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要:采用家庭親密度和適應性量表, 考察540名摩梭高中生的家庭親密度和適應性狀況。結果表明:摩梭家庭的親密度顯著高于常模, 適應性顯著低于常模;多數摩梭家庭屬于中間型;云南和四川的摩梭家庭在親密度和適應性上存在顯著差異, 云南摩梭家庭的親密度及適應性顯著高于四川摩梭家庭。摩梭母系制及現代文化的沖擊促使摩梭家庭出現了高親密度、低適應性的特征, 同時造成了地區之間的差異。
關鍵詞:摩梭人;母系家庭;親密度;適應性
中圖分類號:C955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20539(2012)03006006
一、引言
家庭是社會的基本單元, 是個體成長和社會化的主要場所。家庭功能是衡量家庭系統運行狀況的重要標志, 也是影響家庭成員身心發展的深層變量之一[1]。Olson提出的環狀模式(circumplex model)理論認為, 家庭功能是家庭成員之間情感聯系、家庭規則、家庭溝通以及應對外部事件的有效性, 包括親密度(cohesion)、適應性(adaptability)和溝通(communication)三個維度。親密度是指家庭成員之間的情感關系;適應性是指家庭為了應付外在環境壓力或婚姻、家庭的發展需要而改變其權力結構、角色分配或家庭規則的能力;溝通是指家庭成員之間的信息交流, 它對家庭的親密度和適應性的發展具有重要促進作用。家庭功能研究通常以親密度和適應性為主[2]。影響家庭功能的因素眾多, 家庭結構、社會經濟地位、家庭關系、發展階段、生活事件等因素都影響家庭功能的發揮[3]。我國是一個多民族國家, 不同民族具有不同的家庭運作模式。在人類歷史上, 人類家庭和婚姻的發展出現過血緣婚、群婚、對偶婚和一夫一妻制四種婚姻形式[4]。家庭功能的發揮是否會受到家庭和婚姻模式影響?對于這一問題, 前人研究中還較少涉及。
摩梭人居住在云南省寧蒗縣和四川省鹽源縣交界處的瀘沽湖畔, 以瀘沽湖為中心, 分布于四川和云南兩地。居住在四川境內的摩梭人成為蒙古族的一個分支,居住在云南的摩梭人成為納西族的一個分支[5]。摩梭人具有穩固的母系大家庭和特殊的婚姻模式, 被國內外學者稱為“地球上最后的女兒國”、人類歷史的“活化石”。“阿注”婚姻以走婚為載體, 男子夜晚到女子家中訪宿, 第二天清晨又返回自己家中從事生產勞動, 偶居的雙方不組織共同家庭。這種“暮合晨分”的阿注關系的締結, 以母系血統近親不婚的原則為界限, 不受年齡、金錢、輩分、等級以及民族等條件限制[6]。同這種婚姻形態相聯系, 在摩梭人中普遍存在一種母系家庭形式。每個家庭都由一個始祖母及其姐妹的后裔組成, 每一代人都是家庭中上一代女性成員的子女, 男性成員的子女則屬于其“阿注”的母系家庭。在摩梭家庭中, 兄弟不內娶, 姐妹不外嫁, 配偶雙方各居母家, 諸姐妹所生子女及其兄弟姐妹、外祖母等母系家庭成員共同生活, 血統按母系來計算, 財產按母系來繼承。親族既是一個血緣集團, 又是一個生產、生活單位, 每家約有十余口人, 個別家庭多達二、三十人。近50年以來, 摩梭人的家庭發展及婚姻模式經歷了重要變化:20世紀60年代普遍實行屬于對偶婚的母系阿注婚姻;80年代出現了少量的專偶制婚姻家庭;目前則形成了以母系家庭為主, 存在少量的父系家庭與雙系家庭的格局[7]。摩梭家庭的母系性以及所受到的外界沖擊使得摩梭人的家庭功能呈現出獨特性。本研究采用家庭親密度和適應性量表來考察摩梭人的家庭功能, 目的是反映摩梭家庭的現狀, 豐富家族功能研究, 充實摩梭文化研究, 為有效地保護摩梭文化提供參考。
二、研究方法
(一) 研究取樣
