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根出墻

一棵小草并不起眼，而當它長成一棵大樹時，就會讓世界驚奇。

——題記

他是一個平凡的人，卻有一個不平凡的人生。

他從小生長在大山里，因為家貧而輟學。

他偷過大糞，治過腳病，闖過南洋，戴過手銬……為了攻克世界頑癥，他親自配藥，口嘗身試，幾次中毒昏迷不醒。

天道酬勤。他最終修成正果，走出國門，成為東南亞及美國講堂的客座教授。

一

1954年，王養富出生在河北省南部、太行山東麓的一個普通農民家庭。他的兩個伯父都是祖上有名的中醫。

武安藥商歷來被世人矚目，其身影遍布長江以北大半個中國，在明清兩代和民國時期，在長達幾百年的時間里，武安藥商都長期活躍在繁華的安國藥市，長期壟斷著東北各省的醫藥市場，有人說，在東北，凡是冒煙的地方，就有武安人在賣藥看病。

與此同時，武安的民意走向也發生了變化，當南方人紛紛把孩子送到高等學府去求學的時候，武安人卻把孩子送到了家鄉人開辦的醫藥店鋪去學徒，學徒成了家長為孩子首選的就業門路。1949年全國解放后，這些人都在異地分得了房產，定居在外鄉，王養富的兩個伯父就是其中之二，一個在東北，一個在冀中。

王養富卻沒有這么幸運。他的父親當年被安排在家里種地，所以他一出生也就被打上了“農民”的烙印，為此他苦熬了半輩子。

1961年，他開始在本村上小學。小小年紀學習不錯，語文、算術從未下來過90分。可那時家里實在是太窮了，連紙張、鋼筆水都買不起，他就和小伙伴一起到山上去摘核桃，把核桃皮榨成汁充當墨水寫字。然而紙卻不配合，一洇一大片，明明得數算對了，老師看不清都給打了叉。后來他就發誓要買一支圓珠筆。圓珠筆并不貴，最簡易的才7分錢，可對他們家來說已經是個不小的開支，連續哼囔了好幾天都沒被批準，最后還挨了父親一頓打。

當時，他所在的那個生產隊勞動日值最低時才5分錢，也就是說，一個壯勞力干一天活所得的報酬不夠買半盒煙，而一支圓珠筆竟要耗去他父親一個半勞動日！況且，社員投工既不是日薪，也不是月薪，而是年薪，平常不開支，到年底才能分到寥寥幾十塊錢，哪舍得給他買圓珠筆呢？唯一能夠換現的，就是家家戶戶都養雞，“紅薯是細糧，雞屁眼是銀行”，一家老小，油鹽醬醋，日常開支，都靠母雞下蛋來兌換。

王養富記憶最深的就是他12歲生日。

母親念他沒有吃過雞蛋，特意將哥哥和弟弟支了出去，要偷偷為他烙個雞蛋餡餅。碰巧那天運氣好，大清早母雞就下了一個蛋，還沒有來得及去供銷社換東西——基本原料有了；然而沒有白面，母親又厚著老臉到鄰居家借了一小碗白面，從院里割了幾根韭菜；鹽罐子沒有鹽，就從咸菜缸里舀了點咸湯兒；餡兒調成了，餅兒搟開了，卻發現油罐子沒有油。母親自有辦法，到儲藏室里撿了幾個蓖麻豆，把外面的硬皮去掉，露出白生生的蓖麻仁，在熱鍋上擦了又擦，為的是不讓餡餅粘鍋。

母親將餡餅攤進鍋里的那一刻，王養富的兩只眼睛都看直了，那圓圓的、軟軟的、白里透著黃、黃里透著青的餡餅，像一輪皎潔的月亮，在母親手里三翻兩翻，一會兒工夫就烙熟了。然而王養富卻舍不得吃，他捧著那香噴噴的餡餅聞了又聞，一小口一小口地品嘗著，竟惹得母親在一旁笑了起來。

王養富后半生漂洋過海，吃過無數頓山珍海味，但都沒有雞蛋餡餅好吃，都沒有12歲生日給他留下的印象深刻。

時隔不久，鄰居家有一個男人掂著一只死雞來到他們家，問是不是他們家養的雞。母親一看吃了一驚，怎么會不是？怎么了？鄰居道歉說，他家自留地下了農藥，把雞給毒死了。

母親霎時就驚呆了，她掂著那沉甸甸、軟綿綿、曾經朝夕相伴的老母雞，眼里充滿了淚水——這不就是把取錢的銀行給砸了嗎？

這只老母雞是他們家的主要生活來源，別的母雞都是隔一天下一個蛋，而它卻是下兩個蛋歇一天。然而，事已至此，說啥都沒用，畢竟都是鄰居，低頭不見抬頭見，況且又是咱家的雞吃了人家的莊稼，啞巴吃黃連，有苦難言。鄰居看著母親那傷心的樣子，也自覺沒趣，內疚地走了。

心疼歸心疼，雞還是要處理。母親想，扔掉太可惜，不如讓孩子們解解饞。真的，那時候一年都吃不上一頓肉！

她摸了摸雞還熱乎，于是對孩子們說：“趕緊褪毛，趁農藥還沒有擴散。”大家這才從悲傷中跳出來，七手八腳去拔雞身上的毛。

母親像一位打虎英雄，系上圍裙，從廚房掂了把菜刀，勇猛地剁掉了雞頭……大家眼看著一股黑血從雞脖子里流出，王養富趕緊端了一锨煤渣墊上。

母親囑咐說，把所有的內臟扔掉，到村外刨個坑深埋，防止其它動物吃了中毒。然后將剩下的肉大卸八塊，放進盆里浸泡，一遍一遍地清洗，直到一點血絲都沒有了，這才燒開大火放在鍋里煮。煮了一會，母親又擰著小腳抓了點花椒和鹽塊扔進鍋里。

孩子們好久都沒有聞到腥味了，一個個圍著鍋臺不肯遠離。

母親覺得煮的差不多了，就掀開鍋蓋用筷子插肉，然后用圍裙擦了擦手說：“煮好了。但你們先別動，讓我先吃，如果我吃了一個小時以后沒事，你們再吃。”孩子們都很清楚，母親這是在拿自己做試驗。

一個小時以后，母親安然無恙，這才下命令說：“都拿碗去，娘給你們分肉吃。”

弟兄三個興高采烈，從小排大，拿著碗，站著隊，等著母親給盛肉。盛到最后孩子們說話了：“娘，丟點你和爹吃吧。”

娘笑了笑說：“我們這么大歲數了，啥沒吃過？”

然而，孩子們狼吞虎咽地吃完以后，一個個舔著舌頭出門玩去了，娘卻鉆在屋里偷偷地啃他們吃剩的骨頭。王養富從窗戶外面看到了，心里一陣酸楚。

15歲那年，王養富已經不再吃閑飯了，白天上學，晚上跟著大人們到鄰村去偷大糞。現在的年輕人可能不清楚，何為大糞？大糞就是人的糞便。糞便是垃圾，為什么還要偷？這就得說道說道。

上世紀六十年代末，正是 “抓革命、促生產”、 “全國農業學大寨”盛行的時候，國家提出口號：糧食產量要“達綱要”、“過黃河”、“過長江”。可是有一句農諺說得好：莊稼一枝花，全憑肥當家。沒有肥料，“提高糧食產量”就是一句空話。所以，各個生產大隊（村）就積極開展了群眾性的積肥運動，采取的措施是：一、養豬積肥；二、割蒿草積肥；三、撿牲畜糞便；四、搜集人糞便。人糞便營養價值最高，用老百姓的話說就是“有勁”，所以定的工分也高。王養富那個生產隊一擔（兩桶）能給到15分，也就是說能頂一個壯勞力投一天半工。這是何等的誘惑力！

鄰村是偷糞者向往的地方——那里駐扎著鐵三局修鐵路的民工，有公共廁所，資源非常豐富，尤其是冬天，用鎬一刨一大坨，兩桶幾分鐘就能搞定。據說，同去的小伙子左玉文一晚上能偷5擔，5擔就是75分，能頂一個壯勞力在生產隊干一個禮拜！

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別說小伙子，連未成年男孩都心動了。

天不黑王養富就做著各種準備，心想著可能遇到的各種不測。等到夜深人靜時，他也學著大人的樣，挑著兩只茅桶跟著去了。但他們不知道的是，鄰村也加強了警戒——他們也在學大寨，這種資源是不可以隨便流失的，所以看護得越來越緊。沒有懸念的是，別人都跑了，王養富被逮著了。

這時已經是半夜3點。看護人員先是把他訓了個八開，那雷人的語言現在聽起來都好笑：“你知道你這是什么行為嗎？這不是一般的偷盜行為，你是在挖社會主義墻角，是現行反革命！老實跟我走。”然后指使他挑上桶，把他帶往大隊部。

他挑著糞桶穿行在漆黑而又冰冷的街道上，腳下的冰碴被踩得嘎吱嘎吱作響。干活時渾身冒汗，現在寒風一吹冰涼冰涼的，他下意識地裹緊穿在身上的破棉襖。想到自己孤身一人被逮住，又得不到大人的救護，委屈的淚水在眼眶里直打轉。

10多分鐘他們來到大隊部，還好，大隊部里有火爐，相對暖和。但馬上就出現一個問題，糞桶里的糞便開始慢慢消融。看護人員開始審訊：小小年紀不學一點好，你叫什么名字？你爹是誰？偷了幾次了？一起來的還有誰？憤激之時還用木棍蘸著大糞往他的棉襖上、臉上抹。王養富又氣又恨。

天亮了，看護人員像是邀功似的，擰開大喇叭高一聲低一聲地狂喊，意思是逮住一個偷盜犯。

一會工夫大隊部就圍滿了人，男男女女，嘁嘁嚓嚓。看護人員一面向大家介紹抓捕經過，一面時不時地往王養富臉上抹糞便，引得一些人嘻嘻哈哈大笑。折騰了許久，看看再沒有什么新鮮招，許多人就開始走了。看護人這時來了精神：“大家不要走，我們一會還要掛牌游街呢！”

說到游街王養富害怕了，都是三鄉五里的，這要是傳出去，以后連媳婦都說不下了。王養富開始求情，說讓我干什么都行，千萬不要游街。看護人還想堅持，被一位大隊干部制止住了：“小孩子家，教育教育算了。”

王養富被釋放了，由于臉上的糞便不讓擦，寒風一吹凍住了，摳都摳不下來，以致形成了凍瘡。

……

一年后，王養富輟學了，他失去了上高中繼續深造的機會。弟兄好幾個，哥哥娶媳婦又背了許多外債，父親的壓力太大了。幾乎沒有商量的余地，不久，王養富就成了生產隊里的放牛郎。

放牛是個好活兒，人不用出力，只要把牛趕到山坡上就沒事了，所以生產隊通常都是安排失學兒童和老弱病殘來干這件事。這正投王養富下懷，他喜歡看書，正好往山坡上一躺，放牛、看書兩不誤。可那年月是個特殊的年月，“破四舊”把民間所有的書都燒盡了，除了“紅寶書”，其他都是封建迷信、反黨反社會主義毒草，都在掃除之列，在村里根本借不到書看。

幸好他家里還保存著幾本發了黃的醫書——《黃帝內經》、《本草綱目》之類和一些祖傳的秘方，這是他唯一能夠讀到的。起初他對這些東西并不感興趣，因為沒用，即使你學會了看病，也不一定能行醫，大隊實行的是合作醫療，保健站有赤腳醫生，你算哪路神仙？

