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河的悲歌

摘 要：蘇聯作家肖洛霍夫的小說《靜靜的頓河》描寫了從第一次世界大戰到國內戰爭結束，頓河兩岸哥薩克人在戰爭時期的生活和命運。小說主人公葛利高里·麥列霍夫是一個十分復雜又矛盾的人物，他在動蕩的歷史年代走著一條獨特、坎坷的人生道路。他的徘徊搖擺的矛盾的性格是在急劇動蕩的年代革命與反革命的激烈斗爭中形成并逐步加深的。

關鍵詞：矛盾；性格；戰爭

蘇聯作家肖洛霍夫的《靜靜地頓河》描繪了1912年至1922年間兩次革命和兩次戰爭中的重大歷史事件和頓河兩岸哥薩克人在這十年中的動蕩生活，反映了哥薩克獨特的風土人情、哥薩克各個階層的變化、廣大哥薩克在復雜的歷史轉折關頭所經歷的曲折道路，以及卷入歷史事件強大旋渦中的葛利高里的悲劇命運。小說的主人公葛利高里在這個動蕩的年代中，命運一次次的沉浮，在歷史的激流中徘徊、搖擺，在經歷一次次的矛盾后，小說的結尾最終以他的悲劇命運結束。而他一系列矛盾性格與悲劇命運的背后，卻有著不可忽視的根源。

一、徘徊搖擺的性格

葛利高里是一個渾身充滿著矛盾和悲劇的人物，作者肖洛霍夫在《靜靜的頓河》中巧妙地將各種矛盾集中在他的身上，不論是對待愛情，還是對待自己的歸屬，都在徘徊當中搖擺。

首先，葛利高里的矛盾性表現在對待愛情、婚姻的態度上。他敢于同哥薩克傳統挑戰，他愛上司捷潘的妻子阿克西妮亞，并且公開自己與阿克西妮亞的關系，追求熱烈真摯的愛情，但又不得不遵從父命，同自己所不愛的富農女兒娜塔莉亞訂婚，并打算割斷同阿克西妮亞的愛情。他對阿克西妮亞的愛，使他與家人發生了沖突，終于同家人鬧翻，于是他決心帶著阿克西妮亞一起到庫班去，遠遠地離開。當他知道阿克西妮亞委身于李斯特尼茨基的時候，他一直堅持的愛情遭到挫折，在憤怒之下他打了阿克西妮亞，最終回到家中，請求娜塔莉亞的原諒。娜塔莉亞的善良、忠貞，尤其是對孩子們的愛，使他對妻子產生了深厚的感情，然而對阿克西妮亞的愛仍在他心中無法磨滅。對妻子的愛和對情人的愛是一對無法解決的矛盾。于是他又投入情人的懷抱，使這兩個都深愛他的女人為他死得異常悲慘——娜塔莉亞痛恨丈夫的不忠，私自墮胎身亡；阿克西妮亞在與葛利高里逃亡途中，被槍打死。正是這一矛盾導致了娜塔莉亞和阿克西妮亞的悲劇，反過來又加深了葛利高里內心的痛苦和性格上的矛盾。

其次，在紅軍與白軍之間，他又徘徊不定。在短短四五年間，葛利高里兩次參加紅軍，三次投身反革命叛亂。在殘酷的戰爭中，他的思想，他所追求的，他內心所想的，在他的心處里都在一種不確定的搖擺中，而最終在這種內心極度的不確定和搖擺中，葛利高里就這樣陷入反革命的深淵而毀滅。

二、矛盾性格的形成和發展

葛利高里是《靜靜的頓河》的主人公，他的性格的矛盾性是在急劇動蕩的年代里，在革命與反革命的激烈斗爭中形成并逐步加深的。他的矛盾性不是某一特定時期里才表現出來的，而是一直處于一個發展的過程，他的矛盾性在其性格形成發展中是貫徹始終的。