采用整群隨機取樣法選取云南省寧蒗縣和四川省鹽源縣的450名摩梭高中學生,發放問卷,回收有效問卷402份, 有效回收率為89.3%。被試的平均年齡為17.25±1.6歲。云南地區回收有效問卷264份, 男生130份, 女生134份;四川地區回收有效問卷138份, 男生65份, 女生73份。
(二) 研究工具
采用Olson等人編制的、由鄒定輝、周遠東、費立鵬修訂的家庭親密度與適應性量表中文版(FACESⅡ-CV)來測評。該量表為自評量表, 包括2個分量表, 共有30個項目, 主要評價親密度和適應性兩方面的家庭功能。要求被試者對自己家庭現狀的實際感受進行評價, 從“不是”到“總是”在5點等級上評定,量表的信度為0.85[8]。
(三)施測與數據處理
采用集體測試方式, 由調查者統一發放問卷, 說明指導語及注意事項。被試作答完畢后統一收回, 數據采用SPSS18.0軟件進行分析。
三、研究結果
(一) 摩梭人家庭的親密度和適應性
將摩梭家庭的親密度和適應性與常模比, 結果見表1。常模的數據取自于漢族群體。
由表1可見, 摩梭家庭的親密度顯著高于常模, p<0.001, 表明摩梭家庭成員之間的感情良好, 關系親密;摩梭家庭的適應性顯著低于常模, p<0.001, 表明摩梭家庭在遇到問題時的應變能力較弱。這說明, 摩梭家庭的親密度和適應性顯著不同于漢族家庭, 摩梭母系制是促使差異產生的主要因素。
(二) 摩梭家庭的類型分布
根據FACESⅡ-CV量表的分類法, 將家庭親密度和適應性各分為4種類型。親密度水平由低到高依次為松散的、自由的、親密的和纏結的;適應性水平由低到高依次為無規律的、靈活的、有規律的和僵硬的。4種親密度水平和4種適應性水平組合, 形成16種家庭類型。當兩個維度得分都屬于極端水平時, 此類家庭就屬于極端型家庭;當兩個維度得分屬于中間水平時, 此類家庭就屬于平衡型家庭;其余組合即屬于中間型家庭。按上述標準, 將研究中各被試的得分歸入相應水平, 最后得出16種家庭類型[9]。摩梭人家庭類型分布狀況見表2。
由表2可見, 超過半數(58.54%)的摩梭家庭屬于中間型, 這說明在摩梭家庭中, 超過半數的摩梭家庭在親密度或適應性上有1個方面處于極端水平。20.27%的摩梭家庭屬于平衡型, 說明約有1/5的家庭在成員關系上自由親密, 在處理問題上靈活、有規律, 是健康的家庭模式。21.18%的摩梭家庭屬于極端型家庭, 說明約有1/5的摩梭家庭成員關系纏結, 處理問題沒有規律, 或者關系松散, 處理問題僵硬。
(三)摩梭家庭親密度與適應性評定的性別差異
研究表明, 摩梭男、女被試在家庭親密度和適應性評定上沒有顯著差異, p>0.05, 說明摩梭家庭的男、女成員在對家庭親密關系和適應能力的判斷上趨于一致,評定結果參見表3。
(四)摩梭人母系家庭的親密度與適應性的地區差異
研究表明, 云南、四川的摩梭家庭在親密度和適應性上存在顯著的地域差異, p<0.01。云南的摩梭家庭在親密度上顯著高于四川的摩梭家庭, p<0.001,差異分析結果見表4; 云南的摩梭家庭在適應性上顯著高于四川的摩梭家庭, p<0.01。這表明, 云南的摩梭家庭在家庭成員的親密程度和感情關系上好于四川的摩梭家庭, 云南的摩梭家庭在遇到問題時的應變能力顯著好于四川的摩梭家庭。
四、結果分析與研究結論
(一)血緣關系影響摩梭家庭的親密度
