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本文以法國社會學家布爾迪厄的電視研究著作《關于電視》為研究文本,總結概括了其中的主要理論觀點,并且結合現實情況和受眾心理特征對布爾迪爾的理論進行重新審視和解讀,試圖站在批判性閱讀的立場上,為布爾迪厄電視理論的研究提供一種全新的研究視野。
關鍵詞:電視 新聞場 媒介批判
閱讀《關于電視》這本新聞傳播經典讀本的過程,是一個殘忍卻又癡迷的過程。對于作者,法國總理萊昂內爾在為其所致的悼詞中說道,“布爾迪厄是當代法國的社會學大師,是一位偉大的知識分子。”然而,他卻帶著“知識分子”的標簽,通過電視來剖析電視,揭露電視和知識分子之間互搭梯子的把戲,就憑這樣一種超乎常規、出其不意的方法,就會讓人對他的獨特的思維方式和治學的勇氣充滿了敬佩和好奇。這個將自己劃歸為“局外人”的知識分子,卻用站在局內的方法為公眾解惑,然而他并非將矛頭指向電視從業者,對其進行批判和諷刺或者惡意地詆毀。就像他自己在后記部分說的:“本來只是一個想讓人聽懂并以理服人的講話,一旦成文,大部分記者卻將之看作一本論戰抨擊性的小冊子。”不過,這也難怪會引起當時法國媒體之間的爭論,因為在整個閱讀過程中,作為一個新聞人,你能感同身受地接納他的觀點,能夠不可否認地承認他的毫不保留的揭露,甚至能夠感覺到當電視媒體神圣隱秘的外衣被他一層層剝開后的隱隱觸痛和尷尬。也許,正是因為他一針見血、不留情面地解開了電視的面紗,讓公眾了解了電視的臺前幕后,認識了電視對于日常生活的操控和主導,才會讓媒體從業者感到莫名的惶恐和不安、憤怒和爭辯。因為心虛,所以害怕罷了。
(一)對《關于電視》的概括
在《關于電視》中,布爾迪厄圍繞兩大主題進行了闡釋,一是反民主的象征性暴力。這體現在工作程序的封閉、內容上的相互借鑒、同質化嚴重、“快思手”與電視的同謀等等,最終導致了電視不再是民主的工具,淪為了反智性主義、去政治化、迎合大眾的媒體,顯示了通俗化的力量。
一、隱性的媒介審查
布爾迪厄提到,上電視的代價,就是要經受一種絕妙的審查,一種自主性的喪失,其原因是多種多樣的,其中之一就是主題是強加的,交流的環境是強加的,特別是講話的時間也是有限制的,種種限制條件致使真正意義上的表達幾乎不可能有。這種審查作用于來賓,同時也作用于施加審查壓力的記者。電視背后隱藏的這種無形的審查,是電視本身和政治體制、經濟條件各種內外因作用下必然存在的。這種隱性的審查機制也使得電視不再是民主、自由的表達窗口,淪為了制造象征性符號暴力的工具。象征暴力是一種通過施行者與承受者的合謀和默契而施加的一種暴力,通常雙方都意識不到自己是在實行或在承受,這種象征性暴力逐漸地內化在人們的日常生活當中,構建了公眾所認識的社會、接觸的現實,讓人不知不覺、心甘情愿地成為符號暴力的奴隸。
二、通俗化的力量
電視的象征行為在新聞方面表現在把注意力放在能吸引公眾的事件上,意即服務于全體大眾,從而希望最大范圍地獲得最廣泛的受眾。這種“公共汽車”式的新聞不會觸犯所有人,沒有風險,千篇一律,不會產生意見分歧,讓所有人都感興趣,在追求通俗易懂的同時,卻失去了話語的立場和銳度。
西方媒體有這樣一個詞,Infortaiment——“娛訊”,是Information(信息)和Entertainment(娛樂)兩個單詞的組合,是把新聞信息與文化娛樂兩者結合起來的一種新的電視節目形式。這種節目不是純新聞性的,也不是純娛樂性的,而是將新聞與娛樂結合在一起,但它的主要目的又是以提供娛樂為主的也可以說是娛樂性節目,但內容是跟新聞與信息相關的。正如布爾迪厄所提到的在通俗化的力量之下,隨著電視象征力量的不斷增強和競爭的日趨激烈,各電視臺極盡犬儒主義之能事,紛紛追求轟動、奇特、聳人聽聞的效果,且大獲成功,致使形成了某種新聞觀。這和波茲曼的“娛樂至死”有異曲同工之處,不過后者直接鮮明的抨擊了幾乎各種節目類型都以娛樂的方式表達這一做法。
《關于電視》的第二個主題是受商業邏輯控制的他律性。布爾迪厄非常擅長用場域理論來分析當代社會問題,他認為一個場就是一個有結構的社會空向,一個實力場有統治者和被統治者,有在此空間起作用的恒定、持久的不平等的關系,同時也是一個為改變或保存這一實力場而進行斗爭的戰場。新聞界是一個獨立的小世界,有著自身的法則但同時又為它在整個世界所處的位置所限定,受到其他小世界的牽制與推動。
1、由收視率裁決勝負的斗爭