母親總是苦口婆心地勸他：“學學沒壞處，現在沒用，將來總會有用的。咱們家祖祖輩輩都是醫生，到你這兒斷了？”于是他就強制自己去看這些書。看著看著他發現，中醫理論真是博大精深，盡管藥方千變萬化，但萬變不離其宗——陰陽五行，天人合一。

越研究越有興趣。他按照藥書上提到的藥名在山上找，找到了就挖回來，洗凈，晾干，儲備起來；晚上沒事他就抄藥方，先抄常見病，再抄疑難病癥。沒錢買紙，他就抄在干凈的玉米皮上，用針線縫起來，裝訂成冊，一年下來他就抄了上萬個藥方，足足兩籮筐！

學了就用，立竿見影。一天夜里弟弟發高燒，不知道多少度，母親用手一摸很燙手，這可把母親急壞了，大半夜上哪兒去找醫生？這時王養富抄的方子就用上了。王養富說：“娘，不要慌，用我的土方試試。”他穿上衣服起來，到廚房切了20片生姜、2根蔥白，然后煮水30分鐘，拌成疙瘩湯讓三弟趁熱喝下去，蒙住頭一發汗居然退燒了！母親高興地說：“看看咋樣？沒白學吧。”從此，王養富對研究中醫中藥更加上心。

1971年，王養富虛歲18，按照農村習慣，就已經算是壯勞力，放牛的活已經不再屬于他了，他被生產隊抽調到縣建水庫——車谷水庫去當民工。車谷水庫在武安西部山區的管陶川，也就是現在的朝陽湖，現已開發為旅游風景區。當年縣里建這個水庫是為了灌溉農田，解決“十年九旱”的問題，為了建這個水庫縣里動用了各公社大量的青壯勞力，其工程浩大不亞于修萬里長城。

王養富和同村的青年編在同一個連里（那時候不管干什么都是軍事化，連學校都是連排編制），他們的任務就是開山崩石頭，用石頭壘筑大壩。那時的優惠條件就是能吃飽飯。在生產隊干活每日定量指標為7兩，在這里可以吃到1斤2兩，不但能吃上白面饃，而且隔幾天還能吃到一次肉。他在校期間作文不錯，在這里也派上了用場，干活之外還兼辦黑板報，寫一些“戰天斗地”之類的口號詩登在上面，頗受領導重視。

工地上到處插滿了紅旗，上面分別寫著“×××戰斗連”字樣，像古代的帥旗。連與連之間還要搞競賽，撬石頭的撬石頭，推車的推車，你追我趕，爭先恐后，誰也不愿意落慫。大喇叭連續播放著語錄歌：“下定決心，不怕犧牲，排除萬難，去爭取勝利”，那場面現在恐怕很難看到。組織者也頗有心計，把男男女女岔開分組，不管是抬石頭還是拉小車，都分成男女兩人一組，有道是“有料沒料，草驢領道”，小伙子們終于有了在女人面前展示肌肉的機會，個個像打了興奮劑，即使累得汗流浹背、劈頭冒汗也毫不示弱。

王養富不行，年齡太小，個子雖高，但缺乏力氣，像個文弱書生，很不被姑娘們看好。所以工余時間他也不到人群里扎堆，偏愛一個人到山上逛游，順便挖點草藥回來。他用祖傳秘法為許多人看好了病，在民工中間享有很高的威望……他在工地上連續8個月沒有回過家，并不是他戀上了哪個姑娘，也不是他不想家，而是舍不得花那9角錢的路費。車谷水庫離他家80多里路，步行需要八九個小時，他咬咬牙選擇了后者。

那一天他請了三天假，來不及吃午飯，買了幾個窩頭就上路了。那時沒有手表，一個小時能走幾里路心中沒數，他怕天黑趕不到家在路上遇見狼。開頭他選擇大路走，眼看著一輛輛公共汽車從身邊呼嘯而過，心里很不是滋味……實在太貴了，坐不起呀，一張票9毛錢。9毛錢可不是個小數目，一個勞動日5分錢，就等于耗去他半個多月的工資。他還是打消了坐車的念頭，開始抄近道，走小路。

走啊，走啊，走到離家還有八里地的時候天就完全黑下來了，走到離家還有三里地的時候，天黑得連路都辨不清了。他感覺有點餓，想啃個窩頭，但嘴干得咽不下去。他的兩條腿像綁了兩個沙袋，不是在走，而是在一步一步地挪。他真想坐在山坡上歇一會兒。

突然，他打了一個激靈，不遠處的石堰上蹲著一個黑影，兩眼冒著綠光，擋住了他的去路。

他不敢往前走了，前不著村后不著店，腦子一片空白：是狼？是金錢豹？他后悔沒有坐汽車，要不這會兒早到家了。都是為了省那九毛錢。

他下意識彎腰去撿石頭，準備自衛。就在他彎腰的一瞬間，那個黑影閃電般地竄到他的跟前，“呼”一聲兩只前爪將他撲倒在地。他立刻意識到，這是一只金錢豹，因為狼沒有這么大的個頭。

他拼命地叫喊：“救命啊——”

聲音劃破了寧靜的夜空，驚動了地里的護秋人員。

他一面喊叫，一面用雙手緊緊地掐住金錢豹的脖子，使勁往開推。

金錢豹確實有點自不量力，憑它的個頭要對付一個18歲的壯漢并不那么容易，人不是羔羊，它選錯了對象。——也許它餓急了。

就在王養富與金錢豹搏斗的過程中，遠處的幾位護秋人員迅速集結到這里。在那個“階級斗爭異常復雜”的年代，他們的警惕性非常高。

“站住！”

“不許動！”

一束束耀眼的手電筒光照在王養富身上。那金錢豹聞聲迅速鉆進玉米地里。

“傷著沒有？”護秋人員急切地問。

王養富嚇癱了。衣服被撕爛了，手上、臉上還被撓出了血。“沒事沒事。”他假裝鎮靜地站起來說。

“你是哪個村的？怎么這么晚了還在路上？”

“順、順義莊的，剛從水庫上回來。”

“以后夜里走路，手里一定要帶家伙，這可不是鬧著玩的。頭幾天俺村里還丟了只羊，看那腳印也是金錢豹。”這位護秋人員晃了晃手里的兩股叉說。

借著手電筒的光，王養富擦了擦手背上的血說：“以前我也聽說過這山里常常有金錢豹出沒，但沒想到這家伙出來的這么早。”

“走吧，我們送你回家吧。”幾位好心的護秋人看他年紀尚輕，還一路把他送回家里，親自交給他的家人。

以后王養富再也不敢單獨回家了，特殊情況非回家不可，他也要與人結伴而行，而不再去冒險。

1974年，車谷水庫竣工，王養富和他的伙伴們扛著行李卷回到了村里。這時他已經長成一條大漢，一條真正意義上的大漢，不僅壯實，有力氣，而且沒有了書生氣。

看著門扇高的二子（王養富在家中排行老二）娘開始發愁了，二十歲出頭的人了，論個頭，一米八0；論排面，濃眉大眼；論才氣，才氣過人，可就是沒人給說媳婦。原因很簡單，家里弟兄們多，住房拮據，即使有好心人白給個媳婦，也沒地方娶呀！況且，戶口把你限制死了，你只能在生產隊干活，一個勞動日幾分錢，最多時三、四毛錢，一年掙百八十塊，娶了媳婦也養不起。別的掙錢門路沒有，想倒騰個小買賣，那叫“投機倒把”，是要被割“資本主義尾巴”的！

爹也發愁，老二、老三只隔一歲半，老二的問題解決不了，老三的問題也就無從說起。唉——

1975年，機會來了，爹親戚托親戚從石家莊弄了個合同制指標——某建筑公司協議工，具體活就是搬磚、和泥當小工，活兒雖然累點，但畢竟是工人，每月可以拿到30多塊錢的工資，街坊鄰居羨慕不已。

臨走的前一天晚上，娘又給他烙了三張雞蛋餡餅，含著淚說：“兒呀，再吃一次娘給你烙的餡餅吧，以后想吃娘也夠不著你了。出了門可不比在家里，要自己照顧好自己，別舍不得吃，你干的是力氣活，別虧了身子。”

“娘，你放心吧”。王養富說，“我在水庫上干了三年，相信沒有什么活我干不了。”

“不是娘忍心讓你走，沒辦法，在家連媳婦都說不下。出了門活張點，有合適的就說，也別挑三揀四，丑俊不說，能過日子就行。”

“娘，我知道，掙了錢不怕娶不到媳婦。”

“咱家沒房子，能在外面娶就在外面娶，入贅當養老女婿我也同意。錢不夠，大家湊，砸鍋賣鐵娘也要把媳婦給你娶了。”

這一宿娘倆說了大半夜，媳婦是最大的話題。

二

第二天，他打點行裝，換了一身干凈衣服，帶上幾本醫書和手抄的祖傳秘法，從邯鄲火車站乘火車到達石家莊，加入了建筑行業。

建筑這個行業比較單調，搬磚——和泥，和泥——搬磚，對于他來說并沒有什么吸引力，吸引力最大的是每月能夠拿到三十七塊二毛錢的工資，自己把零頭吃掉，剩余三十塊錢寄回家里，攢個三頭二年就能娶媳婦。另外讓他感興趣的是工人比農民優越，國家規定8個小時就是8個小時，不管天黑不黑，到點下班。這讓他有更多的時間去研究中醫中藥。

1976年，唐山發生了建國以來最大的一次地震——7.6級（也有說8.0級的），一夜之間整個城市變成了一片廢墟，死亡人數達20多萬。王養富所在的建筑公司第一批被派往災區，在這里他經受了人類靈魂的洗禮，看到了人民子弟兵的英勇頑強和全國人民的無私奉獻。

為了盡快建設一個新唐山，為了讓災區群眾盡快搬出帳篷，王養富他們沒明沒夜地干著，餓了煮點面條，啃個窩頭，困了就在工地上隨便找個地方小憩一會兒，有時為了加班，一個人一晚上竟要搬240袋水泥，累得連腰都直不起來了。

三年的援建任務結束之后，王養富又回到了石家莊。這時開始有人給他介紹對象，但基本條件都是：必須在市里或郊區有房，堅決不回武安老家。這可把王養富愁壞了，一到星期天他就騎上自行車到趙縣去找他三伯父商量對策。石家莊到趙縣十幾公里，一個小時就到了。

前文說過，他們家有兩位中醫，一個是大伯父，在東北；一個是三伯父，在冀中，具體位置也就是現在說的趙縣。三伯父解放前十幾歲就出來站柜臺，解放后便在這里定居。跟前有一個男孩，也在衛生部門上班，自然全家都是市民，時光也比王養富一家過得滋潤。王養富雖然現在也是工人，但跟正式工不一樣，戶口還在老家，仍然是農民身份，盡管去的時候還買了禮物，但在三伯父面前仍然顯得手足無措。

到底三伯父跟父親是同胞兄弟，自己又是他的親侄子，俗話說，肉連肉，心連心，打斷骨頭還連著筋，有困難還是要幫的。三伯父說：“趙縣離石家莊也不遠，在這兒給你介紹對象怎么樣？”

王養富說：“在哪兒都行，我沒有意見，關鍵是女方。”

“不就是房子嗎？”三伯父說，“這不要緊，咱們家東面還空著呢，買點磚，拉點灰，蓋三間房不就結了。”

王養富真沒想到三伯父這么痛快，他高興得差點蹦起來！回來時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騎著自行車，一路哼著小曲就回到了石家莊。

