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阮籍的人生悲劇就在于他陷人歷史和時代的困境之中,必須做出艱難的選擇。而這種選擇,本身就是一個極大的悲劇:沒有獨立地位和人身保障的士人,為保持精神的獨立和生命的繼續,必將付出了心靈沖突的沉重代價。他以“朝隱”的方式,在保全性命的同時,保持精神的獨立,選擇了不死也不屈的生存方式,大隱隱于“朝”,在酣飲與沉醉中度過一生。但他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價,獨自品嘗孤獨、寂寞的心靈之苦,阮籍的人生之路為古代身處逆境的知識分子確立了一種新的生存方式。
關鍵詞:阮籍 《詠懷詩》;憂生之嗟;“朝隱”
晉宋之交的顏延年在他的《詠懷詩注》中說:“嗣宗身仕亂朝,常恐罹禍,因發茲詠,故每有憂生之嗟。”憂生之嗟,在阮籍的詩篇中占了很大份量。“《詠懷詩》中半數以上篇章,皆含憂生內容,全篇為憂生之嗟者亦不在少數。”[1]阮籍特殊的身世、處境、歷史境遇,使他的憂生之嗟具有更深廣的憂憤,包含了更多的社會人生意義。
阮籍身處魏晉之交,其時,司馬氏為篡奪曹魏的政權,大肆屠殺士大夫,制造恐怖黑暗的政治氣氛。他和司馬氏若即若離,始終小心翼翼地保持一種微妙的關系,太近則有違本性,損害自己的獨立人格;太遠則容易遭到猜忌,有生命的危險。他始終都過著一種“終身履薄冰,誰知我心焦”的戰戰兢兢的生活。他的這種痛苦、矛盾的心情在《詠懷詩》中表現了出來。
“無常”和“有常”:對宇宙人生悲劇命題的思考
阮籍認識到飄忽無常的現實人生,一切都是無常的。青春、生命、友誼、名譽、富貴、國運等,一切都不是長久不變,都是可能隨時失去的。自從漢末以來,社會大亂,“禮崩樂壞”的局面使士人心態大變,不再信奉萬古不變的儒家教義,而是對宇宙、人生進行了一系列新的思考,進而產生了懷疑。魏晉士人之任達放蕩,實與認識到宇宙人生之無常這一悲劇命題有關。阮籍深受這一社會思潮的影響,加上自己又身處那樣一個艱難危亂的政治環境里,因此他的“憂生之嗟”中,對人生無常的思考就很深刻。
他甚至對宇宙天地、日月星辰這些永恒的自然物也提出了懷疑。屈原說:“與天地兮比壽,與日月兮齊光。”阮籍則說:“日月不常融,天地有否泰”(四十二),“朝陽不再盛,白日忽西幽”(三十二),“存亡從變化,日月有浮沉”(二十二)。他在《大人先生歌》中,甚至說天地、日月星辰都毀滅了,自己又能怎么樣呢?
求仙和隱逸:一個不能實現的夢想
魏晉文人求仙和隱逸的思想是有原因的。社會動蕩,兵禍不斷,再加上統治集團的政治迫害,是當時許多正直文人求仙隱逸思想的社會根源。同時,魏晉文人求仙隱逸的風氣,也深受當時流行的玄學影響。玄學標榜老莊,老莊哲學的遁世思想又為隱逸求仙提供了思想基礎。在那樣一個時代背景和思想氛圍之下,全身保真,遺落世事的最好出路就只有求仙隱逸之一途。
阮籍的艱難處境和思想基礎自然使他對求仙隱逸的道路充滿了熱切的渴望。隱居棄世,求仙永生是作者在那個險惡環境中的人生理想。阮籍出身于世宦之家,年輕時就做官,成名后又是名士的首領,具有很大的社會影響。他如果隱遁山林,對司馬氏的拉攏采取不合作的態度,恐怕早已遭到司馬氏的屠殺了。另一方面,隱居也未必就能遺忘世事,“身在江海之上,心在魏闕之下”,是許多士人思想矛盾的形象寫照。阮籍自己也認識到求仙隱逸之路不切實際。
大隱隱于“朝”:一種不死不屈的人生出路
求仙隱逸之心幻滅了,阮籍以另一種“隱”的方式來面對自己的環境。西漢東方朔就自稱是避世于朝廷的隱士。(見《補史記滑稽列傳》)隱的目的是表示自己不與濁世合流,避世全身,那么在宮殿之中也能“形神見藏,”朝廷也是可以避世的。
阮籍雖然當過尚書郎、散騎常侍、東平相、步兵校尉等官職,但他的行為更像一個隱士,而不是一個官吏。平日里他“發言玄遠,口不臧否人物”,就連司馬昭也稱他為“古之至慎人”;他盡量避開世事的糾纏,全身遠禍;他“酣飲為常”,甚至一醉六十日不醒,這也是借酒來逃避世事;他當官的理由有時竟只是為了有貯存的好酒,他任東平相時“壞府舍屏障,使內外相望”,在那個時代,這近乎游戲態度;他居喪可以不依禮制,面對禮法之士指責也“神色自若”,一切都依情而動。這些行徑都是把自己當作“方外之人”的結果。
阮籍的精神極為苦悶,他的《詠懷詩》中充滿憂生之嗟的感喟,都是這種苦悶心情的外在表現。他活得很累,在那個黑暗的時代,不僅說話小心翼翼,就是在《詠懷詩》中也是欲說還休,隱約其辭,乃致造成了“言在耳目之內,情寄八荒之表……厥旨淵放,歸趣難求”(鐘嶸《詩品》)的獨特藝術效果。這種朦朧之美,對文學來說確是幸事,但這種戰戰兢兢的生活,對阮籍來講,又何嘗不是一個“悲劇的典型”呢?阮籍的人生悲劇就在于他陷人歷史和時代的困境之中,必須做出艱難的選擇。阮籍的人生困境,正是中國古代士人經常面臨的艱難選擇,阮籍的悲劇人生,對于理解古代文人心靈的歷史,具有重要的認識價值。
參考文獻:
[1] 徐公持. 魏晉文學史[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99。
[2]羅宗強. 玄學與魏晉士人心態[M]. 天津:南開大學出版社,2004。
[3]陸侃如、馮沅君. 中國詩史[M].天津:百花文藝出版社,1999。
(作者單位:1.內蒙古廣播電視大學;2.呼和浩特第二中學語文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