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萌芽階段:由翻譯始,深受西方影響
中國現代科幻文學的發展是以翻譯西方(包括日本)的科幻小說拉開序幕的。許多當時世界上有名的科幻作家的作品均不同程度地被譯成中文,如:儒勒·凡爾納、H·G·威爾斯、押川春浪、瑪莉·雪萊等等;尤其是儒勒·凡爾納的作品被翻譯的最多。
1900年,中國世文社出版了由逸儒翻譯、秀玉筆記的《八十日環游記》(即《八十天環游地球》),這是目前有史可查的中國發行的第一部科幻小說作品。隨后大量的外國科幻作品涌入中國,給中國科幻的發展注入了養分。
這種現象的出現不是偶然的。當時改良主義的變法運動方興未艾,維新志士們認為小說可以使民開化,以梁啟超為先導為小說爭得了正宗文學的地位。而介紹新意識、新思潮的重要途徑之一就是翻譯。并且洋務和頻繁外交以及帝國主義對中國的侵略都使得大量外交人才被培養出來;譯書局和印刷廠的廣為開設、報刊期刊的大量出現都極大地豐富了翻譯作品的陣地。
新文化運動為科幻在中國的萌發提供了肥沃的土壤。很多著名的文學名匠都曾翻譯或寫作科幻小說。為中國科幻敲響第一聲鑼鼓的是思想家、著名學者梁啟超。1902和1903年,他用分別翻譯了《世界末日記》和凡爾納的《十五小豪杰》。
1902年,魯迅先生將井上勤由英文版翻譯的日文版《月世界旅行》轉譯成中文版《月界旅行》,由日本東京進化社出版。在此書序言中魯迅指出:“導中國人群以進行,必自科學小說始”。將科幻小說對中國的意義簡明扼要地闡述了出來。1903年,又將凡爾納的科幻小說《從地球到月球》和《地底旅行》由日文,用文言文的體例翻譯成中文。魯迅將這兩部小說改編成章回本,并配了詩詞,使其完全中國化。魯迅翻譯了很多威爾斯和凡爾納的經典小說,并在他的雜文中提倡發展科幻小說。
1904年3月,這應該是中國科幻迷永遠記住的一年。因為在這一年,中國科幻史上的第一篇原創科幻小說誕生了。荒江釣叟(真實姓名不可考)在《繡像小說》雜志的1904年21~24期、26~40期,1905年42期、59~62期(1904年3月~1905年11月)上連載了科幻小說《月球殖民地小說》,共35回,13萬余字,但沒有結束。小說記述了一個叫龍孟華的人殺人避禍逃至南洋。在那里龍孟華遇到了架氣球探險的日本人玉太郎。于是,龍孟華展開了他的氣球之旅,從南洋飛至紐約,途中游歷了月球。
進入民國時期直至建國,中國的科幻小說的創作環境沒有什么突破性的改善,科幻小說的創作還是屬于偶然的個人行為。五四時期所倡導的“科學”思潮,雖然未能直接促進科幻小說的發展,卻為中國的科學文藝創作奠定了一定的思想和社會基礎,至30年代起,各種科學文藝形式開始嘗試創作,科幻小說也展現了新的風貌,濃厚的西化色彩與嚴謹的科幻態度成為這個階段科幻小說的特征之一。政治改革的寄托、民族意識的覺醒、封建迷信的破除、科學運用的反思等等題材也大量被體現。在這期間,抗戰與內戰延阻了科幻小說的發展,直到三、四十年代,隨著科學環境的成熟,以顧均正為代表的一些作家擁有了更扎實的科學素養,在科幻創作中無論是科學原理還是科學推理都更加準確合理、嚴謹、詳實。
顧均正曾經強調“尤其是科學小說中的那種空想成份怎樣不被誤解,實是一個重大的問題。”這是中國首次對如何進行科幻構思發出了呼吁,從某種程度上承認了科學幻想的存在價值。這段時期,人們賦予科幻小說的科普目的仍沒改變,并沒有分辨出科幻小說與科普讀物的差異,沒有真正認識到科幻小說的文學性。
曲折發展:文學受時代、社會背景的影響甚深
新中國成立后,科幻文學仍然以欣欣向榮的姿態發展。這一時期的文學體裁更接近科普小說,大多是向低年齡段讀者普及科學知識。1954年,鄭文光第一次在《中國少年》上發表《從地球到火星》的時候使用了“科學幻想小說”的稱呼,此前都是稱為“科學小說”。1950年代重視“向科學技術進軍”,大量的科普、科幻小說應運而生,產生了一系列的作家,有數十篇短篇作品,作家也有一二十個,但是有的人只寫過一篇,真正優秀的作家只有五六個。但這個時候科幻已經從晚清那種想從文化上面做一些事情,縮減到“兒童文學+科普文學”。在文化大革命中,中國大陸的科幻文學的發展陷入停滯。