1979年高考結束后，趙縣有人給王養富介紹了個對象——落榜才女，趙姓姑娘，漂亮，秀氣，一米六七的個頭，王養富一眼就看上了。此后他就墜入了情網，每天寫日記，寫詩，一封封情書雪片似地飛到趙姑娘的家中，星期天還經常買上點心去看望未來的丈母娘……他的誠意打動了姑娘的心，也打動了丈母娘的心，不久他（她）倆就結婚了。因為沒有房，他們采取了當時最流行的方式——旅行結婚，婚后暫居在丈母娘家里。

那時，王養富感覺到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就像是一只隨風漂泊在海上的小船，忽然找到了可以避風的港灣；又像是一只無家可歸的野貓，被人豢養為寵物。他工作更加勤奮，因為有了家，他要多上班為這個家多掙些錢，做個“成家過日子”的好丈夫。每到星期天他就到丈母娘家干活，把所有人的衣服拾掇出來，洗凈，晾干。為了讓丈母娘放心，他還把戶口從武安遷到了趙縣。

起初，丈母娘對他挺好，但不久就對他失去了信心。關鍵是住房問題沒有落實，人家還有兩個兒子，眼看也要娶媳婦，你不能老待在人家家不走呀。

這可把王養富愁煞了。本來說好要在三伯父家蓋房子的，現在變卦了，三伯母不同意，人家也有兒子，怕將來鬧房產糾紛！

以后再到丈母娘家，住房就成了爭吵的話題。

王養富反復說：“再容我兩年，我在石家莊市郊買塊地皮，很快就會把房子蓋起來，把你姑娘接走。”

丈母娘不相信他的話：“你別騙人了，當初相親的時候，你是怎么說的？你伯父是怎么說的？現在把我姑娘騙到手了，就不提這碼事了？”

小兩口感情不錯。王養富看了看妻子，妻子默默無語，畢竟事實在這擺著呢，感情代替不了房子。

經過這一次次地碰釘子，王養富再也無心工作了。他整天都在琢磨：掙錢，掙錢。不掙點外快，光靠每月三十多塊錢的工資，根本就買不起房！

單位有一位工友，人稱“小焦”，比王養富還小五、六歲，人家每天過得無憂無慮，逍遙自在，還斷不了請弟兄們下館子打牙祭，要幾碗啤酒，要幾個小菜，意思意思。細一打聽，人家有額外收入！

小焦祖上有一個傳統職業——修腳，別看說起來不好聽，可來錢快。尤其是趕廟會，人多，拿塊紅布往地上一抻，上面胡亂畫個人像，點幾顆黑痣；再畫兩只臭腳，畫幾坨黑斑。工具也很簡單，一個打飯的鋁盒，里面裝上削腳刀、消毒藥、紅藥水、藥棉和鐵夾子，總共也不值10塊錢。小馬扎一支，不用吆喝就有人往那坐，而且坐那就跑不了，一脫鞋，一脫襪子，不掏個十塊、八塊根本走不了。這個職業是焦家祖傳的，“文革”期間中止了十年，現在“改革開放”了，政府允許創辦第二職業，這不，小焦就重操起祖上舊業，在街上擺起了修腳攤。修腳不耽誤上班，尤其是夏天，下午6點下班，距天黑還有2個小時，工具往兜里一裝，騎個破自行車往街上一支，擺開攤兒，抽支煙，就坐在那靜靜地等，不用多遇，遇2個患者就一、二十塊，如果星期天去附近趕廟會，哪天也能掙五、六十塊。

好家伙，哥幾個聽得眼都紅了！

小焦的外快算起來一個月就有七、八百塊錢的收入，頂上班兩年的工資總和。這讓同班的小青年王養富、二亂兒、國尚動了心，每到星期天王養富也不到丈母娘家去了，他們就騎上自行車，像武工隊一樣穿行在趕廟會的路上。他們要學這門手藝。

會上人多，平常不注意，還真有患腳病的。所謂腳病，就是腳上長有雞眼和腳墊。雞眼不知道是怎么形成的，腳墊一般是走長路腳底板磨下血泡，血泡破了之后軟組織遭到破壞，變成死肉、硬皮，走路硌腳，有時疼痛難忍。這時候遇到修腳的，讓人家把硬皮給削掉，就會好受得多。不過這種事自己也能解決，晚上好好泡泡腳，等把硬皮泡軟之后，用刀割去也就行了。這種病除根也很難，屢割屢長，讓你終身不得消停。

然而，小焦有辦法，他有祖傳秘法呀，可以除根。小焦對患者說：“你知道為什么屢割屢長嗎？關鍵是沒有把根除掉。”他捧起患者的臭腳放在小板凳上，脫著襪子繼續說，“遇上我你算碰著救星了，我們家是祖傳秘法，專治腳病，一次除根，終身不犯。不是給你吹大話，經我手治的人，這一輩子你都不用再找別人。”

修腳也算是江湖醫生，是個賣嘴皮子的活兒，不但要能說會道，而且還要察言觀色，比方，對方是什么身份？有沒有錢？出手大方不大方？如果這些你搞不清楚，病治完了，對方沒錢或錢不夠怎么辦？你是做生意的，總不能跟顧客大吵大鬧吧？所以要先問：“你是哪里人呀？腳墊長多長時間了？”如果對方說是外地人，來石家莊出差的，那兜里就肯定有錢，你就放心大膽地治吧。

此次，小焦面對的正是一位東北出差的業務員。

起初業務員并不想往那里坐，圍著那么多人，不好意思展示自己的臭腳。這時小焦就主動打招呼：“來來來，坐吧，有病沒病看看。看看不要錢，又不是性病，有啥不好意思的。”

業務員往那一坐，一脫襪子他就吃驚地說：“你這腳上不少呀，三大坨呢！”業務員也接口說：“可不是嘛，尤其是我這長期跑外的，一天不知道要跑多少路，可受罪了。”

小焦不無惋惜地說：“你要是早碰上我就好了，不能讓它折磨你這么長時間。”

業務員問：“治治多少錢？”

“這要看情況了。國有國法，行有行規，咱這個不論坨，論根，一個根三毛錢。拔出來看，有多少算多少。”

一般人也不會認為有多貴，像墻上的圖釘一樣，拔三坨也就是三根，一根三毛，三根九毛錢，即使不找零錢，也就是一塊錢，算不了什么。

然而拔出來你就知道了，那上面血糊糊的像毛刷一樣，竟長有四、五十根！四五十根就是十幾塊錢，三坨下來可不就幾十塊錢嘛。

王養富這幾個小青年幾乎都看傻了！

“小焦，快說說，那么多刺兒你是怎么拔出來的？”收攤之后，王養富他們迫不及待地問。

小焦卻賣起關子來了：“這可不能給你們說，祖傳秘法，秘不示人。”

越是不說他們越著急：“來，今天我們三個湊錢請你喝酒，拜你為師怎么樣？從今往后我們都是你的徒弟，你叫干啥就干啥，提夜壺都行。”

幾杯白酒下肚，小焦終于把秘方告訴了他們。然而這確實是個技術活，實際操作起來相當有難度，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學會的。

王養富不再跟他們出去了，一是感覺這種職業有風險，怕患者好不了找后賬；二是臉上掛不住，讓人一打聽是修腳的，有失臉面。他還想再找別的門路。

但時隔不久，他就收到了趙縣法院的傳票，他妻子提出離婚。

他并不感到意外，盡管他不愿意離婚，但硬件上不去，挽留也是多余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拖，能拖個一年兩年，也許處境會好起來。但任何事情都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你想拖，可傳票卻像雪片似的紛至沓來，每周一張，連傳達室的老頭都煩了。

領導終于找他談話了：“小王啊，準你幾天假回去處理處理吧，老這樣下去影響不好。”

其實外人根本不知道，這段時間王養富的情緒糟糕透了，他不但學會了抽煙，還學會了喝酒，整天醉醺醺的。他感覺對不起娘，娘為他的婚事操心了一輩子，然而煮熟的鴨子竟然又飛了，這讓他“無顏見江東父老”。

臨開庭的頭一天晚上，他喝醉了。

二亂兒從街上看電影回來，發現他癱坐在床前，地下吐了一灘，胸前還掛著韭菜。宿舍里一片狼藉，到處是煙頭、煙盒，桌上酒瓶子也倒了，筷子還坐在了屁股底下。看樣子是上床沒上去摔下來了。

“王哥，王哥！”二亂兒急切地呼喊著他，試圖把他抱到床上，但他軟綿綿的一點都不配合，而且呼吸微弱，手腳冰涼。

二亂兒害怕了，生怕出什么意外，趕緊把隊長找來。隊長也很仗義，立刻派人派車將王養富送到醫院搶救。

第二天早上8點多鐘，王養富醒過來了。他看到跟前圍著那么多人，驚奇地問：“我怎么躺在這兒？”

二亂兒嗔怪地說：“還說呢，你昨晚喝多了。”

他像想起什么似的說：“二亂兒，快扶我起來，我今天還有事呢。”

二亂兒不讓他起來，摁住他說：“有啥事出了院再說。今天不聽你的，要聽大夫的。”

“你不知道，今天要到趙縣去，法院傳我開庭。”

“那也不行，顧命要緊。”

正說著，護士來了，要給他輸液，他不讓。他說：“大夫，我今天有急事，回來再輸行不行？”

護士沒好氣地說：“明知道今天有事，昨晚你還喝那么多酒？趕緊躺下，輸液。”護士一邊扎針一邊說，“想出院你跟醫務室說，我不當家。”

王養富真的是后悔莫及，趙縣法院通知他今天早8點到庭，可他卻躺在醫院里，那時又沒有手機，想說一聲都不能。

10點多鐘病房進來兩個人，進門就問：“誰叫王養富？”

二亂兒打量了一下來人，站起來說：“有事嗎？”

“我們是趙縣法院的，來傳被告人到庭。”說著，來人還掏出了拘傳票。

病房里有四個床位，所有的病人和家屬都將目光投向了正在輸液的王養富，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犯罪嫌疑人呢。王養富感覺有失臉面，恨不能找個地洞鉆進去。

二亂兒走到來人跟前解釋說：“他有病，正在輸液，改天去吧。”

來人顯得有些不耐煩，擺擺手說：“不行不行，傳票下了十幾次，他始終不露面，這一次說什么我們也得把人帶走。”

二亂兒一梗脖子，嗓門也大了起來：“你帶走我看看？他是病人，又不是罪犯，并且還在輸液，你怎么這么沒有人性？”

也許動靜大了點，樓道里聚集了許多人，都在門縫往里看。醫生和護士撥開人群進來了，見是兩個法官，也不好說什么。醫生對來人說：“我是他的主治醫生，我要對病人負責。這樣吧，等他輸完液再走行不行？”

來人緩和了語氣：“大夫，我知道你有難處，他是你的病人這不假，可他也是我們的被告，我們也是在執行任務。今天上午開庭，作為被告，他不到庭怎么行呢？要不這樣，你們醫院配合一下，派個護士跟我們一塊去怎么樣？沒多遠，時間不會太久。”

二亂兒擺了擺手說：“別給醫院添麻煩了，我跟你們一塊去，我會拔針。”

王養富早就憋不住了，開口道：“大夫，給我拔針，我自己去。”二亂兒說：“能行嗎王哥？”

王養富一甩胳膊：“死不了！”

王養富在二亂兒的陪同下，乘坐趙縣法院的車，很快辦理了離婚手續。其實很簡單，他們不涉及財產問題和子女問題，結婚一年多，倆人在一起的日子加起來沒有20天，也不曾生個一男半女。

