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新時期前期階段的伍爾夫研究注重伍爾夫作品的認識價值和藝術形式的創新,多批評伍爾夫視野的狹窄和伍爾夫對下層人民的疏離。伍爾夫研究的后期階段呈多元化趨勢,研究者從多個角度闡釋伍爾夫及其作品,但也出現了偏重女性主義闡釋研究、而忽視其他方面的不均衡現象。
關鍵詞:弗吉尼亞·伍爾夫;研究;局限
國際弗吉尼亞·伍爾夫研究呈現為從簡單到復雜、從單向到多元的趨勢。與國際伍爾夫研究相比,中國的伍爾夫研究也經歷了曲折起伏的過程:20世紀早期的研究注重形式藝術的探討;新時期初期,瞿世鏡對伍爾夫小說理論及作品作了較為全面的闡釋;90年代,特別是90年代晚期以來,女性主義成為伍爾夫研究的一個重要維度。本文梳理、分析新時期以來中國伍爾夫研究的歷史,旨在觀照伍爾夫研究者對伍爾夫接受的變遷,并揭示其深層緣由。
一、新時期前期伍爾夫研究
前期伍爾夫研究主要側重伍爾夫小說的闡釋和小說理論的探討,對于伍爾夫小說藝術形式上的創新基本給予肯定。從研究立場來看,這時期的伍爾夫研究又可分為兩個階段:1985年之前的研究囿于固有的意識形態,站在階級分析和現實主義文藝觀的立場上對伍爾夫持批判態度,同時又有贊揚和肯定;1986年之后,專門治學西方文學的瞿世鏡等中國學者較多關注伍爾夫作品的藝術性和審美性,對伍爾夫的評價較為客觀,但是也有個別學者從階級局限出發對之進行批評。
1984年薛立華、劉秦文譯,安德烈·莫洛亞著《伍爾夫傳》(上海文藝出版社出版的《文藝論叢第19輯》),是中國新時期譯介的第一篇國外伍爾夫傳記。1988年瞿世鏡編選的《伍爾夫研究》(上海文藝出版社)作為“外國文學研究資料叢書”之一出版,該書選譯了20世紀20年代到80年代國外有關伍爾夫的研究論文,對我國研究伍爾夫的學者產生了很大影響。
瞿世鏡先生是中國新時期伍爾夫研究的專家,成果卓著。總體來看,瞿世鏡對伍爾夫的研究主要表現在伍爾夫的小說理論和她的創作兩個方面。瞿世鏡糾正了以往將危機意識作為意識流小說產生的背景的說法,指出“19世紀未至20世紀初,西方繪畫、音樂、文學的發展演變過程,都是一種突破傳統藝術規范、開創新穎藝術規范的決裂過程”,這種決裂使人們認識到藝術規范的可變性、多元性,意識流小說家們因而“進行了開創新型藝術規范的實驗探索”。基于這樣的認識,瞿世鏡先生將伍爾夫的創作和理論方面的實驗探索“作為一個打破傳統規范、建立新型規范的文化藝術發展過程”來考察。[1]這樣的研究較以往的社會學外部研究更為深刻。在吸取國外研究成果的基礎上,瞿世鏡對伍爾夫的多數作品、創作階段及其特點和歷史地位作出了中肯的評價,扭轉了以往人們對伍爾夫及其作品的片面認識。瞿世鏡的系統研究打破了以前伍爾夫研究的零散局面,開拓了伍爾夫研究的領域,并為以后伍爾夫研究奠定了基礎。
解楚蘭在《現代文學批評家吳爾芙夫人》(《外國語》1983年第4期)一文中根據“文學不能獨立存在,它總是直接或間接為政治服務的”的觀點,指出伍爾夫作為一個批評家的局限是:“認為文學可以脫離政治”,“過分強調了技巧的重要性,而忽略了思想內容”;有“中上層資產階級的偏見”,不了解最下層人民的痛苦。[2]