1979年,葉永烈的兒童科幻作品《小靈通漫游未來》標志著中國科幻文學的復興。鄭文光在大陸被稱為“中國科幻小說之父”,70年代他重新投入創作,發表了多部重要科幻作品,1980年成為世界科幻小說協會(WSF)成員。童恩正的作品《珊瑚島上的死光》曾被改編為中國大陸第一部科幻長電影。
1983~1984年間,中國科幻文學被貼上“精神污染”的標簽,“清除精神污染”的“政治運動”幾乎使整個中國科幻事業夭折。運動產生的經濟和文化后果無法估量。再如,主流科幻作家中,鄭文光因此一病不起,葉永烈改寫報告文學、童恩正遠走美國。
1978年在大陸創辦的《科學文藝》雜志成為科幻文學最主要的期刊,編輯部位于四川省成都市。該雜志后改名為《科幻世界》(SFW),在20世紀90年代初成長為全球發行量最大的科幻雜志。在《科幻世界》雜志的推動下,誕生了一大批優秀的中國新生代科幻作家,如星河、楊鵬、韓松、劉慈欣、王晉康、錢莉芳、何夕等人。雜志在引介國外優秀科幻作品、出版名家名作、普及科幻和科學知識方面多年來做出了大量貢獻。
星云時代:屬于自己的聲音
2010年8月8日,首屆全球華語科幻星云獎在成都隆重舉行。這是一個值得載入史冊的日子,雖然有那么多的不足、簡陋與倉促,但中國科幻從這一天開始發出了屬于自己的聲音。這是迄今為止世界華人科幻工作者和科幻迷最盛大的一次聚會。第一屆“星云獎”的最佳科幻作家獎頒給了劉慈欣和韓松兩位,他們果然不負眾望,在接下來的時間里給中國科幻帶來了《三體Ⅲ》和《地鐵》這樣的暢銷作品,由此掀起一個科幻熱潮,引發媒體風暴。
另一方面,在主流文學界,科幻也開始獲得越來越多的關注。先有韓松和飛氘以科幻作家的身份應邀參加了上海“新世紀十年文學:現狀與未來國際研討會”。然后2010年第6期的《南方文壇》組編了“當下中國的科幻文學”專輯,《南方文壇》是中國知名的文學學術雙月刊,因此這也是主流文學評論界第一次對中國科幻文學進行集中全面深入地介紹。今年5月,哈佛大學王德威教授在北京大學做了題為《烏托邦,惡托邦,異托邦:從魯迅到劉慈欣》的演講,將科幻文學看作是“過去的十到二十年里面,中國現代敘事方面所呈現的一個新的轉折”。8月,第二屆“今日批評家論壇”在上海作協召開,其中的“韓松科幻小說”專場會議更是主流文學界第一次對科幻文學進行專題研討。長期處于“邊緣”的科幻文學終于有了進入“中心”的動向與可能。
除科幻創作作品外,在科幻理論建設方面,吳巖推出的《科幻文學論綱》是一部集吳巖多年思考、立足于第三世界后發達國家視角觀察科幻的理論著作;而他和舒偉教授共同主編的讓科幻迷企盼多年的五本理論大作“西方科幻文論經典譯叢”,也已于2011年11月上市。
2011年11月12日,第二屆全球華語科幻“星云獎”頒獎典禮在四川科技館舉辦。從第一屆“星云獎”單純的頒獎典禮,到第二屆增設包括“簽售、簽約、論壇”等多種形式在內的一系列延伸活動,可很明顯的看到“星云獎”的進步。第二屆全球華語科幻“星云獎”,已經走出自己的小圈子,開始吸引全社會的目光,有媒體甚至驚呼中國將成為“世界科幻的下一個中心”。
第二屆全球華語科幻“星云獎”是在劉慈欣“三體三部曲”引發科幻熱潮的背景下舉辦的,因此吸引了來自世界不同國家和地區的一百多名作家、編輯、出版人、評論家、影視動漫工作者的參與,以及全國多家媒體包括海外媒體的廣泛關注。“三體”系列的影響已經使很多作家開始思考“三體后,中國科幻寫什么?”這樣的命題。在第二屆“星云獎”期間,還舉辦了主題為“三體時代的中國科幻”的研討會。會上,科幻作家、科幻編輯以及科幻研究者們從各自不同的角度出發,對中國科幻的當下以及未來進行了探討,很多人做了頗具啟發性的專題報告。在頒獎典禮與“星云論壇”之外,第二屆“星云獎”舉行了聲勢浩大的“作家-讀者見面會暨新書簽售會”,排隊等待簽名的科幻迷們擠滿了整個書城,簽售會一直持續了兩個多小時的時間。而“星簽約”儀式則將之前的第一屆全球華語科幻星云獎,從一個較為封閉的科幻文學圈內的評獎活動,拓展成為一個開始面向市場、面向科幻產業鏈的平臺,在儀式上多家出版機構與世界華人科幻協會簽訂建立了出版科幻圖書的戰略合作伙伴關系。在中央美術學院電影系教師、星云獎評委夏彤(西夏)的推動下,明年星云獎還將新增一個單元——“首屆華語科幻短片電影節”,希望藉此可以提升中國科幻電影的水平,改變中國科幻電影金獎空缺的現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