這樁離婚案對他的刺激太大了，沒有錢，沒有房，沒有媳婦，生活簡直快把他逼瘋了。

他經過幾天幾夜的冥思苦想，決定加入小焦的隊伍——修腳。心想，老婆都沒了，還要什么尊嚴！為此，他還專門到當地工商局辦理了營業執照，下午一下班就和小焦、二亂兒、國尚結伴到中山路人多的地方設點擺攤。運氣不錯，第一次他就掙了38元，而且只一會工夫，就把一個月的工資賺回來了。

巨大的商業利益讓他們把上班看得很輕、很淡。

半個月后，單位領導知道了。為了穩定軍心，單位勒令他們寫檢查，作檢討。于是他們收斂了一些時日，下班后不再到街上去擺攤，而是利用星期天到附近鄉鎮去趕廟會。收入很可觀，哪天也掙百八十塊。

沒多久，他們每人就買了一臺錄音機，挎在自行車的前把上，放著鄧麗君的《何日君再來》，在大街上招搖過市。這一下單位更加不能容忍了，繼續無休止地讓他們寫檢查。

這一回他們不干了，集體辭職，干起了專職的修腳工。

掙了錢，心也大了，腿也長了，他們不僅僅局限在省會石家莊，他們甚至到山西太原、內蒙古呼和浩特、東北哈爾濱去修腳，哪能掙錢就到哪里去，他們甚至將修腳攤擺到了毛主席紀念堂外和天安門紅墻根！

來錢快就容易出事。

那天也該著他們倒霉。王養富接手了一個外地業務員，不小心剜得深了一點，那男的就大喊大叫，好像殺豬刀擱在脖子上一樣。北京人愛看熱鬧，立刻就圍了一群人，警察也聞訊趕來，驗過介紹信后（那時還沒有身份證）毫不客氣地把他們帶到了收容所，三天后，以“盲流”名義將他們各自遣送回鄉。

王養富又回到了自己的老家，丟了單位，又被踢了飯碗，成了一名真正的無業游民。

他像一只受傷的鹿待在家里，他不知道以后該怎么辦。娘也心疼他，半年來沒少往家里寄錢，三天兩頭寄，一百，一百五，最多時一次寄三百。那時還沒有百元大鈔，最大面額十元，父親到信用社取錢時，一取一沓，街上一片嘖嘖聲。

過了大概半個月，二亂兒、國尚他們終于找上門來了，相約石家莊再見，決定東山再起。

這一次他們接受教訓，不再往遠處跑了，特地在市郊租了房子，把石家莊作為根據地。畢竟市里熟人多，好辦事。

工友們知道他們回來了，也都紛紛前來駐地看望。喝酒，唱歌，聽鄧麗君的“靡靡之音”，簡直樂翻了天。

熱鬧間，一工友把王養富拉到一邊，想把自己的外甥女介紹給王養富，外甥女19歲，高中剛剛畢業，家是保定農村的。王養富快奔三了，已經到了饑不擇食的程度，自然喜出望外。

工友有個小小要求：“能不能在市里給她辦個合同制工，你們也好相處一段，加深加深感情。”

“可以。”王養富滿口答應。

“另外，女孩子家沒有出過門，能不能讓她再搭訕個伴兒——鄰居女孩。”

“可以。”王養富想：一只羊也是趕，兩只羊也是放，反正求人只求一回。于是他全部答應下來。

王養富有個特點，求人辦事舍得花錢，他買了兩件茅臺酒就把事情給辦了。從此，院里多了兩個房客，一個19歲的朋友外甥女，一個18歲的鄰居女孩。

要說王養富也真壞，朋友介紹的外甥女沒看上，卻看上了那個鄰居女孩！

鄰居女孩叫周湘（也就是他現在的妻子），長得漂亮，1.65米的個頭，凹凸有致，濃眉大眼，長發飄飄，跟電影《廬山戀》中的女主角張瑜一模一樣，這讓王養富青睞有加。一下班王養富就鉆到她們屋里獻殷勤，每次從街上回來都要買一兜香蕉、蘋果讓她們吃……兩個女孩不會做飯，王養富他們就大包大攬，不但不用交伙食費，連碗都不用洗。

朋友的外甥女也看出“王哥”的心意不在她身上，所以，當王養富鉆到她們屋里時，她就有意躲開了。

時間久了彼此也就不再戒備，王養富鼓足勇氣說：“周湘，我現在還是單身，給我做老婆吧。”

女孩一迭連聲地說：“不行不行，我今年才18歲，你都快30了，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年齡差距太大，我們還是做朋友吧。”

王養富雖然碰了一鼻子灰，但仍然沒有放棄追求的目標。

他知道周湘愛唱歌，特意從街上花200塊錢買了一臺錄音機，送到女孩屋里，展開愛情攻勢。這時周湘正在繡枕頭花，忽然錄音機里傳出臺灣歌星張帝的歌聲：

沒老婆呀我沒老婆，沒老婆呀不好過，冬天沒人暖被窩，春天到了更難過。為什么要難過？為什么要難過？何必要我來說破！如果你要嫌棄我，我還覺得我不錯。想老婆呀我想老婆，這句話對誰說？如果你不嫌棄我，你會覺得我不錯……

聽著聽著，周湘突然停止了手中的針線活，心里說，這不正是“王哥”的心里獨白嗎？漸漸地，她那一雙水汪汪的眼睛里充滿了憐憫和愛意。

王養富在女人心目中是一個值得信賴的男人，他仁慈，善良，幽默，熱情。前些日子他三弟結婚，他不顧自己單身，竟把6000元積蓄全部寄回家里，為的是讓弟弟早日成家，同時也讓父母提早放心。

“哎，我聽說你歌唱得不錯，能不能唱一段讓聽聽。”王養富顯然是為了打破這沉寂的氣氛。

周湘有點不好意思：“我哪會唱歌呀，我那都是瞎哼哼哩。”

“沒事，隨便唱吧，家里又沒別人，沒人笑話你。”

周湘看了看院里的確沒人，她就放心大膽地唱起了電影《知音》里面的插曲：

山青青，水碧碧，高山流水韻依依，一聲聲，如泣如訴如悲啼，嘆的是，人生難得一知己，千古知音最難覓……

唱完之后，她沒想到王養富給她錄了音，一會兒錄音機就傳出了悠揚悅耳的歌聲。周湘驚呆了，她沒想到錄音機還有這等妙用，她從來沒有聽到過自己的聲音，這傳出的聲音簡直就是李谷一聲音的復制！

她激動得像孩子一樣跳起來。

王養富趁勢抱住了她，用他那滾燙的嘴貼在她的臉頰上。她的整個身心都酥了，像是在騰云駕霧……在這個寂靜無聲的小院，在這個溫暖如春的小屋，他幫她完成了有生以來的第一次……

男人是山，女人是水。沒有山，水會放任自流；沒有水，山會干枯衰竭。有山有水才是一個完整的生命。

王養富像是得到了雨露甘霖的滋潤，他比以前更加活躍，心態也更加陽光，他對周湘的照顧也更加無微不至。

“周湘，咱們結婚吧？”

周湘笑了笑說：“你死了這份心吧，永遠不可能的事。你為我安排工作，這份情我永遠不會忘記，但讓我嫁給你，這幾乎不可能。”她還安慰王養富說，“我們還做朋友吧。”

王養富照常每天到街上擺攤修腳，不過他心里掛念的仍然是周湘。他并不著急，他相信愛能化解一切。

終于有一天，周湘主動找到了他，悄悄說：“王哥，你過來一下。”他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一頭霧水地走進了周湘的臥室。周湘神色緊張地說：“我身上已經仨月沒來事了，會不會是……”

王養富心中暗喜，總算生米做成熟飯了。但他卻開玩笑說：“不可能，我哪有那么好的槍法？”

“你別得便宜賣乖了，趕緊想辦法讓我墮胎。”

“要不我們倆結婚吧，結了婚就不用墮胎了。”王養富試探著看了看周湘的臉色。

“你別想好事了，下午領上我去醫院墮胎！煩死了。”周湘幾乎是用命令的口氣給他說。

“好好好。不過我先給你說清楚，孩子大了，刮胎可是有生命危險。要不這樣，我三伯父是老中醫，他兒子在趙縣當醫生，我們是叔伯兄弟，讓他給配點墮胎藥，三天就能墮胎，既不痛苦，還不容易讓外人知道。”

事已至此，周湘也沒有別的辦法，只好聽之任之。

……

從趙縣回來，周湘的情緒稍微安定了一些，王養富湯呀水呀伺候得很周到，生怕影響到肚里的孩子。兩個人同床異夢，一個要墮胎，一個要保胎。

三天過去了，一點動靜沒有；十天過去了，一點動靜沒有；一個月過去了，還是沒有一點動靜。

周湘發火了：“王養富，你搞的什么鬼？”

王養富趕緊撫慰周湘：“別發火，孩子又沒有罪，我們倆的事情干嗎要傷及無辜？”

周湘的母親見女兒好幾個月都沒有回家，十分掛念，就寫信催她。可她肚子越來越大，已經沒法回家了，就找理由搪塞。

王養富苦苦相勸：“就跟上我吧，我是真心愛你的，我不會讓你受屈。你看，我一天掙幾十塊錢，一年掙個萬元戶，光憑你工資，20年都掙不了這么多……到時候把你父母接過來，把我父母放老家，咱好好孝敬你父母，他二老還會有意見嗎？”一番話把姑娘說笑了，她擔心的也就是父母將來無依無靠，自己離家又這么遠。

為了防止父母到石家莊來找，王養富把周湘安頓到趙縣三伯父家，后又轉送到武安老家，直到把孩子生下來。這期間，周湘的父母也風言風語地聽到了女兒跟人私奔的事，急得火燒眉毛，揚言要到法院去告王養富，說是“誘騙婦女”。王養富翻了翻《法律知識講座》，似乎沒有這個罪名，只有“強奸婦女罪”、“拐賣婦女罪”，兩廂情愿似乎構不成什么罪名。

不久，王養富所在的順義莊村委會也收到了同樣的上告信，內容無怪乎誘騙、強奸之類的不實之詞，極力詆毀王養富的人格，鬧得滿城風雨。

王養富愁眉苦臉地對周湘說：“你看這事怎么辦？你媽要到法院去告我，說我誘騙了你，強奸了你，還要讓公安局來抓我……我可是冤枉啊，我可從來沒有強迫過你，你可從來也沒有反抗過，每一次都是你同意的，到時候你可不能說賴話呀！”

周湘頗為鎮定地說：“沒事，到時候我去法庭作證，是我愿意的。”

“咱也不要把事情搞僵，你給你媽寫封信，做做工作，以后咱還要領上孩子去拜見岳母大人呢。”

周湘給母親寫了一封信，信中說：我們倆相親相愛，是自愿走到一起的，嫁給他我一輩子也不后悔。媽，你不要再辦傻事了，現在都什么年月了，還封建包辦？就是死，我們倆也要綁在一起！

此后，母親再也沒說什么，他們的婚姻關系一直維持到現在。

三

家，就是一個拴馬樁，不管你奔騰也好，飛馳也好，你都跑不出以韁繩為半徑的這個圈。

八十年代中，隨著政策的逐步開放，王養富回到武安老家，在當地考取了《行醫證》，在城里開起了個體診所，實現了他多年一直想行醫的愿望。

個體診所不好干，因為多數人看病還是要到大醫院去，那里條件好，醫療設備齊全，還有專家門診，預留的空間其實已經不多了。要想生存，就必須要有自己的絕活，有自己的拿手好戲。這時，王養富就想到了他們家的祖傳秘方——治療重癥肌無力（也稱肌萎縮）的中醫藥方。

