·愛》兩中譯本語言的時代性特征,從而揭示隱藏在翻譯背后的語言的自然演變以及社會文化環境在翻譯過程中所起的決定性作用。
關鍵詞:《簡·愛》 闡釋學 前見理論 語言的時代性 社會文化環境
一、引言
《簡·愛》是英國19世紀著名女作家夏洛蒂·勃朗特的代表作,其深邃的思想和優美的語言使它備受廣大讀者青睞,被翻譯成多種語言在世界范圍內流傳。本文將從現代闡釋學的前見理論入手,對比分析1933年7月完成的李霽野譯本(簡稱李譯本)和20世紀90年代的黃源深譯本(簡稱黃譯本),從而揭示隱藏在翻譯背后的語言的自然演變以及社會文化環境在翻譯過程中所起的決定性作用。
二、理論剖析與實例分析
闡釋學的發展經歷了古希臘“闡釋學”,中世紀的“文獻學”,施萊爾馬赫(F. Schleiermacher)和狄爾泰(W. Dilthey)的“古典闡釋學”,以及海德格爾(M. Heidegger)和伽達默爾(H. G. Gadamer)為代表的西方現代闡釋學等幾個階段。
前見理論是伽達默爾哲學闡釋學的重要內容。前見(Vorurteile),或者說是前理解、偏見、成見、先入之見,主要是指人們在理解文本或認識事物之前由所處的特定歷史環境、歷史條件、歷史地位等因素而構成的人類先存的心靈狀態。前見就是一種判斷,它是在一切對于事情具有決定性作用的要素被最后考察之前被給予的。建立在海德格爾理解的前結構基礎上的前見理論認為,任何理解和解釋都依賴于解釋的前見。前見不再是達到文本正確理解的障礙,而是理解和解釋的首要條件。根據海德格爾的說法,前理解包括三個因素:1. 先行具有,即預先有的文化習慣。2. 先行看見,即預先有的概念系統,人從他所在的文化中接受了語言及運用語言的形式,必定將其帶入理解過程中。3. 先行設定或先行把握,即預先有的假設。先有、先見和先設說明了人在進行任何理解之前,必然是帶著前理解來進行理解的,頭腦中并非是一張白紙。
本文根據所選兩譯本時間跨度較大的特點,從特定社會中語言和社會文化環境角度出發,對比研究《簡·愛》兩譯本語言的時代性。
(一)語言的自然演變
古希臘哲學家赫拉克里特(Heraclitus,約公元前540—480)曾經說過:“一切皆變,沒有任何東西是靜止的。”語言也不例外。漢語的演變首先體現在漢字和標點符號的書寫形式上。1933年7月完成的《簡·愛》李霽野譯本(簡稱李譯本)產生年代較早,其文字用繁體字,豎著排版;標點符號的書寫形式也與現在中國內地的書寫形式不同。而完成于20世紀90年代的黃淵深譯本(簡稱黃譯本),其書寫形式與當代書寫形式相同。這是因為翻譯作品是為一定的讀者群服務的,譯者必須選擇其所處時代語言形式。其次,演變是語言發展的普遍特征,它不斷發展、不斷完善,具有時代性。
本文選取的兩個譯本時間間隔長達六十幾年,不同的選詞,反映了語言在不同時代的演變。在此,筆者選取了《簡·愛》前五章的兩個譯本來考察語言在演變中的新舊更替。
前五章中,原文 “an hour”和 “half an hour”均出現了四次。李譯本將其翻譯為 “一點鐘”和 “半點鐘”。黃譯本翻譯為 “一個小時”和 “半個小時”?,F舉其中一例:
例1: We had been wandering, indeed, in the leafless shrubbery an hour in the morning…
李譯本:不錯,早晨我們已經在無葉的叢林中漫游過一點鐘了……
黃譯本:其實,早上我們還在光禿禿的灌木林中溜達了一個小時……
根據我們現在的理解, “一點鐘”是凌晨一點或下午一點,而“an hour”是 “一個小時”??墒窃诶钕壬鷱氖略撟髌贩g的年代,用“一點鐘”來表示一個小時。民國十六年(1927),伍建光先生翻譯的《孤女飄零記》中,也把“an hour”譯成了“一點鐘”{1}??梢?,譯本的語言受當時的語言習慣的影響,具有時代特點。
