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然氣價改破冰:距離市場競爭仍然遙

歲尾年頭，延宕多年的天然氣價格改革，終于在兩廣拉開了帷幕。

2011年12月27日，國家發(fā)改委宣布自12月26日起，在廣東省、廣西壯族自治區(qū)開展天然氣價格形成機制的改革試點。此次改革試點的總體思路，正是大家期待多年的市場化改革取向：一是將現(xiàn)行以成本加成為主的定價方法改為按“市場凈回值”方法定價，選取計價基準點和可替代能源品種，建立天然氣與可替代能源價格掛鉤調整機制；二是以計價基準點價格為基礎，綜合考慮天然氣主體流向和管輸費用，確定各省(區(qū)、市)天然氣門站價格。三是對天然氣門站價格實行動態(tài)調整，根據(jù)可替代能源價格變化情況每年調整一次，并逐步過渡到每半年或者按季度調整；四是放開頁巖氣、煤層氣、煤制氣等非常規(guī)天然氣出廠價格，實行市場調節(jié)。

業(yè)界普遍認可國家發(fā)改委的重申：天然氣價格形成機制改革的最終目標，是由市場競爭形成放開天然氣出廠價格；政府只對具有自然壟斷性質的天然氣管道運輸價格進行管理。在專家們看來，這次在兩廣率先試點的天然氣模擬市場定價，是市場化改革多年僵局后的重要突破。在中國能源對外依存度越來越高、節(jié)能減排壓力越來越大的背景下，政府終于下決心抓住CPI連續(xù)回落的時機，重啟早在2005年就已達成共識的資源價格改革。

另一個為業(yè)界關注的原因是，相比干煤炭、石油等更重要的傳統(tǒng)化石能源，天然氣在中國一次能源消費總量中比例極低，影響相應也最小，因而成為資源價改的“頭炮”。但亦有專家指出，競爭性的市場結構，仍然是市場化定價的前提。在模擬市場定價的試點方案推出后，政府應加快推進天然氣供應結構的積極變化，即由壟斷供應向多元競爭性供應轉變。

價格不單由供應決定

“從成本加成到市場凈回值法，這無疑是天然氣價格機制的破冰之舉。”中石油規(guī)劃總院油氣管道工程規(guī)劃研究所副所長楊建紅接受媒體采訪時表示。

中國此前的天然氣定價機制實行以國家定價為主、市場調整為輔的管理形式，即由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依據(jù)天然氣供應的自然流程實行分段管制。在定價模式上，無論是出廠價，管輸價還是天然氣終端價格，均采取成本加成的定價模式，即根據(jù)天然氣的補償成本加合理利潤并兼顧用戶承受能力來確定天然氣價格。這主要適用于天然氣開發(fā)初期單一氣源(主要是自產氣)的供應格局。國務院發(fā)展研究中心市場研究所綜合研究室主任鄧郁松認為，伴隨中國多氣源(國產氣、進口管道氣、進口LNG)、多管線相互調劑、聯(lián)合供氣格局的形成，尤其是進口氣比例逐漸增加的情況下，國家有關決策部門應該考慮如何解決氣源多元化帶來的天然氣成本變化以及國內外價格倒掛問題，有必要對現(xiàn)有價格機制進行改革。

進口天然氣中，LNG(液化天然氣)和中亞管道輸氣成為最重要的兩種進口氣源。此前基于單氣源的定價方式已無法反映天然氣的真實市場價值，高買低賣之下，國內油氣巨頭正面臨著越來越大的進口氣源虧損。中石油董事長蔣潔敏近日表示，目前中石油進口天然氣虧損在每立方米1元以上，預計今年中石油進口天然氣業(yè)務的虧損額超過200億元。國內低廉的天然氣價格刺激了用戶需求，為滿足這些需求又不得不增加進口氣的比例，造成惡性循環(huán)。他們認為，天然氣價改不存在窗口期之說，早在進口氣引入之初就應該進行天然氣價改。

在廈門大學中國能源經濟研究中心主任林伯強看來，這次價改試點的時機很不錯，在進口氣源增加的初期開始進行價改試點，要好過進口大量增加的時候出臺。“目前天然氣在一次能源消費結構中占比不到4％，對國內物價指數(shù)的影響也不太大。”

能否轉向競爭性市場結構

繼石油的對外依存度超過50％之后，中國的天然氣消費也正在走上高對外依存度之路。

國家發(fā)改委的數(shù)據(jù)顯示，2011年1月至11月，中國累計生產天然氣914億立方米，同比增長6％；而同時，中國進口天然氣281億立方米，同比增長91.5％；進口氣占國內消費總量的比重達到24.2％，同比增加2個百分點。中國石油大學國際石油政治研究中心主任龐昌偉預計，到2020年，國內天然氣消費量將達到4500億立方米，對外依存度將達到50％。

