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巫音”是一種具有重要文化價值和藝術魅力的民俗活動,在全球化與現代化浪潮的沖擊下瀕臨消失,至今尚未得到科學保護。在對“巫音”的起源發展、生存現狀及其保護與傳承的困難等深入調查的基礎上,針對其功能分化與利益主體多元化等發展趨向,從文化生態學的理論視角提出了較為系統、整體、科學的保護與傳承思路,并力圖構建起符合“巫音”的保護與發展需求的新的文化生態系統,以期為保護同類非物質文化遺產提供一點借鑒和啟示。
關鍵詞:“巫音”非物質文化遺產文化生態系統
一、“巫音”的文化生態現狀
“巫音”,又稱“神歌”,是一種傳統民俗活動,發源于古代長江三峽巴楚之地,現廣泛流傳于重慶市巫山縣。春秋戰國以前,這里聚集了眾多的群巫部落,他們創造了豐富的靈巫文化,成為溝通人神之間的中介①。相傳“巫音”便是在此時由三峽神醫巫成創始,最早關于“神歌”的記載見于屈原時代②。“巫音”起源于古人在處理人與自然、現世人與祖先的關系過程中,由于古人生存艱辛,自然誕生了向神靈祈禱平安和幸福的“巫音”③。在發展過程中,演化出了以“巫”為生的職業班組,在三峽流域進行民間祈福祭祀,使“巫音”出現了繁榮的局面。
“巫音”集祈福、表演、祭祀三維一體,音樂、舞蹈、器具形成了基本穩定的程序。傳統的“巫音”表演分為跳神和做齋兩大儀式活動,大致表現為:唱腔與器具打擊緊密結合,腔與板曲牌固定,形成獨特的套曲形式,配以穿插多變、整齊固定的舞蹈,原始古樸,神秘獨特。
自1982年起,政府開始有意識地對“巫音”進行普查、整理和保護,并創作、編排和推出了一系列“巫音”音樂、舞蹈。但是,“巫音”的保護與傳承仍面臨著以下主要困境。
(一)巫山縣發展相對落后,保護政策制定與實施情況欠佳。由于“巫音”所廣為流傳的重慶市巫山縣發展相對落后,“巫音”的保護與傳承工作缺乏專業人才的參與,使得一些政策和規劃片面、單一,缺乏系統性和整體性。此外,政府在短期內難以投入大規模的資金,在具體落實過程中也遇到了其他各種阻礙。
(二)民間信仰基礎缺失,后繼無人境地尷尬。新文化運動以來,“迷信”概念泛化,在文化全球化以及現代社會價值觀和文化的影響下,巫山縣民眾不能正確認識宗教信仰與宗教迷信的區別,單純地將巫文化中民間信仰的成分理解為封建迷信而予以排斥,導致巫文化的重要載體——“巫音”的民間信仰基礎嚴重缺失。加上沒有豐厚的收入保證,年輕人都不愿意花費時間來學習“巫音”,使得“巫音”傳承面臨后繼無人的困境,現有的“巫音”班子僅存三個。
(三)樂器、經書等保存艱巨繁重,音樂、舞蹈傳授困難重重。由于樂器、經書、掛圖等種類繁多,部分樂器失傳后只能根據古書的記載加工制作。經書、經折、掛圖等多為先輩手抄且年代久遠,保存主要依靠傳承者個人,使得樂器、經書等難以得到良好的保護和傳承。而“巫音”音樂、舞蹈的內容和形式較為復雜,且教授方式多為口傳心授,增加了傳承人在學習腔調唱法、舞蹈動作的困難。
20世紀后期,在全球化與現代化浪潮的沖擊下,一方面,人們意識到人類在歷史長河中所創造的非物質文化遺產遭遇了嚴重威脅,另一方面,人們對民族文化、本土文化的認同感大大增強,也意識到文化獨特性和多樣性的重要意義。因此,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愈顯緊迫和重要。在此背景下,作為華夏民族多元文化的重要部分的巫文化的載體“巫音”,因其原始古樸的藝術魅力和豐富獨特的文化內涵,引起了政府、專家、學者的廣泛重視,并于2009年10月被列入重慶市第二批非物質文化遺產。盡管如此,外來文化的巨大沖擊和保護措施缺乏系統性和整體性等原因,“巫音”的生存狀況仍很堪憂。
二、“巫音”的文化生態研究分析
文化生態學是一門起源于1955年的新興綜合學科,它主要是運用生態學的相關理論和方法來對待文化,強調文化系統及其相關聯的自然、社會、經濟等系統間的相互關系和發展規律④。本文運用文化生態學的相關理論,對“巫音”的功能分化和利益主體多元化進行了探討,分析“巫音”現階段的生態狀況和未來可能的演進情況。在此基礎上,構建優化的、立足現在、面向未來、可持續發展的“巫音”文化生態系統,并針對系統構成要素,提出相應的保護措施,一定程度上避免了現階段保護措施單一性和平面性的弱點。