這個藥方不在他父親手里，在他三伯父手里。然而在他三伯父手里就等于閑置，幾乎沒有用，因為三伯父吃的是公家飯，他所在的那個醫院里又沒有這個科。王養富知道，盡管肌無力患者并不多，但如果療效好，這碗飯也夠他吃一輩子了。

藥方拿到手以后他就開始研究。其中有一味中藥叫細辛，毒性很大，按《本草綱目》講，“細辛不過錢，過錢命不全”。換算成現在的單位，1錢=3克，也就是說，給患者服用超過3克就有生命危險。

為了避免中毒，他采用灌腸法在自己身上試驗，不通過口腔喝，不通過肝代謝，不通過脾胃代謝，而是通過肛門注入。先用3克試試，如果沒事，就逐日遞增，最后居然用到100克沒事。

后來他看到一本書，書名叫《細辛與臨床》，作者是唐山一位赤腳醫生，書中提到曾用細辛到180克。這位作者名氣并不大，名氣大的是寫序人——時任河北省衛生廳廳長的王春然，既然廳長都認可這本書，那就沒問題，因為這是要負法律責任的。

他開始嘗試口服，先喝3克，再逐日遞增。喝到80克時感覺舌尖發麻，惡心，嘔吐，于是趕緊喝綠豆水解藥。據說綠豆水可以解百毒，古代神農嘗百草，一天中毒78次，都是用綠豆水解的。

后來他越喝越膽大，一次竟喝了180克，然而差點要了他的命！

那是在給患者用藥時，也是采取逐日遞增的辦法，但效果總是不明顯。為了加大劑量，他先在自己身上做試驗。

他當時已經做好了中毒的準備，熬好五、六斤綠豆水放在身邊，并囑咐愛人周湘說：“如果我中毒過深，或者昏迷不醒時，你就用綠豆水灌我。”

“那你要不張嘴呢？”周湘還是有些擔心。

“你就捏住鼻子灌。”

說著話，王養富就開始喝藥了。喝完之后，他就躺在床上靜靜地等，看有怎樣的反應。最初的反應跟以前一樣，舌尖發麻，惡心，想吐，但后來情況大變，不但頭昏腦漲，而且心跳得厲害，像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一樣。

周湘看著他蒼白的臉上滴下了許多汗珠，有些害怕了，趕緊端過晾好的綠豆水讓他喝，他擺了擺手說：“讓我再堅持一會，看能不能扛過去。”

大約過了10分鐘，王養富進入了昏迷狀態。周湘趕緊給王養富灌綠豆水，可他已經不知道張嘴了。這可把周湘急壞了，又是捏鼻子，又是打臉，仍然無法撬開他的嘴。最后，周湘找了一根吸管，捏住他的兩個腮幫子，把吸管硬塞到他的嘴里。周湘喝一口，順著吸管往王養富嘴里吹一口，喝了三大碗，這才慢慢把他救過來。

此后，王養富的試驗就比較慎重了，他養了許多老鼠，遇到藥性和劑量吃不準時，他就先讓老鼠吃，從中觀察老鼠的反應。

經過日復一日、循環往復的探索試驗，王養富逐步總結出一套治療重癥肌無力經驗，填補了許多大醫院都無法攻克的難題，在邯鄲一帶治好了許多病例。

九十年代初，王養富將目光投放到東南亞。

據一位在泰國做生意的病號說，東南亞是華人的集散地，尤其是泰國首都曼谷，華裔能占到總人口的半數以上。他們的先人都是早年做生意或謀生來到泰國的，發展到今天已基本掌握了泰國的經濟命脈。更重要的是泰國生意好做，只要交了房租就可以開門營業，什么證都不用辦，什么費都不用交。不像在國內，除了交稅外，還要交工商管理費、教育附加費、衛生費、環保費、治安費、暫住費、就業費、訂報費等等等等。而且泰國政府還規定，年收入在10萬泰銖以下者，免征營業稅。

這無疑又是一個巨大的誘惑。

王養富已經積累了七、八年的臨床經驗，對中醫中藥的運用也日漸成熟。他決定到泰國闖一闖。

然而，那時候出國很難，開放程度達不到。公安部門規定，出國必須要有邀請函，對方要出示擔保書，而且還僅限于探親。于是，王養富托關系從泰國發來了邀請函：

王養富表弟：祖國大陸在鄧小平先生改革開放精神指引下，各行各業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作為老華僑我感到無比自豪。我本想回家探望親人，看看祖國的大好形勢，但健康狀況不允許，血壓高，心臟病也常常發作。我已80高齡，登飛機也有困難，因此，特邀請表弟在百忙之中來泰國看我，食宿、機票等一切花費均由我負擔，勿念。×××具名。

有了這個邀請函，他順理成章地辦好了出國手續。

他首先在華人集聚的曼谷開辦了中醫門診，專治疑難病癥。

泰國地處熱帶地區，四季如夏，尤其到雨季，空氣潮熱，皮膚病發病率很高，許多人為此非常苦惱。而王養富在國內就是專治這種病的，可以說治療皮膚病是他的絕活，因此他的門診部總是擠滿了人，不僅有大人、小孩，甚至有許多大老板拋開大醫院，也跑到他這里來看病了。

王養富不是個小氣人，初次拿藥從不收錢，總是說“如果有效果你再來。”越是這樣，他的人氣越旺，短短的幾個月他就名聲大噪，連郊區和邊遠山區的患者都來找他看病。他初步算了算，每月進賬都在20萬元左右。但開支也不小，房租、水電費不說，他還聘請了一位專職翻譯、專職廚師和法律顧問。

1993年元旦那天，王養富正在為患者把脈，突然有人闖進門來，說他老婆不行了，讓趕緊去看看。

王養富問：“什么病？”

來人說：“上吐下瀉一天一夜不止，情況很不妙，孩子也流產了。”

王養富斷定這是霍亂病，于是馬上準備了一些藥物放入包里，帶上翻譯就跟來人一塊走了。到家里一看，這個少婦已經穿上了殮服，一家人哭喪著臉正準備入殮。王養富摸了摸脈還在跳動，就發火了：“你們這些人也真是，人還沒死就急著入殮，這不是逼著她走嗎？”說著，王養富從包里取出300克山萸肉，讓家人熬成湯給患者服下去，他在旁邊看著。喝著喝著患者就有了反應，鼻孔開始呼吸了，輕輕地喊她也知道答應了。接著他又讓患者家屬去買山萸肉和生山藥，王養富把藥全部放入鍋里，熬了一大碗，然后一點一點給患者灌下去，沒多久，這個患者就恢復了神氣。一家人高興得不知說什么好，又是磕頭，又是致謝。過了十多天，這個少婦就完全恢復了正常，還專程提著東西來門診部看他，見面就說：“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要不是你，我早從地球上消失了”。

王養富確實是一個創造奇跡的人。有一次，一個叫莊玉臣的華人，得了痢疾，腹瀉時還常常帶有鮮血，住進大醫院治療20多天沒有效果。王養富診斷后松了一口氣說：“不是什么大問題，我開個方子一吃就好，就一味藥，叫苦參子。”患者一聽還不大相信。王養富說：“你自己去買苦參子，100粒，去掉皮，分兩次服下去就好了。”

開完方子王養富就出遠門了，一走就是20天。回來之后本以為老莊好了，結果還在跑茅房，一問，說藥店跑遍了都沒有這種藥。

王養富一聽明白了，說：“怨我沒有講清楚。這味藥在中醫里叫鴨蛋子，又叫鴨膽子、苦參子，苦參子其實就是苦參結的籽，是治療熱痢的藥物，具有解毒殺蟲的作用。一般治療熱痢，用20粒就可以了，但你病得太重，所以才讓你服100粒。”果然，老莊服用了兩次，這個折騰了40多天的熱痢就痊愈了。

此后，王養富的名字不脛而走，名氣也越來越大，都把他看做是神醫，似乎沒有什么病治不了。然而，中國有句古話：人怕出名豬怕壯，這不，緊接著就有人開始算計他了。

他清楚地記得，那天有一個紋身的小青年來找他看胳膊上的皮膚病。紋身的人在國內不多見，但在泰國很普遍，所以王養富也沒太注意，上了點藥就讓他走了。誰知，第二天一大早，警車就呼嘯著停在了他的門診部門口，車上跳下兩個穿警服的人，進門不說三四就給他戴上了手銬，強行把他帶到了警察局。警察說他用了假藥，致使患者皮膚出現不良反應，準備以“傷害罪”向曼谷法院起訴他。

王養富說這絕不可能。但警察很快就拿來了證據，把患者叫上來讓王養富查看。王養富仔細看了看，的確如警察所述，患者的胳膊又紅又腫——他懷疑這個小青年回去自己做了手腳。

警察攤牌了：“你是愿意公了呢？還是愿意私了？”

王養富問：“公了怎么講？”

“按照泰國法律規定，傷害罪至少要判一年徒刑。”

“私了呢？”

“那就是接受26萬泰銖的罰款和經濟賠償。”

王養富一聽就知道這是敲詐！早前他就聽說過，泰國社會秩序很亂，警匪一家，說不定這就是警察局和社會上的痞子合伙設的圈套。26萬泰銖可不是個小數目，按當時的匯率計算折合人民幣21萬多元。俗話說：除了割肉疼，就數出錢疼了。

王養富說：“這兩種我都不能接受，我要請法醫鑒定，看看是不是我的過錯。”

警察遲疑了一會說：“那好吧，你再考慮考慮。”說著，叫來兩名警察把他帶了出去，單獨關進一間小屋。那里預備了兩個搓衣板，勒令他跪上去反省。這時，戴在他手上的手銬仍然沒有打開。

王養富真的無話可說了，沒想到哪兒也有這種不講理的地方。他倒并不害怕，老家有句話：沒辦虧心事，不怕鬼叫門；但還有一句話：光棍不吃眼前虧。他琢磨，老這樣下去也不行，耗不起，門診部約定的病號在那兒等著呢，如果傳出去影響多不好；監獄更不能蹲，別說一年，就是蹲三個月，也等于歷史上有了劣跡。于是他跟警察說：“我愿受罰。”警察立刻改變了態度，不但給他摘取了手銬，還讓他坐到了椅子上——折騰了半天，要的就是這句話。

王養富說：“我往門診部打個電話，讓他們把錢送過來。”

警察自然很高興，一說送錢，趕緊給他沏了一杯茶水放到手邊。

門診部接到電話，七湊八湊才湊了26萬，警察局連收據都沒開就把王養富放回來了。

然而沒隔多久，他就收到一封恐嚇信，里面還裝有2顆子彈，內容說：你來泰國幾年了，生意非常好，我們都很佩服你，但你搶了我們的生意，我們這兒沒病號了。我們跟你是同行，希望你能給我們留碗飯吃……限令你在一個禮拜之內必須離開泰國，否則，我們將在一個晚上用機槍把你們全部掃光！

那時，王養富在泰國還沒有什么勢力，覺得繼續下去會被黑社會傷害，于是毅然決然把門診轉讓出去，離開泰國到柬埔寨行醫去了。

后來王養富在國內有了知名度，尤其是《人民日報》、北京電視臺、中央電視臺刊登和播放了他的事跡之后，在東南亞也產生了巨大影響，泰國中醫藥學會還專門發來聘書，聘請他為泰國中醫藥學會榮譽會長。當然這都是后話，不過從聘書的內容也可以看出他后來在泰國的影響。

