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期以來,中小學古詩文教學中的“古音破讀”問題一直困擾著廣大語文教師。
前人對古音破讀問題已經做了大量的研究工作,但觀點不一。清初語言學家顧炎武認為,研究古音的目的是為“舉今日之音而還之淳古”,主張用古音誦讀古詩。清代音韻學家江永則認為,“古人之音雖或存方音之中,然今音通行既久,豈能以一隅者概之天下?”
當今學術界對古音破讀問題也一直存在分歧:一種意見認為,為正確區分破讀字的意義,準確理解古詩文的內容,能破讀的字就一定要破讀;另一種意見則認為,民族語言在不斷發展變化,本著古為今用的原則,古音沒有必要再進行破讀。
多年來使用的中小學語文教材對古音破讀問題的處理方式也各不相同,沒有統一的標準。在古詩文教學中,教師們常常爭論不休,最終也難以達成統一的認識,總是不了了之。這一問題長期以來給廣大中小學語文教師帶來了很大的困惑。因此,當前亟需解決中小學古詩文教學中的古音破讀問題。
當代著名古漢語研究專家郭錫良先生認為,“那些已經進入現代漢語或書面語中,有比較廣泛的群眾基礎,一般字典或詞典中也都注明它的讀音,自然應當去學習它、掌握它;對那些由于語音變化等原因,沒有保存在現代漢語里的破讀,則不必特別加以區分,就照現代習慣的讀音去讀。”(著重號為筆者所加,下同)筆者認為,郭先生的這種處理古音破讀的觀點是十分中肯的,對我們今天的中小學語文教學工作和推廣普通話工作具有重要的參考意義。
那么,我們應當如何理解郭先生所言“現代習慣的讀音”呢?筆者認為,這個所謂“現代習慣的讀音”就是我們現代漢民族的共同語——國家通用語言普通話。古音破讀應為推廣普通話服務,以推廣普通話為目的,這是時代的要求,也是語言發展的需要。
國家語委、前教委、廣電部曾聯合下發了《關于〈普通話異讀詞審音表〉的通知》,明確規定:“文教、出版、廣播等部門及全國其他部門、行業所涉及的普通話異讀詞的讀音、標音,均以此表為準。”修訂后的《審音表》在“說明”中指出:“在字后注明‘統讀’的,表示此字不論用于任何詞語中只讀一音。”
這就為解決中小學語文教材中的古音破讀問題提供了重要依據。當前,我們推普或教學工作中的語音定位應以《普通話異讀詞審音表》(以下簡稱《審音表》)為標準,依托于當前通用的《現代漢語詞典》和《新華字典》,各類推普用書和教學用書應以此為依據,統一古音破讀的標準。
根據多年的中小學語文教學實踐,筆者認為應按照以下幾種方法處理中小學古詩文教學中的古音破讀問題:
一、以《審音表》審訂后的讀音為規范讀音,注明“統讀”的一律統讀
《審音表》注明“統讀”的漢字,即使該字古時有破讀現象,也應“統讀”。不必再復古考證,非破讀不可,給教師和學生增加不必要的負擔,給推普和教學工作設置不必要的障礙。例如:
①驢不勝怒,蹄之。(柳宗元《黔之驢》)
②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蘇軾《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
③不求聞達于諸侯。(諸葛亮《出師表》)
④但聞燕山胡騎鳴啾啾。(北朝民歌《木蘭詩》)
⑤車六七百乘,騎千余。(司馬遷《陳涉世家》)
⑥翩翩兩騎來是誰。(白居易《賣炭翁》)
例①、例②中的“勝”字曾破讀為“shēng”,意思是“能夠承擔或承受”。而《審音表》中注明“勝shèng(統讀)”;《現代漢語詞典》(以下簡稱《詞典》)中,“勝”作“能夠承擔或承受”的意項解釋時,所列詞條“不~”、“數不~數”等均注音為“勝shèng”。因此,我們再破讀為“shēng”,已經沒有根據,應當取消其破讀音,統讀為“勝shèng”。
例③中的“聞”字曾經破讀為“wèn”,《審音表》中注明“wén(統讀)”;《詞典》中,“聞”也只標注一音“wén”,詞條“~達”明確標注“wén dá”。據此,我們應將“聞”統讀為“wén”。
例④、例⑤、例⑥中的“騎”字曾破讀為“jì”,《審音表》中注明“騎qí(統讀)”,《詞典》中也只標注一音“qí”。因此,我們應當把此字統讀為“qí”。
二、《審音表》沒有列入,而《詞典》中只注一音的字,在古詩文中也不再破讀
例如:
①碧水東流至此回。(杜甫《望天門山》)
②青山郭外斜。(孟浩然《過故人莊》)
③遠上寒山石徑斜。(張繼《楓橋夜泊》)
④天似穹廬,籠蓋四野。(北朝民歌《敕勒歌》)
⑤《靜夜思》(李白)、《天凈沙·秋思》(馬致遠)
例①中的“回”字,例②、例③中的“斜”字,例④中的“野”字,例⑤中的“思”字,分別曾經破讀為“huái”、“xiá”、“yǎ”、“sì”,但是《審音表》中均沒有列入,《詞典》中也都只注有一音,分別為“huí”、“xié”、“yě”、“sī”,我們就應當按《詞典》中的注音去讀這些字,不應該再去破讀。
三、《審音表》沒注明“統讀”,而《詞典》中列有曾用于破讀的古音,可以繼續破讀,這說明破讀音已經保留在了普通話中
例如:①貧者語于富者曰:……(彭端淑《為學》)
②此中人語云:……(陶淵明《桃花源記》)
③陶后鮮有聞。(周敦頤《愛蓮說》)
④大楚興,陳勝王。(司馬遷《陳涉世家》)
例①、例②中的“語”字,《審音表》沒有列入,而《詞典》中列有曾用于破讀的“yù”音,便仍可破讀為“yù”。
例③中的“鮮”字,《審音表》雖然審訂“鮮(xiān)”,但未注“統讀”;而《詞典》中則保留有“xiǎn”的讀音,該字仍可繼續破讀為“xiǎn”。
例④中的“王”字,《審音表》沒有列入,而《詞典》中列有曾用于破讀的“wàng”音,便仍可破讀為“wàng”。
四、《審音表》沒有審訂,《詞典》也不再列有破讀時義項的字,可以參照有據可查的破讀音去讀
例如:
①曾觀弈者之不若也。(錢大昕《弈喻》)
②曾不若孀妻弱子。(列子《愚公移山》)
例①、例②中的“曾”字,《審音表》沒有審訂,《詞典》中雖注有“zēng”音,但沒有列舉破讀音“zēng”的“竟、乃、并”的義項,我們便可以根據古漢語知識,繼續破讀為“zēng”,也可以讀現在通用音“céng”,不必過多考究。
五、如果《詞典》注音與《審音表》發生沖突時,應以《審音表》為依據
《審音表》是實施《國家語言文字通用法》的具體文件,任何詞典的編纂、修訂、出版均應以《審音表》為法律準繩。事實上,《詞典》在歷次修訂再版中,也在逐漸糾正與《審音表》不一致的讀音。
古音破讀現象由來已久,情況比較復雜,我們在中小學古詩文教學工作中,應當本著“古為今用”的原則,靈活處理中小學古詩文中的古音破讀問題,不宜求全求盡,尋根溯源。事實上,我們也不可能窮極古音破讀的現象,也沒有必要繁瑣考證。
(作者單位:河南省永城市勝利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