摩梭家庭具有較高的親密度, 顯示了摩梭家庭成員之間親密的情感關系。費孝通的“差序格局”認為, 社會關系就像一塊石頭丟在水面上所引發的一圈圈推出去的波紋, 圈子的大小會因為中心勢力的變化而變化, 自我是社會影響所推出去的圈子的中心[10]。親密度是指對方在“差序格局”中所處的位置。親密度是指家庭成員之間或親屬之間的親密程度。通過親屬詞概念結構的語義空間, 可以看出家庭成員之間關系的性質和聯系的緊密程度。肖二平、張積家、王娟和林娜考察了摩梭人親屬詞的概念結構, 并與漢族人親屬詞的概念結構比較。結果表明, 摩梭人與漢族人的親屬詞的語義空間中均出現了“親屬的親密程度”的維度, 但是, 除此之外, 漢族人還具有“姻親/非姻親”的維度, 摩梭人還具有“輩分大小”的維度。漢族人和摩梭人的親屬詞分類共享“親屬的親密程度”的維度, 表明親屬的親密程度是維系漢族人和摩梭人親屬關系的重要標準[11]。張積家和陳俊發現, 親屬的親密程度反映了親屬之間的血統關系和感情聯系[12]。從血統的角度看, 親屬的親密程度取決于親屬關系層數, 親屬關系層數反映了親緣關系系數[13]。親緣關系系數是指具有共同祖先的兩個個體中基因相似的比例。個體之間的基因越相似, 人就越容易做出利他行為, 因而也就越親密。親屬的親密程度還反映了親屬之間的社會交往頻率的差異[14]。血緣在摩梭人和漢族人的心目中具有重要的地位, 是“親屬的親密程度”凸顯的主要原因。這與多項研究的結論一致。Li比較了加拿大人和中國人對具有血緣關系的家庭成員和朋友的親密程度的差異, 發現與加拿大人相比, 中國人與有血緣關系的家庭成員關系更為親密, 而加拿大人和中國人與朋友的親密程度則沒有顯著的差異[15]。張洪等人的研究表明, 在外顯的親密度上, 血緣關系高于浪漫關系, 浪漫關系又高于友誼關系[16]。漢族人和摩梭人對于血緣關系都極為重視。但是, 本研究表明, 與漢族人相比, 摩梭人的家庭親密度顯著地高于漢族人。這顯然與摩梭人的母系制家庭有著必然的聯系。摩梭家庭世代以母系為基礎, 母傳女, 女再傳女, 如果遇到下一代沒有女性的情況, 則從其他有血緣關系的家庭的下一代中選取一位女性來繼承, 由此形成了一個延續性很強的母系家庭形式。由此可見, 在摩梭人的親屬關系中, 血緣關系是第一位的原則。LéviStraus認為, 基本親屬關系服從于二元對立的原則:夫妻關系與兄弟姐妹關系對立, 父子關系與舅甥關系對立。夫妻關系好, 兄弟姐妹關系相對就差;父子關系親密, 舅甥關系就相對疏遠;反之亦然。同樣, 如果兄弟姐妹之間存在著嚴格的克制, 夫妻關系則缺乏克制[17]。在摩梭家庭中, 男不娶, 女不嫁, 配偶雙方各居母家, 男方除了在晚上去女方家走婚以外, 平時不與女方及母系家庭的成員在一起生活。因此, “阿注”(夫妻)關系不親密, 兄弟姐妹關系親密。父親不與孩子一起生活, 孩子常常得不到父親的教誨, 卻無時不沐浴在舅舅的恩澤之下。因此, 孩子親舅舅而不親父親, 舅甥關系好過父子關系[11]。
在父子關系親密的社會里, 世代相傳以父系為基礎。易法建的研究表明, 父親對于父系家庭中的家庭親密度與適應性等家庭功能的影響大于母親, 父親的職業以及文化程度都在一定程度上影響著家庭的親密度及適應性[18]。雖然在漢族家庭中父系的血緣占據主導地位, 但是, 同一漢族的家庭單位不僅有來自父系血緣的成員, 還有來自隸屬于其他父系血緣的母親, 而且母親在個體的心理建構中同樣起著重要的作用。朱瀅從認知角度進行的研究表明, 大學生被試對于人格形容詞進行自我參照加工和母親參照加工具有同樣的記憶優勢[19], 自我參照加工和母親參照加工對于中國被試者來說都是提取誘發遺忘的邊界條件[20]。在漢族人的自我中, 包含了母親的成分。但是, 從家庭的血緣來看, 母親屬于其他父系血緣。因此, 雖然血緣關系在父系家庭中也占有重要的地位, 但是, 與母系家庭相比, 血緣的純凈度明顯地高于父系家庭。因此, 母系血緣家庭的親密度顯著高于父系家庭的親密度, 與前人研究中“血緣關系最為親密”[16]的結論相一致。