(一)“巫音”的功能分化
“巫音”在發展過程中大致經歷了四個階段:形成、發展、衰落和分化(如圖一)。“巫音”的起源得益于在生存條件艱難的情況下,先人自發產生的對自然的崇拜和敬畏感。新文化運動爆發后,在“迷信”概念擴大化和外來文化入侵等威脅下,“巫音”呈現出衰落趨勢。21世紀以來,伴隨著人們對“封建迷信”的重新審視和文化全球化的影響,人們的文化自覺意識和對本土文化的認同感大大增強。人們開始意識到“巫音”包含著神學、哲學、文學、宗教學等博大內涵,也是中國傳統文化——巫文化的重要載體。通過“巫音”可觀賞和感受古風古俗,了解地域風俗民情,“巫音”具有審美和文化價值。因而“巫音”作為一項非物質文化遺產被重新審視并加以保護,重新獲得發展。與之前的發展不同,“巫音”原先具有的祈福祭祀功能逐漸衰落,開始分化出了審美和研究兩種新的功能。這是“巫音”生存與發展的必要條件,也是其現代性轉型的一種必然。
(二)“巫音”的功能分化及利益主體多元化
伴隨著“巫音”的功能分化,與此相關聯的利益主體保護者、新型消費者等也將隨之出現并呈增多趨勢。根據功能分化和利益主體多元化的程度不同,本文認為“巫音”利益主體多元化在未來的演進過程將大致經歷兩個階段。圖三第二階段“巫音”的多元利益主體
在第一階段中,由于“巫音”剛剛從衰落時期過渡到分化時期,雖然祭祀功能明顯衰落,但審美和研究功能還需進一步挖掘。其利益主體主要為傳承人、多類型消費者和保護者(如圖二)。這是由于,一方面隨著審美和研究功能的出現,消費者的需求從單一的祈福祭祀轉化為祈福祭祀和審美,類型也隨之增加,政府、專家、學者都成為“巫音”的保護者。另一方面,由于此時文化生態狀況還不夠理想,“巫音”產生的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規模較小,并不具備進入市場經濟的條件。因此,也不足以吸引和支撐以經濟效益為目的開發者進入該生態系統。



在未來演進的第二階段,經過第一階段對其文化生態狀況的保護和優化,“巫音”的祭祀功能進一步衰落,審美和研究功能明顯。其利益主體將主要為傳承人、多類型消費者、保護者和開發者(如圖三)。此時,“巫音”文化生態系統已呈現較好的態勢,可實現對其開發,形成文化產業鏈,產生一定的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但仍需保護者對“巫音”文化市場進行指導和調控。
三、基于文化生態學的“巫音”保護與傳承思路探討
根據“巫音”現階段的功能分化和未來演進情況,為了使其更好地適應未來發展,滿足保護與傳承的需要,需構建一個優化的、立足現在、面向未來、可持續發展的文化生態系統,并針對系統中的各因素提出相應的措施。該文化生態系統是現有“巫音”文化生態系統的優化而非否定。同時,在未來發展的過程中,仍需要不斷優化該系統,使其具有適應性和可持續發展的能力。
該文化生態系統的主要構成如圖四所示。
(一)內部組織系統
主體要素主要指對“巫音”及其相關聯的其他系統施加主觀影響的人,包括傳承人、保護者和消費者,隨著“巫音”文化生態系統的演進還將出現開發者。現階段仍在世的傳承人主要集中于以劉伯之、陸國沛為班主的兩個“巫音”班子,大多數成員年老體衰,文化水平較低。因此,在文化生態系統中,應加大對傳承人的扶持,培養一批有一定知識和較高綜合素養的年輕人作為傳承人。現階段“巫音”的保護者主要為政府有關部門的工作人員和部分專家學者。政府部門還應聘請更多不同領域的專家、學者共同參與到“巫音”的保護與傳承工作中來,與政府部門一起制定和調控“巫音”的保護與傳承規劃。同時,通過一定的鼓勵措施提高民眾保護“巫音”的積極性。近年來,“巫音”逐漸被搬上舞臺,走出巫山,眾多本地居民和游客也成為了“巫音”新的消費者。因此,在本系統中,消費者主要為以審美為目的的民眾和游客,兼以少部分以祈福祭祀為目的的民眾。當開發者進入“巫音”文化市場后,政府還需對其進行文化政策、繼承與創新和資源環境綜合開發等方面的指導。