王養富院長敬啟：

泰國中醫藥學會第四屆常務理事同人，素仰閣下儒風高雅，胸懷豁達，樂善好施，長袖善舞，對弘揚中華國粹，推動中醫藥事業在泰國的發展不遺余力，在泰華僑界名震四方，如雷貫耳，為我會同人崇敬稱頌！

今特聘請閣下，榮任我會本屆榮譽會長，籍以借助閣下之威名，圖創我會在泰華杏林開花結果之美譽，敬請閣下允納是盼！

泰國中醫藥學會會長：李金龍

二○○九年十一月十二日

四

1994年底，王養富離開柬埔寨返回祖國大陸，在首都北京辦起了養富肌萎縮中醫研究院，專門攻克世界頑癥——重癥肌無力。

北京是全國的文化中心和新聞中心，王養富深知，干地方永遠成不了名人，北京的名人才是全國名人，全國名人才是世界名人，因此他決定在北京開創他的事業。

10年前他曾被北京的警察作為“盲流”趕回老家，風水輪流轉，如今他又回來了。這一次他要感謝黨的政策，他不但有了行醫證，而且有了給患者看病的資格。他不需要再到街上設點擺攤了，他可以堂堂正正地辦醫院，可以坐在太師椅子上給病人診脈。

然而，門開了，牌子也掛上了，卻不見有多少病號。

這也難怪，北京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商鋪林立，群英薈萃的地方！光老字號的藥店就有同仁堂、長春堂、慶仁堂、樂仁堂，現代大醫院更是星羅棋布，北京協和醫院、解放軍301醫院、海軍總醫院……誰看得見你呀？看來酒香也怕巷子深，還得吆喝。

那天正好碰上一位自稱是××日報的記者，他說他有辦法替王養富“吆喝”，說他的報紙是權威報紙，發行量大，只要登上一篇介紹性的文章，就會名揚四海，患者盈門。王養富不信，記者就說：“我先給你上篇試試，免費，不收錢，如果效果好咱們再談，不好，你就別找我了。”

沒過幾天，記者拿著報紙來找王養富，邀功似地說文章見報了，有沒有注意到？王養富確實不曾見到報紙，不過這兩天倒是接了許多咨詢電話，有新疆的，內蒙的，還有天津、上海的，差不多每天能接十幾個電話。記者得意地說：“看看怎么樣？我說肯定有效果吧？我這個報紙發行量100萬份，這么大的覆蓋面能沒人看到嗎？這才寫了個豆腐塊，如果要弄一個整版，你在全國就火了。”

王養富動心了，問：“出一個整版得多少錢？”

“人民幣24萬元。”

“太貴了，太貴了。”王養富連連搖頭說。

“要不就花12萬元出半版？”記者換成商量的口氣。

王養富有點生氣了：“報紙怎么也跟做買賣似的，登篇文章還要錢？”

記者顯得很無奈：“現在是市場經濟了，干什么不得要錢？況且這種文章是帶有廣告性質的。”

王養富猶豫了一會。“那好吧，那就先登半版吧。不過現在不能給你錢，我要見到報紙才能付款。”

記者似乎不大愿意，但也沒辦法，只得照辦。他們簽了協議，立了字據，記者就離開了。

一周之后，記者拿著報紙來找王養富，根據約定，王養富毫不遲疑地將12萬元交給記者。但奇怪的是，自記者拿錢走人之后，就再也沒有接到一個患者電話。王養富幡然醒悟：這哪里是什么××日報記者？分明是遇上了騙子！由此他聯想到記者來訪的一幕一幕，包括他手中的報紙都是疑點，甚至懷疑前面的許多咨詢電話也是記者找的托兒。

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繩。他再也不敢搭理找上門來的媒體記者了，他要親自尋找可靠的媒體。于是他想到了北京電視臺，他想把他的經歷和看好的病例拍成專題片在北京電視臺播放。但一打聽，擁擠的很，類似的專題片已經排到了第二年的下半年，根本排不上號。正在他愁眉不展時，北京電視臺一位導演朋友楊曉秋給他提供了一個重要信息：“我們副臺長的母親住院了，你要能給他母親看好病，想上電視還不是臺長一句話的事？”

王養富一聽，這倒是個機會，趕緊問：“什么病？”

楊曉秋說：“也不是什么大毛病，感冒。前些日子住進了北京協和醫院，經過10天的輸液治療之后，老太太終于不行了，醫院下達了病危通知書，讓家屬準備后事。”

“你們臺長姓什么？”

“姓蘇，叫蘇厚汾，是主管《醫林奇觀》這個欄目的。他母親今年98歲，平常身體可好了，還經常在家給他們做飯吃。”

王養富躍躍欲試：“你回去給蘇臺長說說，我去給他母親看看。”

第二天，楊曉秋帶著車把王養富接到蘇臺長家里。王養富診脈后說：“千萬不能再輸液了，你輸的都是消炎藥，中醫稱下火藥，可老太太渾身冰涼，身上沒有一點火氣，就像煤油燈一樣，火苗不旺了，這個時候只能加油，不能滅火，按照中醫說法，就是要增加免疫力。不過，老太太年事已高，我也不敢配藥，你是高級干部，出點事我可擔當不起。”

蘇副臺長見王養富面有難色，就鼓勵說：“沒事，大膽治吧，反正醫院已經下了病危通知書，治不好你也沒有責任。”

王養富說：“那就給你開個老方子吧，這個方子有2000多年歷史了，名字叫生脈飲，主要成分有人參、五味子、麥冬，是生脈搏的。我再給你加兩味補腎藥：鎖陽、淫羊藿。煮成湯藥讓老太太喝，但不能量大，老太太上年紀了，10分鐘喂一小勺，7天肯定有效。”

過了一個多禮拜，王養富打電話詢問老太太的病情，蘇副臺長高興地說：“好了，早好了，5天我媽就下床給我們包餃子了。”

蘇副臺長非常佩服王養富的醫術，立刻安排《醫林奇觀》欄目組采訪王養富院長，并在第一時間播出了王養富的專題片。

從此，王養富名聲大振。每天看病的人擠滿了他的診所，這些人中有影視明星，有國家干部，有書畫名家，一傳十，十傳百，連國家部委的領導都要找他去看病。當然，部委領導在這里不便透露，在此僅擷取幾個普通病例以窺全豹。

病例一

中國傳媒大學副院長周同山，因痛風住進北京某醫院。住院前還能爬山、打高爾夫球，住院時自己還能上樓，結果醫生天天用好藥，德國、美國進口藥，啥好用啥，輸液三個月后，徹底不能動了，腿腫得連床都下不來。此時周副院長給王養富打電話，詢問中醫有沒有辦法。王養富肯定地說：“你這是輸液把腎輸壞了，中藥只用兩味就能給你治好。”王養富便開了個方子：黃芪150克，車前子150克。并親自把藥熬好，裝入暖水瓶，讓司機送到醫院，并囑咐一天至少要喝25杯。周副院長遵醫囑喝了一天就排尿三次，在這之前排尿很不正常。后來，周副院長又讓秘書買了兩副藥，三天之后，徹底治好，一切恢復正常。當時醫院的院長、主任都很驚奇，紛紛來抄這個藥方。

病例二

一天下午4點多鐘，王養富接了一個電話，電話是中國興業銀行副行長張瑜女士打來的，說她正在北京懷柔主持一個興業銀行全國會議，在主席臺上實在坐不住了，鼻子一把淚一把，擦都擦不過來，而且高燒，頭痛，實在有礙形象，不得不請假在賓館休息，看有沒有好的辦法。王養富說：“有，一副藥就好。”于是，他開了個方子：生石膏200克，桂枝10克，干姜100克，芷附子10克，紅參30克。王養富按這個方子抓了一副藥，煮好，裝入暖瓶，讓司機開車送到懷柔賓館，夜10點送到，囑咐10分鐘一杯，12點前喝完，發汗即好。說來還真神了，喝完就徹底好了，張副行長第二天早8點準時出現在主席臺上，同行們都很驚訝。

病例三

香港《大公報》總編賈先生，不知什么原因起了一身小水泡，用手一抓就流膿，到香港皇家醫院住了16天，天天輸液，打消炎針，化驗血，化驗肝功，用最好的西藥治療，沒有效果，直至腿上長出膿瘡。醫生會診檢查不出病，懷疑是脈管炎，要鋸腿。賈先生一聽害怕了，才40多歲就坐輪椅，他實在接受不了這個事實，于是就向內地求救。《人民日報》社主任白劍鋒得知后，詢問王院長中醫有沒有好的辦法，王養富說：“不是什么大問題。根據我的經驗，這應該是食物過敏，由于過多食入大酒大肉、生猛海鮮，肝毒排解不了，致使皮膚多處出現水泡，形成膿瘡。我開個方子一吃就好。”

白劍鋒說：“你這么有把握？”

“不信可以試試。”

于是，王院長開了這么個方子：綠豆600克，甘草30克，鍋開水煮8分鐘，倒出，20分鐘喝一杯，每天喝25杯，三天后見效。

幾天后患者用手機發回信息：“三日來服用弟之綠豆甘草湯，癥狀消減，恢復迅速，不日即可出院。吾弟乃神人也！感謝華佗老醫賜方，中醫無愧人間瑰寶！”

病例四

王養富更神奇的一個病例是5毛錢救了一條命。

一天夜里，王養富正在睡夢中，突然接到一個求救電話，對方是一個叫王雪的姑娘，說她2歲的外甥女高燒38°，住進兒童醫院，從8月1日輸液，到8月4日，外甥女口吐白沫，抽風，鼻孔流血，高燒44°，醫生說不行了，趁早扔掉吧。家長給醫生磕頭、求救也無濟于事。說著就在電話里面哭起來。

王養富一看表，此時正是0點30分。說：“現在配藥也來不及了。你敲敲小女孩肚脹不脹？根據經驗，5歲以前肚脹為食積，一般都是吃涼東西把汗腺封閉了，引起高燒；另外是否便秘？”

對方說：“已經四天沒有大小便了。”

王養富說：“最省事的辦法，就是你到附近的夜市口買一盒小兒化食丸，1丸太大，兩歲小孩吃不了，分成10粒綠豆大小，每次3粒，姜水沖服。然后再用姜片貼肚臍，一小時后肯定見效。”

天剛亮，王雪姑娘就打來電話：“王院長，太感謝你了，孩子喝了藥之后一小時就開始排泄了，體溫也降到了37°，現在孩子有說有笑，完全好了。”

此事傳出去之后，引起強烈震動，都說“王院長5毛錢救了一條命。”為什么呢？因為一盒藥才一塊多錢，孩子喝了半盒就好了。

……

王養富不但重視對古代藥方的研究和運用，而且善于搜集民間的偏方、驗方，他認為這都是千百年來勞動人民親身體驗的結果，只有用不好，絕對不會錯。

2004年，王養富應邀到西安參加世界中醫美容大會，臨走前他聽到一個關于王震的故事。

1977年，國家副主席王震出來主持工作，他視察的第一站就是陜西，陜西是他的三五九旅曾經戰斗過的地方。當時他正在拉肚子，保健醫生勸他推遲幾天，他說這都是定好的事情哪能推呢？沒辦法，保健醫生只好跟著他治療。