譯者不能超越時間和歷史而客觀存在。譯者的前理解中語言的自然演變決定了譯文語言的歷史性特征。因此,每一個時代都有每一個時代的譯本,復譯是時代的要求。
(二)社會文化環境對譯本語言的影響
文化是一個民族知識、經驗、信仰、價值、態度以及時空觀念的總和,它包含著該民族個體的世界觀,作為民族一員,譯者無法跳出其所處的文化環境和歷史背景。因而,譯者在翻譯中的決策不僅僅取決于他(她)的語言知識,還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特定時代的社會文化環境。
李譯本和黃譯本譯自不同的歷史時期。《簡·愛》初到中國是在20世紀20年代,當時中國正經歷著新文化運動、文學革命和“五四”運動。因此,李霽野先生的翻譯實踐活動更多地圍繞著改造社會的政治變革,服務于急迫的現實斗爭與當前的社會需要。這一點表現為李先生經常選用比較激進的語言,甚至為原文語言平添具有中國特色的政治色彩。而黃譯本完成于20世紀90年代,當時中國正處于經濟蓬勃發展時期,人們渴望和平穩定的政治環境,過著豐富多彩的生活。因此黃先生翻譯《簡·愛》則更多著眼于藝術闡釋,再現原作的藝術風格。因此,黃譯本選詞比較溫和。請看下例:
例2:John had not much affection for his mother and sisters,and an antipathy to me.
李譯本:約翰對他母親和妹妹沒有什么愛,對我卻懷著仇恨。
黃譯本:約翰對母親和姐妹們沒有多少感情,而對我則很厭惡。
例2中 “antipathy”的意思是:反感,厭惡,憎惡。兩譯本分別翻譯為:仇恨和厭惡。根據《現代漢語詞典》的解釋,“仇恨”的意思是:因利害沖突而產生的強烈憎恨?!皡拹骸钡囊馑际牵海▽θ嘶蚴挛铮┊a生很大的反感。很明顯,這兩個詞的程度不同,“仇恨”更激烈,“厭惡”較溫和。簡和約翰是表兄妹關系,約翰討厭簡,總欺負她,可這種不喜歡并不是仇恨。因此李譯本言辭過于激烈。
除此之外,還有很多類似的例子,請看下表:
從以上例子可以看出,李譯本受當時所處時代的意識形態影響,選詞比較激進,往往使用比較正式的具有強烈感情色彩的詞匯。相比之下,黃譯本的用詞溫和得多,而且有些時候會根據上下文進行意譯。由此可見,譯者前理解中不同時代的社會文化環境影響了兩譯本的語言的選擇。
三、結語
總之,在翻譯實踐中,任何理解和解釋都依賴于譯者的前理解。因此,譯文語言也就不可避免地留下譯者前理解的印記,反映當時所處年代的語言和社會文化環境特征。前見作為歷史的存在物具有歷史性,理解具有歷史性,因此,作為理解的實現方式——語言也具有歷史性。譯文語言不僅體現了語言本身的演變,而且也反映了社會生活的變遷、民族文化的發展和翻譯思想的轉變。
{1} 茅盾:《〈簡·愛〉的兩個譯本——對于翻譯方法的研究》,羅新璋編:《翻譯論集》——“當天的早上,我們在那已經落葉的小叢樹堆里溜過有一點鐘了……”商務印書館1984年版,第356頁。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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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漢語大詞典編撰委員會.漢語大詞典[M].上海:漢語大詞典出版社,1994.
基金項目:該項目(Y2012 S005)得到遼寧醫學院青年科技啟動基金項目資助
作 者:李新,碩士,遼寧醫學院外語教研部教師,研究方向:翻譯理論與實踐。
編 輯:張晴 E?鄄mail:zqmz0601@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