除了血緣關系以外, 感情聯系或社會交往的頻率也會影響家庭成員之間的親密度。在摩梭母系家庭中, “達布”(祖母)全權負責全家的生產計劃、勞動分工、財產管理、生活安排及宗教祭祀。盡管如此,“達布”仍然沒有特權, 重大事情的決定都要經過家庭成員的共同商議[21]。因此, 摩梭家庭成員之間的交流和溝通較多, 感情和親密度也高。另外, 摩梭人的生存環境(主要居住在農村)也是造成漢族人和摩梭人的家庭親密度差異的原因。李斌等人認為, 農村家庭的親密度水平高于常模, 這與農村村民的家庭活動固定及溝通機會多有關[22]。
(二) 現代文明的沖擊影響摩梭家庭的適應性
摩梭家庭的適應性顯著地低于常模,這可能與以下兩方面的原因有關:
1.現代文明的沖擊導致摩梭家庭和婚姻的不平衡, 從而促使其家庭適應性降低
現代文明對于摩梭社會的沖擊分兩個階段:一是在社會轉型前摩梭社會從半農奴制直接過渡到社會主義制度, 摩梭文化受到的主要是國家政策的沖擊, 但并未從根本上動搖母系文化存在的基礎;二是社會轉型后的商品經濟發展, 直接撼動了摩梭母系文化賴以存在的經濟基礎, 對摩梭社會產生了全面而深遠的影響, 表現在以下幾方面:母系家庭趨于小型化, 小家庭逐漸增多;婦女在家庭中的傳統地位開始下降, 出現了婦女當家不做主的現象;出現了固定專偶走婚, 密切了走婚男女之間的關系;男人開始負擔女方的部分經濟和孩子的養育負擔, 改變了父親和子女之間的關系;家庭管理的實權開始由男性掌握[23]。一言以蔽之, 即在當代的摩梭家庭中, 母權和舅權依然強大, 但父權在覺醒;甥責仍舊根深蒂固, 但子責在覺醒。
在傳統的摩梭家庭中, 女性是當家人, 即使由舅舅或母親共同當家, 經濟管理也大多由阿咪(母親)來負責。家屋所有成員的收入都交給阿咪管理。阿咪掌管經濟財政的實權, 絕不需要依賴男人[24]333。在生產生活中, 摩梭婦女是生產勞動的生力軍, 工作量和工作時間比男人多出數倍。而在現代社會中, 摩梭婦女卻嚴重地受到社會體制的制約。在傳統的摩梭家庭中, 依靠“走婚”維系的“阿注”婚姻使“阿注”(夫妻)關系弱, 兄弟姐妹關系強,父子關系弱, 舅甥關系強, 兩對關系之間可以找到一個平衡點。而在現代摩梭家庭中, 由于商品經濟發展, 外出工作或務工的人多了, 他們組成了一夫一妻制的現代小家庭;旅游業的興起, 也使支撐母系制家庭的農耕經濟地位下降, 瀘沽湖地區的摩梭家庭也出現了小型化。摩梭家庭的親屬關系出現了不平衡:“阿注”(夫妻)關系開始變強, 兄弟姐妹關系卻并不示弱;父子關系趨向親密, 但舅甥關系依然牢固。這種不平衡必將直接影響摩梭人的傳統婚姻家庭制度的穩定[11]。在現代文明的沖擊下, 摩梭人開始游走于傳統與現代、文化與發展、宗教與情欲之間, 摩梭人的新生代多處于多元身份的矛盾與掙扎之中[24]320。傳統的摩梭家庭依然存在, 新的家庭形式和關系還未完全定形, 摩梭人的家庭和婚姻發展尚處于不明朗亦不穩定的階段。在這一時期, 對家庭權利結構、角色分配或家庭規則做出發展性改變的能力較差。由此, 摩梭家庭的適應性必將低于漢族家庭。
2.摩梭人的生產和生活方式影響了家庭親密度
李斌等人的研究表明, 農村家庭的適應性水平低于常模, 可能與農村的生活模式有關。農村村民的家庭生活節奏比城市市民緩慢, 需要適應的變化較城市或其他地區的居民少, 因此在面對家庭變動時顯得不夠靈活[20]。在本研究中, 多數的摩梭高中生來自農村, 家庭的經濟來源單一, 家庭成員的受教育程度明顯偏低。這對于摩梭人的家庭適應性具有顯著影響。摩梭人傳統的生產方式包括農耕業、畜牧業、趕馬運輸業、漁業和家庭手工業。農耕業和畜牧業是摩梭人的主要產業[25]。商品經濟社會改變了摩梭人依賴土地生存的狀況, 更多的摩梭人的主要經濟收入依賴于旅游業[26], 造成收入更加單一, 家庭經濟來源以及經濟結構越發簡單的現狀, 以致于適應性變得更差。在摩梭家庭成員中, 中老年的受教育程度較低, 甚至很多人沒有受過教育, 這使得他們在家庭發生新變化時多選擇使用老一輩的經驗來解決問題, 不能根據時代的發展采取合宜的處理措施, 這也是摩梭家庭適應性偏低的原因之一。