當時王震已經70多歲了，拉肚子拉得連樓梯都上不去。中午吃飯時，王震對陜西省領導說：“你給我從民間找個中醫，這么點個小毛病七八天都治不了！”省委領導很重視，很快就從漢中找到一位姓米的大夫，米大夫的父親當年是傅作義的保健醫生，是中醫世家。省委領導沒有暴露王震的身份，只是說為北京的一位朋友看病。當時沒有電視，米大夫也認不出來，但看那派頭知道是個大官。米大夫開了個方子，給抓了三副藥，王震見劑量小，就讓人合在一起熬，中午2點喝了藥，4點就止住了。

第二天中午，王震要請米大夫吃飯，米大夫不敢來，王震就說：“請不上來不開飯。”后來米大夫來了，卻又不敢說話。王震說：“有什么困難盡管說，我當場給你解決。”米大夫還是不敢說話。王震就問：“你在哪兒上班呀？掙多少工資呀？跟前有幾個小孩呀？”米大夫苦笑了笑說：“我是黑七類，每天還在掃大街。”王震一聽，趕緊給省委領導說：“這么好的醫術，哪能掃大街呀？要安排進省中醫院，安排住房。”一下就把問題全解決了。

這次王養富到西安開會，專門找到了米大夫的兒子（米大夫已過世），問當年是不是有這回事，米大夫的兒子詳細介紹了當時的情況，并貢獻了此方：黃芪100克，白術50克，山藥80克，山萸肉40克，柴胡12克，煎服。米大夫的兒子也在中醫院工作，他說這是他們家祖傳秘方，用了多少年，治療拉肚子（ 腸炎 ）非常有效。

無獨有偶。

2006年，日本一個叫毛栗櫻弘（音）的老板率團在大連考察，準備投資建項目，沒多久便拉起肚子，輸了5天液硬是止不住，后來到北京協和醫院住了3天院還不行，不但拉肚子，而且肚疼，一陣一陣跟刀割似的。后來有人帶他找到了王養富，問中醫有沒有辦法，王養富說：“有啊。”王養富了解到毛栗櫻弘主要是吃生魚片吃的，便拿出了米大夫的祖傳秘方。鑒于他還肚子疼，又在藥方里加了40克元胡（止痛），囑咐他馬上買，當場看著他熬，看著他喝。熬到25分鐘后開始喝，中午一點半喝下去，三點鐘就止住了。毛栗櫻弘佩服得不得了，說中醫真神了，我們日本也有漢醫，但沒有這么厲害。王養富說，論中醫我們中國是爺爺輩，你日本是孫子輩。毛栗櫻弘說，你怎么罵人呀？王養富說，中國文化5000年，韓國3000年，日本2000年，你說日本是不是孫子輩？毛栗櫻弘說：“要西，要西。”

五

王養富對人類最大的貢獻就是用他的祖傳秘方治療重癥肌無力。

重癥肌無力被稱為世界頑癥，許多國家都把該病列為不治之癥。臨床特點主要表現為眼肌、咀嚼肌、咽肌、面肌或四肢肌肉疲乏無力，嚴重者頸項不能抬起，呼吸困難，吞咽困難，呼吸道中的分泌物因無力咳出而窒息死亡。王養富對此進行了潛心研究，通過口嘗身試總結了一整套治療方法，被《人民日報》、《亞洲日報》、《世界日報》稱之為攻克了世界頑癥的人。

1997年，北京解放軍某部戰士李國山因出車在路邊休息，被一輛失控的摩托車撞傷，造成右臂骨折。戰友們把他及時送到了醫院，雖然手術成功了，但卻留下了后遺癥，回到部隊沒多久，就覺得渾身乏力，肌肉開始萎縮，手里不但不能提東西，到最后連站起來都非常困難了。如此沉重的打擊對于年僅19歲的李國山來說，簡直就是一場噩夢！部隊首長和家里人都很著急，母親整天哭鼻子抹淚，四處求醫無果。后來他們從報紙上看到了王養富治療重癥肌無力的報道，于是拿著報紙來找王養富院長。

李國山是天津寶坻人，家庭條件比較困難，部隊和家庭都無力承擔高昂的醫療費用，于是部隊領導就發動全團獻愛心。那時士兵每月的津貼費才三四十元，大家一毛、兩毛、十塊、八塊地往一塊湊，才湊了5000多塊錢。王養富被戰士們的真誠感動了，當即表示不收錢，免費治療，他說：“解放軍是我們的鋼鐵長城，你們在保衛國家安全和抗擊自然災害中為人民做出了巨大貢獻，今天我免費為李國山治療，也算對解放軍表示一點我的心意。”

此后李國山轉入王養富所辦的邯鄲同濟醫院，經過四個月的治療，肌體明顯增粗，四肢有力，李國山不但能下地干活，還與王院長掰起了手腕。 一年零三個月后，李國山重新回到部隊訓練場，部隊首長以特有的方式歡迎王院長到訪，并精心制作了一面錦旗贈送給他表示感謝。對此，北京電視臺專門在《醫林奇觀》欄目、中央電視臺專門在《人民子弟兵》欄目做了長達19分鐘和15分鐘的電視報道。

王養富院長的感人事跡和高超醫術通過媒體迅速得到傳播，連美國人都專程跑到北京來找王養富。在此之前美國人只相信西醫，不相信中醫。

克里斯·朗革，男，48歲，美國新澤西州人，患病前應聘在中國天津南開大學教學。1995年被診斷患有運動神經系統萎縮癥（或稱為運動神經損傷），并影響到上身，包括手、手臂、肩、頸部、喉、舌和臉部肌肉，以至于寫字、吃飯都很困難，直接影響到他從事的教學工作。曾是足球運動員的克里斯回憶說，在此后的幾年里，他到過美國、日本不少醫院求醫，吃了不少西藥，但沒能阻止病情的不斷惡化。該疾病在西方醫學界被認為“不治之癥”。 克里斯在對治療病癥失去信心的時候，忽然看到了王養富用中醫療法治愈肌萎縮的報道。

1999年，他抱著一線希望來找王院長，但心里對中醫能否治療肌萎縮仍持有懷疑。

王院長經過診斷之后，讓他在邯鄲同濟醫院住下來，經過兩個月的灌腸、外敷肌貼、藥浴、食補等獨特的中醫治療，克里斯的病情有了明顯的好轉。他在照鏡子時吃驚地發現，上身的肌肉已經開始恢復，頸部、上臂和胸部的肌肉開始生長，原本寫幾個字、打印一封信也很困難的手，可以握筆正常寫信了，含糊不清的說話變得能夠準確發音，常常噎食、吞咽困難變得能夠正常進食，非常微弱的手和手臂的血液循環變得流暢了，與1998年接受治療前照片上的那個克里斯判若兩人，運動員的體魄正在漸漸地恢復。克里斯說，“吃飯、睡覺都不錯，每周堅持三次跑步，每次能跑三千多米。每周還游三次泳。”

王養富院長的精確診斷和獨特治療，使克里斯對中醫信服了。

出院后克里斯·朗革寫來一封感謝信：“王醫生，語言不能表達我對您的感謝，感謝您為我所做的一切。您給我生命希望，您慷慨和愛心超過我所遇到的任何一個醫生。我永遠不會忘記您的愛心，也不會忘記邯鄲同濟醫院所有醫生和護士對我耐心的幫助無微不至的關懷和真摯的友誼。在我到邯鄲同濟醫院之前，我對接受可能有效的治療這種致命性的疾病，已經放棄了希望。然而，在前兩個月中，我的情況得到了迅速的改善，我甚至相信我將被完全治愈。我如此感謝神所作的這個奇跡，感謝神對我的無盡的憐憫。我祈禱所有的愛心、幫助和關懷，您們所給予我的，將在神的慈愛和恩典中加倍的降在您們的身上。誠摯的，克里斯·郎革。”

王養富是一位博愛、善良的人，他沒有存款，掙的錢幾乎都捐給了公益事業。對于貧困家庭的患者，他從不提錢的事。

2009年，網絡上出現了一段視頻，講述了在山東省郯城縣南官莊村一戶貧苦農民家中，有一位78歲的老母親，因早年的腰傷和大腿骨折，一直無法直立行走。然而，就是這位年邁多病的母親，卻還要全天候地侍候三個身患重癥肌無力、整日蜷縮在床、生活無法自理的兒子，三個兒子的年齡分別為52歲、46歲、40歲。畫面中，母親駝背微顫，艱難地將兒子抱下炕小便；為兒子擦拭身體；蹲在灶前煙熏火燎熬粥煮飯；坐在炕前，一勺一勺地將飯菜送進三個兒子口中……視頻片名為《母恩天高》。

關掉電腦，王養富的心久久不能平靜。他既為這種偉大的母愛所感動，又為這樣一家人的不幸而扼腕。他當即決定，向母子四人伸出援手，免費治療三個兒子的肌萎縮重癥。主意拿定后，他推掉手上所有的工作，著手準備了近20萬元的藥品，帶著醫務人員驅車千里來到山東。

抵達南官莊后，王養富等人連碗水都顧不上喝，就來到患者家中詢問病情，當他一個個診完脈、留下藥物準備辭行時，突然想起：“治療這種疑難病癥，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我走后，誰來煎中藥？誰來貼敷膏藥？”于是，王養富與趕來的鄉長商量，能否從鄉衛生院聘個男護士。鄉長聽后連連搖頭：“單就這三個兒子的吃喝拉撒，就沒人愿意干。”

最后，鄉親們舉薦讓患者的對門鄰居來幫忙。在征得這位大爺同意后，王養富當場掏出1000塊錢向眾鄉親承諾：“我每月給這位大爺護理費1000元，直至竇氏老母三個兒子的病治好為止！”話音一落，引來眾鄉親一片熱烈的掌聲。

……

類似讓患者邁開雙腿的病例不計其數，如當年給周總理開專機的龔道明機長，中國科學院院士、溫總理老師謝學錦，平面設計師漸凍人王甲等，在此恕不一一細述。

寫到此，讀者該著急了，王養富的祖傳秘方究竟是什么？筆者征求了王院長的意見，他說：“沒什么，可以公開。”

冬蟲夏草，細辛，制附子，黃芪，肉蓯蓉，山藥，白術，柴胡，山萸肉，菟絲子，五味子，枸杞，蜈蚣，人參，甘草等。

不過他還交代，光有藥方還不行，還得根據患者的病情確定劑量。看來有病還得找他。

六

2009年，中美建交30周年之際，王養富應邀參加了在美國首都華盛頓舉行的高峰論壇，并代表中醫行業在開幕式上致辭。他熱情洋溢的演講受到了與會青年的熱捧，尤其是他即興寫的兩句詩：“北京奧運大放光彩，世界格局重新洗牌”被廣泛傳抄。

隨后，他應邀到紐約去談養生，到洛杉磯廣播電臺去做客，到美國太平洋大學去講學，不論走到哪里，他都會把中醫文化帶到哪里。

早前美國人并不認識中醫，甚至認為中國沒有電燈，還留著大辮子。

王養富之所以稱贊2008年北京奧運會，就是因為北京奧運讓世界認識了中國，讓中國融入了世界。

王養富對中醫的研究已經讓世界瞠目。他說：“中醫是哲學，西醫是科學；中醫是文化，西醫是技術。哲學是辯證的，用少了是養生，用多了就傷身體。比如每天喝一兩酒就是養胃、養身體，每天喝二斤酒就傷胃了。祖先在造字的時候很有講究，比如精氣神的‘精’，左邊是小米的‘米’，右邊是青菜的‘青’，這就是說，要想有精氣神，每天就要喝小米粥，吃青菜。祖先造這個‘癌’字，是病字旁里面用了三個口一個山，這就說明大魚大肉，山吃海喝，必然會吃出毛病。