客體要素主要指“巫音”文化系統內主體要素的作用對象,包括音樂、舞蹈、角色分配、樂器、經書、經折、牌位、掛圖及其他道具。“巫音”音樂是由歌曲與打擊樂組合而成,歌曲計有九板十三腔。舞蹈包括翻身、旋地、穿梭等動作和姿態,并配以千變萬化的手訣。樂器可分為打擊樂和吹奏樂。音樂、舞蹈配以獨特的打擊樂,節奏規整,氣氛熱烈,原始古樸,風格獨特,鄉土氣息濃厚,耐人尋味,具有很強的藝術感染力。“巫音”表演時全面負責的是掌壇師,一般也是班主或者師傅。各種角色共計15個,各表演者的職司不同,分工不同。經書、經折和牌位、掛圖都分為印版、印本、抄錄三種,各種經書上千本,牌位、掛圖共計185張。做齋時因內容不同,所唱經書、經折及所掛牌位、圣像和其他掛圖均有所不同。此外,“巫音”在表演過程中還需使用印、朝簡、天蓬尺、香爐、師刀、令牌等道具。
主客體關系要素反映了主、客體要素間的相互關系,主要為傳承途徑和表演場所兩個要素。在本文化生態系統中,應大力改良原有口傳心授的傳承途徑,增加樂譜、音頻和視頻等記錄方式,方便教學和傳承。“巫音”原多用于紅白喜事等場所,為祝福、祭祀而用。隨著功能分化繼續加劇,“巫音”應在更多的旅游景點、游輪、展演、比賽,甚至外事活動中演出。
(二)外部支持系統
外部支持系統由自然系統、社會系統和文化系統三個子系統構成。他們通過與“巫音”內部支持系統的相互作用和影響,形成了“巫音”及其文化生態環境。
“巫音”所廣泛流傳的巫山縣境內地形復雜,奇峰壁立,林木蔥郁,溪河密布,峽江秀麗,風景秀美,名勝古跡眾多。境內的災害天氣主要有干旱、暴雨、洪澇、連陰雨、大風、冰雹、低溫冷寒等,且暴發頻率較高。⑤在本文化生態系統中,巫山縣政府應繼續開發自然旅游資源,并將其與文化旅游相結合,打造獨具三峽地方特色,以巫風巫俗為主題的旅游文化節。同時,應做好各類災害防范措施和應急預案,提高旅游的安全性。
“巫音”的社會系統由當地發展狀況、保護政策與規劃兩方面構成。從發展狀況來說,巫山縣經濟發展較為落后,是新一輪國家扶貧工作重點縣,水陸通暢,2010年開通了高速公路。在新的文化生態系統中,巫山縣應大力在國家扶持下發展經濟、交通等,為旅游事業的發展創造條件,打造“和諧、富足、文化、生態”的新巫山。在保護政策和規劃方面,應在《中華人民共和國非物質文化遺產法》的指導下使一切保護措施有法可依,有章可循。同時,繼續加強對“巫音”的專項保護,并編排更多具有吸引力的“巫音”舞蹈和音樂。
文化系統內,巫山縣宗教信仰十分豐富,佛堂、天主教堂等設施完善齊全,政府支持宗教活動場所的建設。⑥在文化生態系統中,巫山縣應對民眾的信仰進行正確的引導,使宗教信仰的發展環境健康、和諧。除去“巫音”,在巫山縣境內還存在著各式各樣的非遺項目,包括各種民間文學、民間音樂、傳統戲劇、傳統醫藥和傳統手工技藝,如龍骨坡抬工號子、翡翠涼粉等。在此文化生態系統中,應大力發展巫山縣境內其他非遺,并對境內非遺的發展進行宏觀調控,使其保持良好的生存態勢,最終達到兼和共榮。同樣,巫山縣境內多種文化共生,除巫文化外,神女文化、巴楚文化、移民文化構成了巫山獨具風貌的人文內涵。在本文化生態系統中,也應鼓勵文化多樣性和多元文化共同發展,相互促進,以達到共同繁榮。
四、結語
“巫音”是一種民俗活動,具有重要的審美、藝術、文化價值。保護與傳承“巫音”,可促進巫山文化的共生繁榮,維護文化的多樣性,弘揚優秀的傳統文化,也可形成獨特的旅游文化資源,并培養三峽地區群眾對非遺的科學認識和保護意識,促進該地區民族文化自我意識的覺醒,從而取得良好的文化、經濟和社會效用。運用文化生態學討論更為系統、整體、有效地保護與傳承“巫音”的思路,也可促進文化生態學在我國的運用,為保護與傳承“巫音”等民俗文化提供啟示,讓這些古老的民俗活動帶著中華民族文化的血脈,將藝術和歷史流傳給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