新聞場并非孤立存在,它和政治場、經濟場、文化場、科學場等場域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新聞場是一個場,但卻是一個被經濟場控制的場。新聞場具有被經濟場所控制的他律性,而收視率則是經濟場施加控制的有力手段。布爾迪厄認為,收視率是一個隱匿的上帝,它統治著新聞場,也成為記者的最后的判斷標準。通過收視(聽)率,經濟邏輯置入文化生產之中,由此形成收視率的經濟邏輯。這樣一來,新聞場越來越受到商業邏輯的支配和控制,一切新聞生產活動的標準也以能否獲得高收視率為終極目標,這也就導致了在媒介競爭日益激烈的今天,電視為了追求高收視率,追求轟動效應,不惜花重金打造各種休閑娛樂、趣味十足的欄目,在新聞報道的整個過程中關注于日常瑣事,花精力在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上,一味地追求通俗,喪失了媒體的輿論引導能力和批判能力。
2、電視的控制
正如他所說的,一個越來越受制于商業邏輯的場,也開始不斷控制著其他的天地。新聞場的控制力在不斷增強,開始通過各種方式加強與其他場域之間的關系,漸漸地對不同文化生產場的自主性構成威脅。
特別值得注意的就是電視與“電視知識分子”之間的關系,媒介利用這些電視知識分子獲得議題和權威性,而電視知識分子則可以憑借在電視上露面而獲得知名度、社會身份等個人資本,可謂“雙贏”。這些“媒介常客”頻繁出現在電視熒幕中,普通大眾所不具備的時間掌控能力、心理揣度能力和話題制造能力,成為了這些“快思手”們的法寶,因此我們常常可以看到一些專家學者對于自己不曾研究過的領域也能滔滔不絕地進行一番論述。套用網友的話就是“地震你也懂,海嘯你也懂,核污染你也懂,食鹽儲備你也懂,國民素質你也懂,利比亞局勢你也懂,美英法利益鏈你也懂,空襲打仗你也懂,你啥都懂啥都能出來評論……你以為自己是的哥啊!”
在布爾迪厄看來,這些被賦予了一定話語權的“快思手”,搖擺在自己的專業場和新聞場之間,模糊了科學場和新聞場之間的界限,甚至常常是被受商業邏輯的新聞場所控制,從而喪失了學術場和科學場的純潔性。記者與專家在進行一種“互搭梯子”的把戲,專家們可以隨時聽從召喚,扮演角色,回答一切問題。專家以此來獲得媒介知名度,積累出一種“文化資本”,從而得到圈里圈外的各種利益。
(二)對《關于電視》的審視
一、“走進直播間”vs“守護象牙塔”
布爾迪厄呼喚著電視成為民主的工具,憧憬著科學場、文化場的純潔和獨立。不可否認,學術如果出于取悅于大眾,難免不淪落到庸俗,這就需要真正的大師,敢于堅持個人的觀點,敢于讓自己的見解為時間檢驗,而不是獻媚于大眾,學者就要有儒者的正氣和風度,而這種氣度,相比于個別的具體的文化學養,更能有益于社會,似乎堅守“象牙塔”的純潔和獨立無容置疑,那么,筆者好奇的是,第一,有沒有維護科學場“神圣不可侵犯”的可能性?第二,倘若有,具體方法又是什么?很可惜,布爾迪厄并沒有在著作中給我們具體的解答和參考。
在筆者看來,不能不加區分地對所有電視與“知識分子”之間“互搭梯子”的做法都嗤之以鼻。讓教授、專家等走進直播間、出現在屏幕上,無論是配合還是提出異議,都形成了共生共謀的新場域,更加加深了話題的吸引力。重點在于如何找到兩個場域之間的平衡和底線,在互不干擾自身正常生產運作信息內容、科研內容的情況下,增進兩者的合作,也未嘗不是雙贏的策略。
二、“精英角度”vs“大眾視野”
可以說,布爾迪厄是站在精英主義者的立場上的,站在一定的理論高度和思想層面上在研究和探討電視媒介。智者往往是孤獨的,他洞察一切存在的非存在的,正確的錯誤的,守望者一種非功利的、民主自由的價值。他們批判著不完美的現實,保持者對于科學研究的硬氣。而我們的普通大眾,可能并不會在意電視是否反民主、是否被收視率控制,他們只關心能否獲得新鮮的信息,能否放松身心,獲得娛樂。這樣的研究只能說給一部分人傳道、解惑,起到或茅塞頓開、或敲響警鐘的作用,卻是不可能讓受眾拋棄或者改變日常的觀看習慣。
我們或許會沉醉在電視構建的虛擬世界中,獲取會被通俗的力量迷惑“致死”,成為傻瓜式的接受體。但起碼通過了解布爾迪厄的理論和觀點,“死也死得明明白白”。
(三)小結
總之,布爾迪厄對電視的分析是獨到的,他揭示了隱藏在幻象下的電視的真正的運作機制,指出由于經濟、政治等因素的控制,電視所表現的只能是虛假的民主,大眾應該對電視傳媒有所警戒,知識精英也應該盡其所能維護知識場的獨立,擺脫新聞場的強大的影響力。不過這種理論是就西方現行的電視體制提出來的,針對中國電視的特殊情況,在考量布爾迪厄的電視理論時,我們既折服于他精辟的分析,又必須承認這些理論在當代中國的借鑒意義恐怕要遠高于實踐意義。
參考文獻:
[1](法)皮埃爾·布爾迪厄著.《關于電視》,許軍譯.南京大學出版社,2011-0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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