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新歷史主義文學批評認為官方歷史壓制邊緣人物的聲音。通過挖掘那些受壓制的邊緣人物的歷史敘述,新歷史主義試圖去除對宏大歷史的盲目信任。福克納的巔峰之作《押沙龍,押沙龍!》包容了所有邊緣化敘述者的聲音和視角,展現了??思{試圖消解宏大歷史敘述的傾向。
關鍵詞:邊緣聲音;新歷史主義;《押沙龍,押沙龍!》
在《押沙龍,押沙龍!》中,??思{分別從三個南方人(即羅莎小姐,康普生先生和昆丁)的視角,以及昆丁的加拿大籍舍友施里夫的視角,展示了復雜的薩德本家族歷史和南方歷史。本文通過分析《押沙龍,押沙龍!》中四個敘述者的邊緣化地位來探討福克納的新歷史主義思想。
一、新歷史主義對邊緣歷史敘述的關注
權力中心控制歷史的編撰,歷史壓制邊緣人物的聲音。新歷史主義者用懷疑的目光重新審視官方歷史版本。他們不僅重新考查官方版本賴以形成的歷史材料,同時挖掘那些在書寫官方歷史過程中被忽視的,亦或是有意隱藏的資料。羅易斯·泰森認為“新歷史主義的重要特征是對邊緣人物歷史敘述的關注……因為它使得官方歷史敘述不再控制我們對歷史的理解。”[1] 通過關注那些受壓制的邊緣人物的歷史敘述,比如婦女、有色人種、窮人、勞動人民等,新歷史主義揭示了官方歷史敘述的另一面,消解了宏大歷史敘述。
在這一點上,??思{與新歷史主義相認同。福克納意識到了美國政府宣講的內戰勝利和資本主義進步的“單數”“大寫”歷史忽略了隱藏的、邊緣的表達模式和文本。為了解構傳統的歷史編撰方法,??思{從被遺忘的視角來考查歷史。??思{包容了所有邊緣化敘述者的聲音和視角,并允許讀者考查歷史真實的多個方面。
二、羅莎小姐:失語者的聲音
批評家注意到了羅莎敘述與其他敘述者的不同。菲利普·溫斯坦認為“康普生先生和昆丁談話,而羅莎透過昆丁之口而講話,”羅莎從來就沒有參與到昆丁的敘述游戲中,這種游戲“必須被男性分享”并且“只有男性才能分享?!盵2] 在小說中,??思{讓康普生先生和昆丁的舍友來重構羅莎憤怒的故事,這更強調了羅莎沒有能力發出自己的聲音。
內戰加劇了羅莎的邊緣化地位。沒有兒子來繼承姓氏,薩德本向羅莎求婚。這個求婚雖談不上浪漫,但羅莎已經做好了答應的準備。因為內戰導致了她父親的自殺,她不得不向薩德本尋求食物和保護。然而,薩德本先生子再結婚的要求傷害了羅莎。因為對于羅莎來說,這是對她人格的否定,以及對白人女性婚姻的貶低。羅莎意識到了:她連同其他的南方白人女性只是抵押物。正如她姐姐埃倫一樣,她只不過是在男性之間被交換、被買賣的商品。
在這本小說中,通過給予羅莎這一邊緣化人物以聲音,福克納允許她來影響薩德本家族歷史,在更廣泛的意義上來說影響南方歷史。正如威爾科特認為的那樣,羅莎的聲音“不僅修正了官方敘述,而且給予了那些被排除在正史之外的人以聲音。”[3]
三、 康普生先生:受害者的聲音
當康普生先生向他兒子敘述薩德本家族史時,康普生家這一曾經顯赫一時的名門望族,只剩下一幢破舊的房子??灯丈壬砹藘葢鸷蟪錾⒉荒茉谛碌纳鐣F實和經濟體制中生存的一代。因此,他在新南方淪落到了邊緣化的地位。
康普生先生的邊緣化社會地位主要表現在他對沃倫的同情描述上。在他的敘述中,沃倫是社會不公的受害者,因抗議其邊緣化社會地位而走向毀滅。當薩德本拒絕接受他的孫女米莉和她的孩子時,沃倫殺死了薩德本。認識到沒有機會逃跑,他別無選擇,只能殺死孩子和米莉,然后自殺。通過對沃倫這一人物的描述,康普生先生表達了對北方商業資本主義帶來的變化所導致的其邊緣化地位的無聲抗議。
四、 昆丁:痛苦的聲音
在小說開始,羅莎小姐解釋了為什么她選擇昆丁作為薩德本家族史的講述對象:“因為即將離開此地去哈佛上大學,別人這樣告訴我,她說。所以我琢磨你肯定是不會再回來安心留在杰弗生這樣一個小地方當鄉村律師的,既然北方人早就算計好不讓南方留下多少供年輕人發展的余地。因此沒準你會登上文壇,就像眼下有那么多南方紳士也包括淑女在干這營生一樣,而且也許有一天你會想到這件事打算寫它。”[4]羅莎把讀者引向了南方破裂的歷史。南方的經濟落后使得昆丁成為一個潛在的作家。在從1869年薩德本去世到1909年羅莎和昆丁對話的這段時間里,舊的貴族精英階級被新興的商業階級所代替。昆丁離開杰弗生鎮向教育中心和商業中心的中東部靠攏這一事實也證明了南方經濟地位的邊緣化。因此,盡管羅莎的這一解釋看起來是個旁白,但它表明昆丁在新南方的邊緣化地位。
