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種子的“賭博”還是農業安全的“賭博”

每年到種子上市銷售季節，種子市場上會出現一些侵權、假冒和套牌等坑農害農現象。在“種業新政”實施期間，在“種子農資執法年”嚴打階段，今年的種子市場情況怎么樣？日前，記者對河南種業市場進行了探訪，并對群眾反映的河南超大現代種業有限公司的侵權經營行為進行了詳細調查。

河南熟，天下足。作為國家糧食生產核心區，河南省每年的糧食產量占全國糧食總產量的十分之一，河南省糧食安全關系到國家糧食安全和農業整體發展。

國以農為本，農以種為先。一粒種子可以改變一個世界，優良的種子在確保糧食豐收中發揮著極其重要的作用。

又到種子上市銷售季節，往年種子市場中存在的侵權、假冒和套牌等坑農害農現象還存在嗎？日前，本刊記者對河南9個市的種子市場進行了調查。

調查發現，在“種業新政”實施期間，在2012年“種子農資執法年”嚴打階段，種子市場一些常見的違規違法現象依然存在。甚至還有一些公司公然違背市場正常經營秩序，做出侵犯他人品種經營權、套牌和出售假冒偽劣種子等惡劣行為。

市場亂象

每到播種時節，家住商丘市睢縣澗崗鄉恒山村委黃莊村2組的村民，都會為種子犯愁，困擾他們的也是給他們帶來便利的種子產業的市場化。

“現在種子都是用普通的塑料袋裝著，到底種的是什么我們農民也不清楚。只有種到地里看收成后才知道，可到時候一切都晚了。”黃莊村村民張景斌不無感慨地說，每年村子里都有20%～30%的農民買到假種子。

另據記者實地調查，除了對買到假種子的擔心外，面對多家種子商店和五花八門的種子廣告，農民不能有效地辨別種子的真假，也成了他們最大的心病。“對我們農民來說，真不懂什么是假種子，什么是真種子，直到收獲后看產量高低，才會有結果。這樣，收成往往是一年好，一年壞，真有點像賭博。”駐馬店市西平縣師靈鎮農民李萬軍苦惱地告訴記者。

其實參與這種“賭博”的不僅僅是農民，還有那些明知假冒侵權卻依然干著這種“勾當”的種子經銷商。安陽市種子執法部門負責人向記者反映，假冒偽劣、套牌、侵權的源頭不只是種子經銷商，還有一些有種子經營許可證件等資質的種業公司。

采訪中，平頂山市一位張姓經銷商也是滿腹怨言：“我在縣里經營種子十幾年了，并不愿經營來歷不明的種子，都是鄉里鄉親的，出售假冒偽劣種子，在本地我們還做生意不做了？可我們也無法辨別種子的真假，一不小心就會上當。”

他進一步補充說：“但是我不像有些同行，明知是不合格的假冒偽劣種子卻照常賣。那樣盡管能掙些錢，但干不了兩年就會關門。”

于是，在眾多的種子銷售門店中，選擇幾家固定合作的門店已成為農民認為最安全的方式。“關系比較穩定的話，受騙的可能性就小多了。我去年種了一個‘濟研94’品種，收成就不好，不過因為在他家的銷售店買了好多年種子，看到這種情況，今年他們公司主動送了我10多袋玉米，相當于賠付了1000多元。”周口市商水縣一位農民說。

執法管理

“多、小、散、亂”是目前我國種子企業的特征。根據農業部的調查，有30%的種子企業存在無證經營、仿冒、套牌等侵權違法行為。

今年，國家工商總局、國家質監總局聯合公安部在全國開展了聲勢浩大的“紅盾護農行動”，先后打掉數百家制假售假侵權假冒的種業、農資公司，進一步整頓了農資市場，保護了農民的權益。

3月15日，河南省農業廳副廳長魏蒙關在全省種子管理工作會議上特別強調，要加大對超范圍經營和未審先退、假冒套牌現象的執法力度，進一步加強監管。在河南省農業廳“種子執法年”活動方案中，強化了對種子市場、種子企業、種子生產源頭、種子質量和品種審定的監管，打擊種子違法行為，規范種子市場秩序，確保農業生產用種安全。

2月13日，河南省種子執法年啟動，河南省種子管理站站長毛景英強調，今年的種子執法將嚴厲打擊各類種子違法行為，加大種子案件查處力度，查處一批種子違法案件，維護種子市場正常秩序；按照農業部《農作物生產經營許可管理辦法》的要求，繼續對種子企業進行清理整頓，清理一批不合格種子企業；嚴肅查處無證生產和品種侵權行為，報廢一批不合格的種子基地。

毛景英同時強調：“要及時報道種子執法年活動的經驗和成效，通報種子違法行為，營造嚴打種子違法行為的高壓氛圍；及時公布種子違法案件等相關信息，為種子監督管理和農業生產提供信息服務。”

近年來，在河南省種子管理部門嚴格執法、嚴厲整頓市場秩序的情況下，一大批違規違法的種子企業被曝光，并受到了嚴肅處理。

2008年9月，河南某種業有限公司在未經品種權持有人河南平安種業有限公司和經營權持有人河南聯豐種業有限公司授權的情況下，私自銷售“豫麥49-198”“平安6號”等小麥種子，嚴重侵犯了平安種業的品種權和聯豐種業的經營權，遭到兩家公司的起訴。后該種業公司向兩家被侵權公司賠付損失后，兩家公司撤訴。2010年周口市一家種業公司在未征得河南豐舞種業有限公司的同意，私自銷售“豐舞981”小麥種子，被工商局現場查獲1萬多公斤侵權種子，受到了嚴厲的制裁；2011年3月，河南豐源種業有限公司經營的水稻品種“新豐5號”遭到江蘇沛縣安國鎮農技推廣站張姓人員侵犯品種權和區域經營權，被沛縣工商局將所經營假冒侵權的“新豐5號”水稻種子全部沒收，并處罰經營所得的3倍罰金，停止其經營該種子的權利……

