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每一個特定的年代都有特定的英雄,英雄崇拜是每個民族不可或缺的感情,從遠古的初民開始,我們對于英雄總有一種特別的愿望,人類希望自己的英雄完美而充滿神力,永生不死,作為一種精神寄托成為永恒的象征,人們愿意相信,英雄不死。
關鍵詞:鯀禹治水 英雄 初民 不死情結
一
我望著那月下的海波,/想到了上古時代的洪水,/想到了一個浪漫的奇觀,/使我的中心如醉。/那時節茫茫的大地之上/匯成了一片汪洋;/只剩下幾朵荒山/好象是海洲一樣。/那時節,魚在山腰游戲,/樹在水中飄搖,/孑遺的人類/全都逃避在山椒。
——郭沫若《洪水時代》
洪水滔天,人民陷入無邊的災難,救民心切的鯀沒有請示黃帝而盜取神土“息壤”來堰塞洪水,黃帝因而勃然大怒,命令火神祝融前去懲辦鯀,鯀被殺于羽山之郊。然而鯀死后,三年不肯化土,祝融刨開鯀腹,后來治水成功的禹就此誕生,鯀則化為黃龍。
鯀無疑是一位悲情英雄,他救民被殺,心中滿懷憤恨和冤屈,郁郁不能平,不甘心就此死去,治水大業未完,他時刻擔心百姓的安危,為了必須進行下去的事業,他物化了另外一個自己,禹。與其說禹是鯀的兒子不如說禹是另一個鯀,與其說鯀死腹生禹不如說這是鯀死亡與重生的過程,鯀作為解救天下的英雄是不死的。
神土“息壤”已經給了我們暗示,《海內經》郭璞注云“息壤者。言土自長息無限,故可以塞洪水也”。這是一種自生自長的神土,生生不息,鯀也是如此,鯀的精神也是如此。在初民心中,鯀不可以死。鯀被殺后,由鯀而來的禹所做的事仍是治水,而不是向黃帝抑或是祝融復仇,不管理解成黃帝處死了前世的自己還是自己的父親,他都放下了,這是一種怎樣殘酷的深明大義,無所謂自己,無所謂家族,只有天下。心懷黎民百姓到鯀的程度,個人已沒有太多實際的意義,這是天下的壯舉的同時是鯀個人的悲劇。
二
鯀腹生禹后鯀本身的結局先秦各種文獻的記載都較為混亂。
郭璞云:“《開筮》曰‘鯀死后三歲不腐。剖之以吳刀.死化為黃龍’也。”
《楚辭·天向》云“化為黃熊.巫何活焉?”王逸注言“鯀死后化為黃熊,入于羽淵,豈巫醫所能復生活也。”
《左傳·昭公七年》載:“昔堯殛鯀于羽山,其神化為黃熊,以人于羽淵。”
《拾遺記》:“堯命夏鯀治水,九載無績,鯀自沉于羽淵,化為玄魚。時揚須振鱗,橫修波之上,見者謂之河精。”
鯀所化的神獸有黃龍、黃熊、玄魚三種,其中黃龍與玄魚是可以入水的,熊亦可以游泳捉魚,但在這里還是有點牽強,有學者認為“熊”古字為“能”,“能之古字與龍之古字字形極相似,黃熊之說或出自黃龍說的訛傳。”如果真是這般的話就好理解了,玄魚入水,便是進入死亡的冥界;黃龍升天,繼而重獲新生,這又是一種英雄死而復生的暗示,是初民對于英雄結局的美好祝愿。
如果說禹的復制是鯀精神的不死,那么鯀化為神獸這種身體的不死則可以理解成一種象征。鯀的精神得到禹生生不息的延續并注定澤被后世,禹和鯀來源是同一個人(或神)但最終是不同的,鯀需要獨到的銘記。同是英雄,禹是成功的,鯀是悲壯的,人們愿意看到成功典范綿延不盡甚至永留我們身邊,人們也愿意看到偉大而悲情的英雄以一種物質化的姿態留下,供人們瞻仰,以不死紀念他的死。
三
中國上古神話中另有兩位不死英雄的代表,精衛和刑天。鯀悲壯的意味更多的在于死,精衛和刑天悲壯的意味更多的在于死后的生。
精衛代表了初民艱苦卓絕、銳意進取的浩然志氣,她帶給我更多的精神深處的震撼。她美麗,倔強,命運悲慘,溺水而死后她沒有一絲哀鳴,而是一點一滴地企圖征服海洋,她永遠不會成功,她也永遠不會放棄。日日,月月,年年,幸或不幸,她有了無盡的生命,無盡的意志,無盡的悲哀。和鯀類似的是,“她不僅僅是為自己復仇,更重要的是替后人消災除禍”,精衛的最偉大之處就是如此,以一抹嬌弱之軀,成為最讓人動容的不死英雄。
刑天無名,只剩了一個霸氣而略顯兇惡的代稱,刑天。他為什么要反抗天帝,是為了黎民蒼生還是個人恩怨?亦或兼有之。或許,這才是刑天。“死亡不是斗爭的終結”,刑天被斬首后,黃帝把他葬在常羊山上,他以乳當眼,以臍作口,繼續宣戰。沒有更多的文獻了,刑天不死的神話到此結束,這之后應該還有被歷史淹沒的故事,進入等級社會后初民是在流傳一種精神,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
后人一直在吟誦英雄,立碑,建祠堂,塑雕像,建造主題公園,設定紀念日……這些行為都來自于歷史深處、人性本源的悸動。現如今初民的大部分信仰成了后人的神話,然而人們依然執著于一種情結,并且會繼續執著下去。就如同臧克家那句各處引用的詩“有的人死了,他還活著”
初民相信,他們的英雄不死,我們也相信。
(作者單位:山東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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