國產氣供應有限，進口氣源的獲取無疑更為緊迫。國家一度放開了天然氣進口管制。2007年2月，商務部對天然氣等商品實施了自動進口許可管理。自動進口許可管理是指，對進口申請一律予以批準的進口管理制度。沒有限制條件，任何企業(yè)都可辦理，商務部主要統(tǒng)計進出口業(yè)務量。此舉出臺后，業(yè)內一致認為，這有助于加快和擴大天然氣進口，有利于滿足國內日益增長的天然氣需求。

然而很快出現(xiàn)了地方政府與三大石油公司在國際市場上無序競爭、拉高價格的現(xiàn)象，決策層于是決定對天然氣進口重新從嚴監(jiān)管。2007年6月，商務部和海關總署聯(lián)合宣布，對2007年《自動進口許可管理貨物目錄》再次進行調整，取消天然氣等商品的自動進口許可管理。目前參與到天然氣進口業(yè)務中的除了三大石油公司，只有新奧燃氣和中國燃氣等幾家公司。但并非這些公司不愿多進口天然氣。新奧能源控股首席執(zhí)行官張葉生表示，雖然國家給了他們進口權，但實際運作時到處是壁壘。“我們可以自行進口LNG，但不讓你建接收碼頭，三大石油公司又不給你用，那你的氣怎么進得來?對此，中石油經濟技術研究院市場研究所所長單衛(wèi)國指出，最大的原因還是因為民企在資金和風險承擔方面不如中石油、中石化。

此外，長期以來國內天然氣價格低于國際市場價格的現(xiàn)實也讓民企對上游市場不甚積極。業(yè)內專家指出，隨著市場凈回值法的推廣，國內天然氣價格日趨合理，利潤預期逐漸穩(wěn)定，會有越來越多的企業(yè)參與到天然氣進口業(yè)務中。但前提是政府需要出臺配套政策，在上游消除天然氣進口的壁壘，在下游盡快實現(xiàn)用氣企業(yè)在氣源和用量上的自主權。只有這樣，競爭性的市場結構才能形成。

突破口在打破管輸壟斷

早在2006年1月，國家發(fā)改委負責人就曾表示，隨著競爭性市場結構的建立，天然氣出廠價格最終應通過市場競爭形成。然而此后六年，競爭性市場結構遲遲無法形成，天然氣價格也難以從政府定價向市場定價移步。此次宣布天然氣價改試點，國家發(fā)改委重申：天然氣價格形成機制改革的最終目標，是放開天然氣出廠價格，由市場競爭形成；政府只對具有自然壟斷性質的天然氣管道運輸價格進行管理。

“建立競爭性的天然氣產業(yè)鏈結構，重點在通過市場競爭形成天然氣出廠價格，其中核心在于管道業(yè)務獨立。但目前天然氣管理和經營體制沒有根本改革，市場體系尚不健全，沒有建立對等的天然氣供需市場，在此背景下，定價機制無法實現(xiàn)真正意義上的市場化。”中國石油大學(北京)中國油氣產業(yè)發(fā)展研究中心副主任劉毅軍教授表示。

目前，主要干線長輸管道建設和運營均由三大石油公司把持，企業(yè)根據(jù)所發(fā)現(xiàn)的氣田和運氣目的地進行規(guī)劃，報國家發(fā)改委批準后開工建設管道。由此帶來的問題是，倘若中石化在中石油所建管道沿線區(qū)域新發(fā)現(xiàn)了氣田，后者往往不同意前者使用其管道輸氣，或有限制條件地允許使用，若雙方協(xié)商不好，中石化就需要另修一條管道以保證送氣。同時，若某城市只由一條長輸管道送氣，下游企業(yè)就只能從該管道營運主體處購氣，完全沒有選擇自由。

2011年7月，《天然氣基礎設施建設和運營管理條例》征求意見稿完成，此條例被認為是打破天然氣長輸管道壟斷、建立第三方準入制度和相關監(jiān)管規(guī)范的重要文件。該《條例》征求意見稿規(guī)定，管道建設可由不同背景的市場主體競標參與，并通過租賃形式簽訂長期運輸合同。當氣源充足時，下游企業(yè)可自由選擇供氣商，租用管道送氣即可。三大石油企業(yè)下屬管道公司若要參與競標，則該公司必須獨立核算，并公示運力信息、服務主體，以求公開、公平、公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