調查案例

近日，記者陸續接到商丘市睢縣、駐馬店市西平縣等地農戶的舉報，說他們在購買玉米種子時買了假冒種子“泰玉7號”，造假種子公司是位于鄭州市的河南超大現代種業有限公司，請求給予幫助，以免農民遭受更大的損失。

接到舉報后，記者分別對上述各地進行了調查，核實后發現河南超大現代種業有限公司確實在這些地方違規經營“泰玉7號”種子。河南超大現代種業有限公司本沒有代理和經營河南區域“泰玉7號”種子的授權，卻在以上各地銷售這個品種，并在產品包裝上清楚地印制“河南超大現代種業有限公司”字樣。

為進一步核實真相，記者聯系擁有“泰玉7號”河南獨家經營權的禹州市梅花農資有限公司負責人得知，“泰玉7號”是山東育種專家張華利審定的玉米品種，2011年8月，張華利授權禹州市梅花農資有限公司為河南省獨家經營單位，雙方簽有合同和授權書。采訪過程中，禹州市梅花農資有限公司還向記者提供了與張華利關于“泰玉7號”的“植物新品種實施許可合同”、“授權書”、“承諾書”等書面材料。

與此同時，記者又與“泰玉7號”育種人張華利取得了聯系。“河南經營‘泰玉7號’玉米品種唯一合法的公司就是禹州市梅花農資有限公司，其他單位在河南省區域經營‘泰玉7號’，沒有征得禹州市梅花農資有限公司同意，均屬假冒侵權。”張華利明確地向記者表明了他的態度。

“更令人生氣的是，河南超大現代種業有限公司不僅偷偷地侵權假冒‘泰玉7號’，竟然還將‘泰玉7號’放在公司網站上，標注在所經營玉米品種行列。另外，他們還在2012年3月16日的河南一家媒體上做廣告宣傳‘泰玉7號’。這簡直是明目張膽地侵權了。”禹州市梅花農資有限公司負責市場維權的人員氣憤地說。

為求證這些情況是否屬實，4月18日，記者見到了河南超大現代種業有限公司總經理劉新峰。劉新峰承認確實在商丘市睢縣、駐馬店市西平縣、平頂山市等地，采用市場經營和送貨下鄉的方式銷售“泰玉7號”玉米種子，并強調說除了目前正在銷售的一些外，公司只銷售了2000多袋。

然而，采訪中禹州市梅花農資有限公司向記者反映的情況是，河南超大現代種業有限公司至少侵權銷售了15000袋“泰玉7號”種子。

交談中，劉新峰還向記者提供了他們公司取得的“‘泰玉7號’山東區域的授權書”，這充分證明他們在“河南區域”銷售“泰玉7號”是明知故犯，公然違背了品種權市場區域保護政策。

另據記者到相關部門核實了解，河南超大現代種業有限公司在媒體上宣傳的“泰玉7號”的審定編號“豫農審2006005號”屬于假冒。“泰玉7號”實際的審定編號為“魯農審2006005號”，在河南區域的引種編號為“豫引玉2008003號”。

專家觀點

針對當前種業市場存在的問題，記者采訪了相關專家。采訪中，專家介紹說，種子侵權行為主要分為三類。一是套牌，即以A品種冒充已審定的、具有合法市場準入資質的B品種的行為；二是假冒，包括以非種子冒充種子，以未審定的A品種冒充B品種，使種子真實屬性(種類、品種和產地)與標簽標注內容不符的主觀故意行為等；三是侵權，即擅自制售他人品種權種子的行為。“一個‘鄭單958’，國內合法的有4家企業在生產銷售，但不合法的至少有40家。”中國農業科學院農業知識產權研究中心副主任宋敏說。

“我們每年都接到100多起假種案，種業假冒侵權案件層出不窮、屢禁不絕的現象十分嚴重，種子企業深受其害，廣大農民兄弟更是很受傷。”長期從事種子維權事業的鄭州新支點農業咨詢公司負責人表示。

對于種子市場侵權問題，記者采訪了河南省種子管理站市場管理科科長徐獻軍，他對種子市場上存在的套牌、侵犯植物新品種權、經營權和未審先退以及品種和審定證號不一致等問題作了詳細解答。對于河南超大現代種業有限公司的行為，他說：“這屬于明顯的侵權，是對植物新品種權的主觀故意，違犯《種子法》的相關規定，這也屬于今年嚴厲打擊的不法行為之一。”

如何規范種業市場秩序，遏制種業侵權假冒？專家認為，除了嚴把市場準入關，規范品種管理，更重要的是實行廣泛協作，檢打聯動。農業、工商、公安等部門要密切配合，各地區間要互相支持，在全國范圍內形成對制售假種子的違法行為圍殲之勢。這樣，才能維護種子市場經營秩序，切實保護科研、企業、農民的合法權益，保護農業生產安全。

在調查過程中，記者發現還有幾家種業公司也存在類似侵權現象，對于河南種子市場的亂象本刊將繼續跟蹤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