這一時期,伍爾夫研究的單篇論文主要集中在伍爾夫的小說《到燈塔去》。李乃坤《沃爾芙的〈到燈塔去〉》在新時期前期是少數全面、客觀評論《到燈塔去》的文章之一,擺脫了早期階級分析的立場。此文探討了《到燈塔去》的意識流技巧,還指出小說運用了象征手法,“巧妙地展現人物的心理和性格,揭示生活的含義”。[3]同時,李乃坤囿于傳統審美心理,認為這部小說的缺點是:“這里的人物……的生活是靜態的,有范圍的擴大而無質的發展。人物的意識活動使讀者處于無數的印象包圍之中,但老是令人覺得現實感淡薄。”[4]
另外,中國學者對《達洛衛夫人》、《海浪》、《墻上的斑點》、《普通讀者》等伍爾夫作品也有所探討。孫梁的《意識流與社會性——〈達洛衛夫人〉中譯本代序》(《清明》1987年第5期)是以現實主義美學原則為依據來批評伍爾夫和《達洛衛夫人》的。他認為伍爾夫是位具有社會意識與民主傾向的作家,《達洛衛夫人》基本上類似現實主義小說 [5],但批判力度不夠。
二、新時期后期研究
后期伍爾夫研究呈現出與前期不同的特點,趨于多元化和復雜化,很少帶有階級分析和左傾文藝批評思維的色彩。這一時期的研究成果有賴于伍厚愷、易曉明、陸揚、李定清、呂洪靈、吳慶宏、高奮等一批伍爾夫研究專家和學者的努力,但是由于自身文化立場、學術修養等的因素的影響,他們對伍爾夫的闡釋和論述具有差異性。
這一時期,中國對伍爾夫作品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到燈塔去》、《達洛衛夫人》、《海浪》、《墻上的斑點》,其他小說的研究較少。中國學者運用西方多種理論、從多個角度對伍爾夫作品形式和內容進行剖析,剝離了前期研究現實批判和階級分析的強烈色彩,而注重伍爾夫小說的形式美學、生命意識和女性主義思想。
伍爾夫的單篇作品不僅在新時期后期得到極深的開掘,中國批評者還從繼承與創新、藝術形式、風格特征、創作技巧、內涵主題、形式與內容的關系、后期創作立場和觀念的轉變、女性主義、雙性同體、戰爭等方面探討了伍爾夫的創作。一些論文探討伍爾夫小說中的繪畫、音樂等創作手法,如毛繼紅的英文博士論文《尋找有意味的形式——弗吉尼亞·伍爾夫的小說創作與繪畫藝術》(河南大學,2002年)運用克萊夫·貝爾的理論從繪畫角度分析了伍爾夫作品《到燈塔去》、《達洛衛夫人》和《雅各的房間》,從簡化原則、線條與色彩的組合、作品的結構三方面探討了伍爾夫為獲得整體的審美效果而將繪畫與小說藝術相結合的方法。
這一時期,伍爾夫的文學理論研究在繼承前期研究成果的基礎上有了新的拓進和發展。殷企平的《伍爾夫小說觀補論》(《杭州師范學院學報》2000年第4期)在瞿世鏡研究基礎上,質疑了瞿世鏡的“主觀真實論”等個別定性詞,將伍爾夫的理論歸結為她的生活決定論。高奮的博士論文《弗吉尼亞·伍爾夫生命詩學研究》(浙江大學,2009年)運用中國傳統的觀照方法,在中西詩學的研究語境中全面觀照伍爾夫的小說理論,闡釋伍爾夫關于小說的本質、創作的定位、批評、文學形式、藝術境界方面的詩學思想。高奮進而指出伍爾夫詩學的要旨是:“文學本質上是表現生命的藝術形式,因而其創作、形式、批評和境界都是以生命真實為最高準則的,是超越理性認知和現實的直接對應性的。”[6]