葛利高里的矛盾性表現在他對真理的追求和對社會變革的態度上。葛利高里抱著盡軍人天職的思想參加了第一次世界大戰，但到底為什么打仗？他卻不明白。與賈蘭沙的相識，使他思想上引起了深刻的變化。革命士兵賈蘭沙向他尖銳揭露帝國主義戰爭的荒謬和專制政體的腐敗，更使他對沙皇、祖國和他的哥薩克軍人天職的全部概念一下子化為灰燼，使葛利高里“思想覺醒了”，成為一個有仇恨的人，他在皇親貴族視察醫院時所表現的大不恭就是明證。然而，從前線回到家鄉養傷以后，葛利高里作為“韃靼村第一個得到十字勛章的人”，受到了家人和同村人的諂媚和尊敬，這些落后的哥薩克意識漸漸地把賈蘭沙在他心中種下的真理的種子毀滅掉了。他又以一個出色的哥薩克的身份重新回到前線，那種培養了一生的哥薩克氣質又戰勝了偉大的人類真理。雖然他得到了一大串的十字勛章，但是他再也不能像從前那樣歡笑了。然而正直善良的天性又沒有完全泯滅，這就加深了他性格的矛盾性，這一矛盾性隨著斗爭的深入愈來愈尖銳，以至最終導致了他的悲劇結局。

十月革命的爆發，政治上幼稚的葛利高里并沒有積極站在蘇維埃政權一邊，而是接受資產階級自治派的影響，擁護哥薩克脫離俄國而獨立，成了一個在草原上的大風雪里迷了路的人。這時他又遇到彼得捷爾柯夫，革命思想的影響使他懂得了必須建立人民政權才能消滅剝削、壓迫，消滅戰爭。在經過短短的動搖以后，從前的真理又在他心里占了上風，葛利高里在戰斗中作戰英勇，并擔任了指揮。此時革命的真理在他心中僅僅是占上風，不過，葛利高里不是一個堅定的無產階級革命戰士，只是蘇維埃政權短暫的同路人，他對殘酷的階級斗爭缺乏正確的認識，當波得捷爾柯夫不經審判槍殺俘虜時，葛利高里又開始懷疑自己所走的是不是那條應該走的路。葛利高里思想的反復是他性格的兩面性決定的，是其性格在尖銳激烈的斗爭年代的反映。

哥薩克的暴動加深了葛利高里的矛盾，雖然最初他是被風暴卷進去的，是不自覺參加暴動的，但他的哥薩克偏見最終戰勝了真理，他把戰爭的罪過全部推到布爾什維克身上，認為蘇維埃政權是莊稼佬的政權，是來搶奪哥薩克的土地和利益。于是葛利高里漸漸地憎恨起布爾什維克了，他決心不妥協，要和他們斗爭，把用哥薩克的血澆灌過的頓河沿岸的肥沃的土地拼命地從他們腳底下奪回來。尤其他的哥哥彼得羅的死更加深了他對布爾什維克、對紅軍的仇恨，他把布爾什維克看成“他的生活上的敵人”。紅軍占領韃靼村的時候，葛利高里公開咒罵蘇維埃政權除了使哥薩克破產以外，什么都得不到。蘇維埃政權要把他當作危險的敵人逮捕法辦，葛利高里不得不倉惶潛逃。這時頓河流域又爆發第二次叛亂，葛利高里感覺到一種非常強烈的愉快，感覺到無比強大的力量和決心，從那刻起，他的道路很清楚了。他克服以往的徘徊動搖，自覺投身到反革命狂潮中去。他由一個叛軍連長逐步晉升為師長，在反革命泥坑中越陷越深，但是他的內心是復雜的，一方面他以自己能指揮這么多人而自豪，感到一種虛榮的愉快，另一方面心里又有著一種戰戰兢兢的心情和酸澀的痛苦的滋味，他不知道自己率領著這些人去反對什么人，也不知道誰是對的。這一切都說明葛利高里內心充滿著矛盾，他自以為他的道路很清楚了，實際上在反人民反革命的道路上愈陷愈深：一方面認為自己找到了一條“正確”的道路；另一方面又敏感地覺得自己所走的是一條滑向深淵的路，生活對于他來說已經變得毫無意義。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殺人是為什么，生活的道路不對頭，他覺得也許他就是造成這種情況的罪人。葛利高里內心的痛苦是其矛盾性造成的，是他性格的兩面性所造成的矛盾性在激烈的階級斗爭中的深化和不能統一調和的結果，他的偏見使他選擇了一條與人民為敵的道路，他內心的良知又使他感到自己走錯了路，而正是這一矛盾使葛利高里這一形象變得更加深刻，更具有典型性。