出于對身份危機的恐懼,在他敘述薩德本家族史時,昆丁試圖緊緊抓住騎士神話的意識形態來抵制他邊緣化的社會地位。在他敘述中,亨利被描述成一個浪漫的人物。在亨利身上,昆丁看到了亂倫的夢想,因為亂倫是維持種族和階級結構穩定的一個方式。對于昆丁來說,這些分類不僅是騎士神話所描寫的社會基礎,而且也是他自我存在的重要基礎。在他的敘述中,當亨利不同意邦和朱迪絲結婚時,邦說,“那么你不能容忍的是異族通婚,而不是亂倫”[4]345。這里,邦說到了昆丁所懼怕的,即社會階級結構的變化。當亨利請求邦不要逼他殺兄時,邦回答說,“不,我不是,我是要和你妹妹一起睡覺的黑鬼”[4]347。昆丁被迫承認他原以為是自然恒定的階級范疇實際上是不斷變化的。即使沉浸在騎士神話的意識形態中,昆丁也不能重新獲得貴族的優先權。由于昆丁的身份是基于戰前神話之上,昆丁不能成為一個人,只是一個營房。由于沒有了聲音和主體性,昆丁象征著逝去的光榮,只是代表了少數派的文化和失敗的經濟體制。
五、 施里夫:半邊緣化的聲音
施里夫,昆丁的加拿大籍舍友,是唯一一個遠離南方經濟歷史的人物,但施里夫也可以被理解成一個經歷著邊緣化社會地位的人物。蘇珊·威利斯認為,選擇施里夫作為對話者很有意義,與南半球的其他貧窮的國家相比,加拿大和戰后的南方,從地理位置和經濟發展上,與東部沿海接近。施里夫與加拿大的半邊緣化地位解釋了他對薩德本家族史如此著迷的原因。
盡管他們來自兩個不同的國家,施里夫和昆丁卻構建了同一個敘述。這種聯系強調了盡管南方文化是獨有的,但是由于其相似的半邊緣經濟地位,施里夫可以用他的歷史記憶和年輕的浪漫主義來參與到薩德本家族史的重構中。
六、結語
當歷史僅僅存在于講述中時,講述者就享有了前所未有的特權。《押沙龍,押沙龍!》中的羅莎小姐、康普生先生、昆丁和施里夫被??思{賦予了講述的權利。通過在文本中創造一個可以讓邊緣化人物發出聲音的空間,??思{展現了被忘卻的南方歷史。通過包容所有邊緣化敘述者的聲音和視角,福克納表現了對高歌猛進的北方工商資本主義主流話語的質疑,解構了美國政府宣揚的內戰勝利和資本主義進步的“單數”“大寫”歷史,并允許讀者考查歷史真實的多個方面。
參考文獻:
[1]Lois Tyson,“New Historicism”, Selective Readings in 20th Century Western Critical Theory, Beijing: 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 2002, p. 622.
[2]Philip Weinstein,“Meditations on the Other; Faulkner’s Rendering of Women.” in Faulkner and Women, 81-99. Jackson: The University Press of Mississippi, 1986, p. 91.
[3]Barbara Wilcots.Rescuing History: Faulkner, Garcia Marquez, and Morrison as Post-colonial Writers of the Americas, University of Denver, 1995, p. 83.
[4]威廉·??思{.押沙龍,押沙龍[M].李文俊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0年,第4頁。
(作者單位:甘肅農業大學外語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