由于西方女性主義理論在中國的廣泛傳播,自20世紀90年代以來伍爾夫的女性主義詩學思想受到中國批評界的強烈關注,產生了大量的研究成果。這些論著探討了伍爾夫女性主義思想的內容、表現形態、歷史地位、價值意義,并將之與其他女性主義批評理論相比較。但是在獲得豐收的同時,我們也應該看到大量的研究存在著單一化、模式化的傾向,并沒有出現如同西方伍爾夫研究那樣的激烈的爭論。林樹明在其所作的《開拓者的艱難跋涉——從斯達爾夫人到弗·伍爾夫》(載林樹明著《女性主義文學批評在中國》貴州人民出版社,1995年)一文中給予伍爾夫的女性主義思想高度評價。張巖冰的著作《女權主義文論》(山東教育出版社,1998年)詳細闡釋了伍爾夫的女權主義文論,認為伍爾夫在婦女創作、雙性同體思想、婦女創作批評和文學中的女性形象四個方面開拓女權主義文學批評理論。 吳慶宏的《弗吉尼亞·伍爾夫與女權主義》(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5年)是中國研究伍爾夫女性主義思想的第一部專著。該書在西方女權主義運動發展史的背景下研究伍爾夫的女權主義思想,探討了伍爾夫女權主義思想和舊女權主義、新女權主義的關系。還有一些論著探討了伍爾夫的女性寫作思想,如呂洪靈的著作《情感與理性:論弗吉尼亞·伍爾夫的婦女寫作觀》(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07年),潘建的博士學位論文《弗吉尼亞·伍爾夫:性別差異與女性寫作研究》(北京語言大學,2007年)。
這一時期,中國研究者還將伍爾夫與喬伊斯、萊辛、海明威、蕭紅、張愛玲、李陀、張承志、劉以鬯等中外作家進行平行比較,如柴平的《女性的痛覺:孤獨感和死亡意識———蕭紅與伍爾夫比較》(《外國文學研究》2000年第4期),宋堅的《伍爾夫、張承志詩化小說之比較》(《貴州民族學院學報》2001年第3期),潘華凌、李菊花的《殊途同歸·神交與往——伍爾芙與張愛玲的女性意識比較研究》(《西南民族大學學報》2004年第7期),李愛云的《西方的鋪路石與東方的藝術探索者———伍爾夫與劉以鬯的詩化小說之比較》(《湘潭師范學院學報》2004年第5期),蔣虹的《“精神頓悟”與“重要瞬間”——試比較喬伊斯的死者和伍爾夫的墻上的斑點》(《四川外語學院學報》2001年第5期)等。
三、結語
總體來說,新時期以來伍爾夫研究的不足之處表現為:一、研究范圍狹窄,視域不夠開闊。伍爾夫作品研究主要集中在《達洛衛夫人》、《到燈塔去》等幾篇小說,而其他小說及散文隨筆、日記、書信的研究很少。二、受國外研究以及中國社會文化的影響,伍爾夫研究具有明顯的局限性。研究視角與方法雖呈多元化趨勢,但總體來說比較單一。特別是自90年代后期以來,研究者多從女性主義角度出發闡釋伍爾夫及其作品,束縛了伍爾夫研究的發展。三、大量的重復研究,造成表面上的繁盛,掩蓋了事實上研究的匱乏。
參考文獻:
[1]瞿世鏡.《對于研究方法的思考》,瞿世鏡著《意識流小說家伍爾夫》,上海文藝出版社,1988年,第5-6頁。
[2]解楚蘭.《現代文學批評家吳爾芙夫人》,《外國語》,1983年第4期,第35頁。
[3]李乃坤.《沃爾芙的〈到燈塔去〉》,《外國文學研究》,1986年第1期,111頁。
[4]李乃坤.《沃爾芙的〈到燈塔去〉》,《外國文學研究》,1986年第1期,114頁。
[5]孫梁.《意識流與社會性——〈達洛衛夫人〉中譯本代序》,《清明》,1987年第5期,第200頁。
[6]高奮.《弗吉尼亞·伍爾夫生命詩學研究》,浙江大學2009年博士論文,第26頁。
(作者單位:商丘師范學院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