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誕節的子民們

2000年前的12月25日，一個圣嬰在昏暗的馬廄中呱呱墜地，他的父母約瑟夫和瑪利亞聽從了上帝的旨意，給這個可愛的孩子取名耶穌。從降生、受洗到被捕、受審，最終被釘死在十字架上，他的人生始終為從罪惡中拯救人類受盡苦難，最終獲得解脫，復活，升天。當耳邊響起唱詩班幽秘的歌聲，腦海中不停地閃現出圣經里生動的畫面，信徒們也許會領悟到人世間的悲劇和天堂重生的奇幻劇之間的奧秘，虔誠地為這位救世主傳頌著那段感人肺腑的故事，而這段故事也確實成為信徒們在人生中冒險探知生死問題時收獲的無數次失敗經歷之后最為貼心的福音。遺憾的是，時至今日，耶穌的信徒們依然無法確切地知道他的誕辰日，無論從他的受難日逆向追溯，還是通過異教引入假說或是通過太陽回歸原理進行推斷，皆因破綻百出，無法定論。這場因感恩而產生的爭執必然會無休止地持續下去，因為只有在爭執中才能分辨出對主的愛，只有在爭執中那些神跡才會不斷地被喚醒，然而歸責于那些留存下來的碎片般的線索，顯然違背了人類素來與神靈交往的初衷，人生在世又何必與這些灰色的神秘較真兒呢！正像對于廣場上大多數沉浸在圣誕節日氣氛里的中國國民，那些經文、教義、彌撒都一略而過，人們所記住、遇到，最后離去的，只是一張又一張陌生的笑臉。對于那些還未成熟的依然充滿稚氣的中國面孔，無知的圣誕情結會因成長歲月里無數次的顯影被反復確認，擁有越來越大的魔力。

圣誕節其實是一份契約，它展現的是耶穌基督必被信徒們追憶這一信念。公元1552年，意大利傳教士利瑪竇不遠萬里為中國帶來了先進的西洋自然科學知識，同時也盡職盡責地把這種信念一并送于中國。今天，在非官方正式公布的數據統計中，對于中國籍基督徒人數最為保守的估計，基數也已經過億。除了那些城市鄉鎮地區登記在冊的基督教會，街道社區和群眾家庭內部依然存在著大量的小型基督教自發組織，而這種現象在中國廣大的農村地區則更為普遍，傳教士的本土化不斷加速著基督文化的傳播，比起早期洋傳教士的漢語傳教模式，本土化傳教士的優勢體現在他們更能感同身受，結合著鄉村生活的記憶聲情并茂地布道傳教。過億的支持者和人數更為龐大的節日愛好者，通過近10年的圣誕實踐，共同更新著中國式的圣誕節。節日涉及的重要道具，圣誕歌、圣誕樹、圣誕火腿、圣誕柴、冬青、槲寄生以及禮物、全都因地制宜地嵌入中國的語境里：房地產售樓處前的小景中游園的麋鹿；商場里品牌代言卡通小熊親自披掛上陣，趁機過足角色扮演的癮；廈大學生宿舍里，歪歪扭扭的擺放幾棵不合體統的圣誕樹，相信也絕不會妨礙那些害羞的男生借機向心儀已久的女生示愛；KTV圣地更是不遺余力，各種聲光電圣誕特效一并拿出來炫耀，倘若客人還不進來就再送一片圣誕火腿，各種捆綁銷售換來的是集體的盛情難卻。想必在這一刻，世界各地的小朋友也正在打開來自中國的國際小商品集散地義烏早在數月前寄出的圣誕禮物。

圣誕節也是一種宣告，作為一種引進文化，它既在說給它的過去聽，又在講給它的未來聽。它的過去，也許無法理解一個沒有基督情懷的異鄉圣誕；同樣，它的未來依舊未知，或許只有在它與中國傳統文化結合時才會被察覺到一些隱隱綽綽的生長軌跡……中國的文化向來不太善于說不。公元67年，佛教文化傳入中國，歷經滄桑，與本土文化的融合才在先賢王陽明的身上徹底得以實現。這其間，中國用了1000多年的時間徹底地消化吸收它。也許是因為基督教文化的引入史一直夾雜太多中國近代腥風血雨的歷史，抑或是由于切近，對應有限的人生，這段歷史顯得那么遙遙無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