三、矛盾性格產生的原因

任何事物的矛盾都不是憑空產生的，都是有它特定的客觀原因和主觀原因的。葛利高里形象的矛盾性也是有它的根源的。

1、葛利高里矛盾性產生的客觀原因

首先，葛利高里形象的矛盾性有它的歷史、時代、社會的根源。葛利高里所經歷的時代是俄國社會異常動蕩的大變革時代。在短短的十年間就經歷了第一次世界大戰和國內戰爭兩次戰爭，經歷了二月革命和十月革命兩次革命，葛利高里同俄國其他階層的人民群眾一樣，被戰爭和革命從狹小的個人圈子推向了廣闊的社會的天地中，去經歷社會的變革，在動蕩的時代里沉浮。時代的矛盾，革命與反革命的你死我活的斗爭，必然反映在人的身上，葛利高里的矛盾就是時代的矛盾斗爭的一種反映。

其次，葛利高里的矛盾性有其階級根源。人物所處的特定時代的階級地位、經濟地位才是產生葛利高里矛盾性的根本的原因。作為頓河哥薩克中農的一種獨特的象征的葛利高里，在作品中一開始就是以一個勞動者的身份登場的。葛利高里的家庭是一個殷實富裕的中農家庭，葛利高里家這種經濟地位決定了作為家庭一成員的他既是勞動者同時又是私有者的身份。俄國在十月革命之后之所以經歷了幾年殘酷的國內戰爭，其中一個原因是決定革命成敗的廣大小資產階級在革命的緊要關頭表現出動搖性，這一動搖會對革命產生巨大的影響。葛利高里形象的矛盾性是這種搖擺性的反映，可見，葛利高里的矛盾性是其階級地位、經濟地位決定的。

2.葛利高里矛盾性的主觀原因

葛利高里矛盾性的主觀原因在于他獨特的教養和性格。葛利高里是生長在頓河沿岸的一個殷實的勞動的哥薩克家庭，哥薩克傳統美德的教養和生活環境養成了他勤勞、勇敢、正直、善良的性格。而麥列霍夫家的氣質——倔強、不屈服、富于反抗的精神從小也影響著葛利高里。作品從追述麥列霍夫家族的歷史開始，幾乎以第一章的整章篇幅回憶了葛利高里的祖父普羅柯菲的羅曼史，不能說是沒有原因的。正是這種“麥列霍夫”的氣質對葛利高里的一生產生了不可低估的影響，增加了其性格的矛盾性。

小說中展示的戰爭是極端殘酷的，而生活在戰爭中的哥薩克們更只能如此，為了生存，他們生活在生與死之間，在仇恨與憐愛之間，在一次次放下武器，然而又一次次被當時環境而被迫重新拿起武器之間。葛利高里在如此獨立而孤傲的世界中，結果只能是一個悲劇。

總之，葛利高里始終是一個充滿著矛盾的人物。這一形象以它的矛盾性而有別于蘇聯文學中的其他形象，成為獨特的典型，同時也正是這一形象典型性，決定了它在世界文學史中占據著一個特殊的地位。

參考文獻：

[1]朱維之、趙澧、黃晉凱主編.《外國文學簡編》（歐美部分），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4年.

[2]蘇聯肖洛霍夫著，金人譯.《靜靜的頓河》，北京人民出版社，1988年10月，第二版.

[3]張弘主編.《外國小說鑒賞辭典》(20世紀中期卷)，上海辭書出版社，2009年8月.

[4]王玉蓮《生命意義的追尋———葛利高里悲劇探析》.

（作者單位：瀘州職業技術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