3. 摩梭人的家庭類型
Olson的環狀模式理論的基本假設是:家庭實現基本功能的結果與其親密度和適應性之間是一種曲線關系, 親密度和適應性過高或過低均不利于家庭功能的發揮, 平衡型家庭比不平衡型家庭的功能發揮得更好;家庭溝通是一個促進因素, 平衡型家庭比不平衡型家庭有著更好的溝通[27]。平衡型家庭是指適應良好的健康家庭, 家庭成員之間的關系融洽, 能夠合理恰當地處理家庭中的突發事件;中間型家庭是指在一個維度上表現為中等程度, 在另一個維度上表現為極端程度的家庭, 即適應性或親密度處于不平衡的狀態;極端型家庭是指家庭及其成員常常出現家庭內部以及適應不良等問題的家庭。在本研究中, 摩梭家庭有58.54%屬于中間型家庭, 靈活——纏結的家庭和有規律——纏結的家庭居多, 表明在現代摩梭人的眼中, 摩梭家庭的親密度偏高。已有研究表明, 大部分父系家庭包括農村家庭均屬于平衡型家庭 [1, 8, 23, 28]。而摩梭人家庭中只有20.27%屬于平衡型家庭。這表明, 在摩梭人中只有少數家庭的家庭功能能夠正常發揮。導致摩梭人家庭功能不平衡的主要原因,是摩梭家庭和婚姻的不平衡。在16種家庭類型中, 靈活——纏結家庭比例(23.27%)最大, 顯示出摩梭母系大家庭的特殊家庭結構, 親密度頗高但適應性相對較差。
4. 摩梭人的家庭功能的性別與地區差異
不同性別的摩梭被試者對于家庭的親密度與適應性的評定差異不顯著, 表明摩梭男女對于家庭的親密度與適應性的感受一致。在摩梭大家庭中, 兄弟、姐妹始終生活在一起, 生男生女沒有差異, 摩梭人重女但并不輕男, 這就使得男孩、女孩對家庭關系及家庭內部結構的心理感受一致。這與漢族男女初中生對家庭親密度與適應性的評價結果一致[28]。
摩梭家庭的親密度與適應性評定出現了地域差異。雖然同為摩梭人, 地理位置和生產、生活環境也無太大懸殊, 但云南摩梭家庭的親密度與適應性顯著高于四川摩梭家庭。這顯然與云南和四川兩地的行政歸屬、現代文明對摩梭文化的沖擊有著必然聯系。隨著中國社會由計劃經濟轉型為市場經濟, 也隨著瀘沽湖地區的旅游價值凸顯, 摩梭人開始積極采取措施吸引游客, 瀘沽湖地區成為了旅游勝地。旅游開發給瀘沽湖帶來了發展機遇, 同時也帶來了許多新問題。瀘沽湖又名左所海, 俗稱亮海, 位于四川省涼山彝族自治州鹽源縣與云南省麗江市寧蒗彝族自治縣之間。湖面海拔約2690.75m, 面積約48.45平方公里。瀘沽湖分屬于四川、云南兩省管轄, 東岸歸四川省管轄, 西岸歸云南省管轄。由于交通條件不同, 也由于兩省在瀘沽湖開發上的力度和政策不同, 東、西兩岸發展差距較大。四川片區的旅游發展相對滯后, 云南片區發展成了著名的旅游景區。居住在云南片區的摩梭人由此走上了致富之路, 生活在四川境內的摩梭人則相對貧窮[23]。根據Shek的研究, 社會經濟地位是家庭功能發揮作用的重要影響因素, 經濟收入高的家庭的適應性高于經濟收入低的家庭 [29]。由于現代社會的經濟因素導致云南與四川的摩梭家庭的經濟來源不同, 致使四川摩梭家庭的親密度與適應性低于云南摩梭家庭。
通過本文的系統研究,主要形成以下三點結論:
第一,摩梭家庭的親密度顯著地高于漢族家庭, 適應性卻顯著地低于漢族家庭。
第二,摩梭家庭半數以上屬中間型家庭, 平衡型家庭和極端型家庭所占的比例相近。
第三,云南摩梭家庭的親密度和適應性顯著高于四川摩梭家庭,摩梭男女對家庭親密度與適應性的評定差異不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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