“為什么說中醫是文化，西醫是技術呢？因為中醫是靠望、聞、問、切來診斷病情，而西醫則是靠儀器來檢測指標，這就有一定的局限性。比如人體經絡，西醫檢測不出來，就不承認人體有經絡。我在治療痿癥的時候，就是采用打通經絡的方法，來恢復人體免疫力。而西醫找不到經絡，就把痿癥列為不治之癥，結果頭疼醫頭，腳疼醫腳，最終不是切除，就是截肢，給人留下終身遺憾。

“中醫中藥具有5000年的臨床經驗，所留下來的都是行之有效的經典藥方，它絕對可靠。比如六味地黃丸，現在美國、俄國、日本、西班牙、委內瑞拉等許多國家都在吃，再過一千年仍然有效。而美國研制的青霉素，在中國七十年代初，4萬單位的青霉素打一支，20分鐘就能退燒，現在1600萬單位的青霉素，連續打5天不退燒，并且導致中國每年68萬兒童聾啞。這是為什么呢？因為美國是用小白鼠做試驗，用于人類雖然也有明顯效果，但卻經不起時間的考驗，久而久之破壞了人體的免疫力，如抗生素之類，其副作用正在日益顯現。現在連美國人自己都不吃抗生素藥了。”

他說，中醫中藥現在已引起世界各國的重視，在美國已有一萬家中醫養生所，中醫在美國已合法化，許多州都可以報銷。英國有八千多家，在日本、東南亞，對中醫的崇拜幾乎達到了迷信的程度。他建議大家不要輕視中醫中藥，多吃五谷雜糧，少吃大魚大肉，長此以往，定能保持一個健康的體魄。

他在美國太平洋大學講課時，有900多名師生聽取了他的中醫養生課。課后許多人紛紛前來找他看病，他都一一診脈，開了藥方。原清華大學博士生導師、現被聘為太平洋大學終身教授的孫恒虎先生還和他交成了朋友。孫教授心臟不好，10年了，晚上加班，一到8點半以后就開始心慌氣短。吃美國藥倒是管用，可是只管20分鐘，20分鐘以后還得繼續吃藥。王養富給他診斷后說：“你這個病不能按心臟病治，是氣虛、腎虛，應該補氣、補腎，如果按心臟病治，100年也治不好。”然后，王養富給他開了一個中醫藥方，讓他每天煮水一暖瓶，10分鐘喝一紙杯，三、四個月準好。

孫教授拿著方子在美國到處買，醫生們嚇了一跳，驚訝地說：“黃芪最多買10克，哪能買300克？你是給大象看病呀？”孫教授哭笑不得，說：“你就按方子抓吧。”

王養富看病有個特點，劑量大，下藥猛，他的理念是：“用藥如用兵，如果不投入幾倍或者幾十倍的兵力去對付敵人，就很難做到速戰速勝。”他還常拿林彪和粟裕來打比方。

孫教授先試著抓了15付藥，按王院長說的方法喝了之后，當天晚上心就不慌了。三個月后王養富打電話詢問病情，孫教授高興地說：“徹底治好了，不僅治好了心臟病，還把頸椎病也治好了，失眠、鼻炎、出虛汗也治好了。”

所以，王養富在講課時才說：“中醫不是治病，是增加免疫力，靠自身強大來戰勝疾病，常常治的是一種病，結果好多病都好了；西醫光治標不治本，如降血壓、心臟病搭橋，都搭成立交橋了，越搭越麻煩。”

他說：“西醫是科學思維，中醫是哲學思維。往往開出藥方后，許多患者都認為不是治這種病的。其實錯了，實踐證明補氣、補腎就能把心臟病治好，如果一味地去擴張血管，就像吹氣球一樣，早晚要破裂。因此，學中醫必須要學哲學，哲學能把復雜問題簡單化，而科學卻能把簡單問題復雜化。如果我們稍加注意就會發現，祖先造字就很有哲學，比如這個‘疼’字，是病字旁里面有個冬，這就說明疼都是由寒造成的。”

此后，王養富每年都要到美國去講幾次學，一面講課一面看病。為了方便出入境，美國加州政府還專門為他頒發了金鑰匙，2011年，他還被推選為美國科學健康協會會長。

王養富在美國舊金山給學生講養生課時，曾經接到一個電話，說一會兒有一個肺癌患者來求見，聽聲音是一位美國女士，年紀也不是很大。接完電話王養富就跟學生們說，雖然還沒有見到本人，但不妨先推斷一下，看看她是否符合與腫瘤相關的一些特征：一、這個女士平時比較憂慮，因為中醫講憂傷肺；二、她很有可能便秘；三、她愛吃一些容易致癌的食物，比如現在常見的油炸食品、腌制的食物或燒烤。有同學問：“您還沒有見到本人就這么說，準嗎？”王養富說：“等一會兒病人來了，一問便知。”

半個小時以后，那個女士來了。中醫講究望、聞、問、切，通過脈象和詢問，果不出王養富所料。第一，憂慮。她愛人一年前剛逝世，直到現在想起來她還是非常的悲傷，時不時掉眼淚；第二，她便秘多少年了，打小就便秘，從來沒有好過，而且她也不認為這是個問題，更沒想過去治療；第三，飲食。通過閑聊，發現她并不是特別愛吃辣椒，但是她經常吃烤羊肉串、烤雞翅等燒烤食品。因為她的孩子愛吃，于是她也陪著吃，而吃燒烤的時候，總要放點辣椒。

王養富預測的這三點都對上號了！更讓人想不到的是，腫瘤半年前就在右邊長出來了，西醫給切除了。現在左邊又長出來了，按照西醫的說法叫擴散了，沒法再切了，她這才來找王院長。

王院長給她開了個方子：綠豆1500克，甘草50克，熬水4公斤，每20分鐘喝一紙杯，每天至少要喝25杯。輔以食療，晚飯大量吃長條茄子，睡覺前吃白蘿卜，均以生吃或涼拌為宜。

王院長說，首先一定要通大便，她現在長腫瘤了，綠豆用量就得加大。為什么用這么多綠豆呢？大家都知道熱脹冷縮的道理，這和自然界一樣，夏天長東西，冬天不長；血液熱才長，涼就不長了。所以第一步就是讓她體內的腫瘤別再長了。綠豆的用量是每天3斤，配甘草的目的是通大便。每天晚上讓她睡覺前吃白蘿卜，大量地吃白蘿卜。每天晚飯以長條茄子為主，柿子椒拌茄子、西紅柿拌茄子等等都可以。茄子具有化淤、化瘤的作用，一邊喝綠豆湯不讓腫瘤再長，一邊用茄子化掉腫瘤。

臨別前王院長叮囑她，一個月上醫院去一趟，拍個片子，跟蹤觀察癌癥的變化情況。沒想到的是，三個月后這位女士居然徹底好了。

后來王院長總結說，癌癥其實就是腫瘤，氣滯血瘀而生。肺屬金，腎屬水，水是通過壓力上升的，如果腎氣不足，水就上不來。肺是水管，水上不來，肺就容易熱，肺熱就容易瘀結，就容易長腫瘤。有了腫瘤不及時化瘀，再加上一些不良的飲食習慣，腫瘤就會發生病變成為癌癥。

從養生的角度去看，患結節增生者，大多都愛吃辣椒，另外，絕大部分都便秘。“便秘百病源”，如果大便不通，則大腸不通；大腸不通，則肺不通；肺不通，里面便容易瘀結，瘀結形成腫瘤，后成癌。

2010年2月，王養富應邀走進人民網《名醫大講堂》，以《中華名醫》雜志社社長、毛主席養生飲食文化研究會副會長、泰國中醫藥學會榮譽會長、美國洛杉磯養生館首席專家的身份，現場接受了人民網記者的專訪，并以視頻的方式，結合自己的臨床實踐，和網友面對面暢談了五谷雜糧養生的具體方法和內容。

他說：“神農氏誕生在距今五千年左右的農耕時期，他教人制作農具，播種五谷，鑿井取水。我們的祖先在尋找植物種子的過程中，親嘗百草，了解了植物的食性和藥性，從而發明了五谷和本草。”

王養富認為，藥食同源，吃藥可以治病，吃飯可以健康，而且五谷雜糧是最好的養生食品。五谷雜糧養生，重點是控制好飲食，調整好飲食結構；難點是自己管好自己，該吃什么吃什么，而不是想吃什么吃什么。有許多大老板明明知道酒多傷身，但喝起來還是不管不顧；有的女孩子明明知道臉上的青春痘就是吃燒烤吃出來的，但見了烤羊肉串還是禁不住想多吃幾口。所以，養生的重中之重是要管好自己。

王養富有超常的記憶力，凡是經他看好的患者，他都能說出他們的名字和藥方。對于五谷雜糧他都能說出各自的藥性和所含的營養成分，加上他豐富的臨床經驗，說服力很強，在網上點擊率很高。

他每年都要到世界各地去講學，在美國至少每年舉辦六、七場養生講座，他撰寫的養生手冊《閱微養生個案》在美國很受歡迎，并被美國國會圖書館收藏于華盛頓。在他的不斷宣傳下，許多美國人也愛上了五谷雜糧養生法。

結束語

無論從醫德、醫術上講，還是從知名度上講，王養富都稱得上是北京城里最火的醫生，因為在他手里總會有奇跡出現！然而在筆者看來，他更像是一位社會活動家，因為來找他的并非都是患者。

王養富的醫館坐落在京城繁華的復興門大街上，走進他的醫館你立刻會感覺到“斯是陋室，唯吾德馨”的典雅。墻上掛滿了名人字畫，有國畫大師范增為他親筆題寫的匾額“寬則得眾”，有徐悲鴻弟子吳進良為他畫的山水畫《錦繡山河聽濤聲》，書架上還擺滿了許多出自名家的手工藝品。室內還放著兩張紅木大方桌，一張放有茶水、茶具；一張置有文房四寶。聊天的喝茶，寫字畫畫的有筆墨紙硯伺候。真可謂“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

為了弘揚民族文化，在世界華人圈大佬的倡導下，他同幾位志同道合的文化界人士共同創辦了《世界英才》雜志。這本由中、英、泰三國語言同時出版的雜志由香港中國新聞出版集團出版，把“引領大千世界，打造各路英才”作為他們共同的目標，以準確、客觀、公正的立場，介紹世界各國各界的精英人士，記錄他們的人生經歷，傳播他們的探索業績，展現他們的時代風采，書寫他們的生活道路。名揚四海的邵忠田大師的玉雕，張連志先生耗盡一生收藏打造的瓷房子，軍旅作家董文林，紅旗歌手劉媛媛，一代影帝張國立和鳳凰衛視吳小莉等，都曾成為《世界英才》向中外友人推介的“中華寶藏”。王養富相信無論歷史如何變遷，總有一些典藏和思想在世事滄桑中生生不息，歷久彌新。他希望通過自己和同仁的共同努力，將中華國學中的精粹展現給世界，將中國的風采人物傳達給世界，將世界的精彩一角展露給中國。

在幾十年的臨床治療中，有數以萬計的患者從他的醫院里獲得了久違的健康，拾起了對人生的信心。甚至在醫療條件和技術都十分發達的美國，王養富教授的獨特療法也使得許多救治不愈的患者扔掉了拐杖，重新走向健康的人生之路。為此，王養富教授將自己的中醫養生館開到了美國，他希望自己的醫術不僅僅能夠救治中國的病人，更希望世界人民都能了解到中醫文化的博大精深。

2012年10月11日寫于武安

責任編輯/彭中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