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1日,我受邀參加了全國食品安全宣傳周啟動儀式。按照今年宣傳周的主題“共建誠信家園、同鑄食品安全”,我從科學技術的角度談了談食品安全的問題。令我始料未及,在我6分鐘的發言中,某網絡媒體只拿了一句話出來在微博上廣泛傳播,即“在食品安全方面,我們是全世界監管力度最強的國家”。這句話既不是我發言的主題也不是重點,網絡媒體將它脫離上下文單獨拿出來轉載已經造成了嚴重誤解。以下才是我講話的全部內容。
安全的食品是生產出來的。食品生產經營者是食品安全的第一責任人,要生產出安全的食品,誠信是最重要的。第一責任人的問題已經在《食品安全法》里作了明確的規定。然而,保障食品安全不僅僅是食品生產經營者的責任,盡管它是第一責任人,但還需要包括政府、科學家、媒體、消費者在內的各個方面的共同努力和共同參與,政府的責任是很顯然的,就是要加強監管。當前,政府監管力度是相當強的。所以我經常講,在食品安全方面,我們是全世界監管力度最強的國家。之所以會這樣說,是因為從政府重視高度、從各種專項整治、從每年常規監測力度、從檢測的樣品數、從部分標準(如:微生物標準,在國標當中規定的菌群總數等指標比發達國家要嚴格得多)、從各地基層食品安全信息員人數等等這些指標來看,中國的監管力度確實是世界上最強的。僅僅從全國監督執法的人數來講,現在公安部門還專門設立了打擊偽劣食品的隊伍,這在其他國家也是少有的。
但“監管力度最強”不等于說“政府的監管都已經到位了,不會出現食品安全問題”,我們確實存在很多食品安全問題,而且有些還很嚴重,僅從監管來講,我們的監管體系尚未形成從農田到餐桌整個食物鏈的監管體系,多個監管環節間存在漏洞,以及監管的科學性、監管處理的透明公開都還有不少問題,亟待提高。監管的效果之一是事后懲戒,但是鋌而走險的人總是存在的。政府應改進監管方法,加大懲罰力度,增強對犯罪分子的威懾力。
科學家的責任是為食品安全保障提供技術支撐,包括食品安全的檢測和監測、風險評估、食品安全國家標準制定,提供技術支撐,力求在這些方面提高水平。而媒體的責任就是科學、客觀、準確地報道和傳播食品安全的相關信息,目的是正確引導消費者理性認識我們所面臨的食品安全問題。
兩院院士大會每年一次,很多院士朋友都是一年在會上見過一次。今天在去人民大會堂的路上,不少朋友都說,陳教授,你現在越來越重要了,因為我們現在什么都不能吃了。我現在在飯館吃飯擔心,在菜市場買菜都不知道吃什么好。大家想想,院士都有這樣的擔心,這是對的嗎?這肯定是不對的。我們中國和世界上其他國家一樣,食品安全問題會和我們的社會發展長期共存,不是三五年就能徹底解決的問題。所以,在這方面,簡單地說,政府、科學家、食品生產經營者和媒體等都應該共同正確開展分析交流,也就是說,各個部門、科學家、食品生產經營者都有義務向媒體提供一些科學的、客觀的信息。
最后,回過頭來講,誠信是第一位的。沒有誠信,就不可能有安全的食品。但是,傳播科學的食品安全信息,也是當前我們國家食品安全保障的一個很重要的工作。我想,我們大家都應該在今年食品安全宣傳周這樣一個主題的指引下,從各自不同的角度,共鑄食品安全。
文/陳君石
中國工程院院士、
中國疾病預防控制中心營養與食品安全所研究員
方塊字下的“中國規矩”
??記得前兩年采訪時任美國科學促進會主席的著名華裔女科學家黃詩厚(Alice Huang)時,她曾問道,“中國的孩子現在還在練習如何把漢字寫進方格(應指中國的田字格)里面嗎?如果孩子從小就被教育圍守在一個框框里面,那長大后他們怎樣才能創新呢?”
一年后兒子開始學漢字,發現他也要用田字格填字的時候才意識到,漢字這東西對于五六歲的兒童,的確太難把握了。如果沒有田字格之類的框架,那這個字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因此,也就沒有往深處思考黃詩厚的話,只是簡單地安慰自己,這就是漢字文化和字母文化兩種不同文化體系的差別吧,很難分清楚孰優孰劣。
后來到美國訪學,兒子上了美國小學。盡管他沒有什么機會學漢字,但我們還是抱著美好的愿望,從中國千里迢迢背來了不少田字格本,希望他能在美國小學“繁忙”的實驗啊、唱歌啊、游戲啊、手工啊的生活之余,好好練練漢字。
不用問,愿望雖好,很難成真。
上周回到北京,兒子在北京的小學一年級還有一個多月的課程,我們死活希望能讓他利用這寶貴的時間跟班學習一下他落下很多的課程,于是按照老師的要求去購買文具。
在文具店中,我被門類繁多的各種“本”震驚了。除了田字格、方格、橫格、英語本外,還有什么中線本、抄書本、考試本、圖畫本、算式本……
這么多的本本,與美國的學校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要知道,雖然美國教的是英語,但也從來沒有發過英語本。不但不發英語本,也從來不留英語的背單詞或抄寫單詞之類的作業。記得與兒子的美國班主任Ms Mac交流時,我們就反復誘導式地核實,他真的不需要背單詞嗎?Ms Mac很自信,說孩子們只要會說、會看,自然就會寫、會拼,不用背單詞。
既然如此,當然也就不會發英語本了。
而國內的學校,各種本子并不是讓家長們欣賞中國教育者的“創新”能力。與各種本子一起的,既是即將填滿它們的文字和作業,也是孩子們需要不斷習慣的各種規矩和框架。
于是,我曾經終止于漢字文化與字母文化難分孰優孰劣的對田字格的思考又重新復活了。的確,你不能說我們的孩子因為需要把字都寫到格子里就說這個文化差。但這并不意味著我們就可以無限制地給孩子們添加各種形狀的格子,而這種種新的規矩,很多又都與需要用來完成作業的本本們結合在一起。也許對于教育者而言,這將更容易引導孩子們走上標準化的道路,但對于孩子,則帶來了潛在的問題:本本都沒有的時候,還要不要守這些規矩?
就在這時,無意中聽到收音機里的廣播,說教育當局又制定了懲罰什么考試作弊的新規定,具體規定了不同的作弊情節及嚴重認定程度。
聽了這條新聞不禁有些苦笑。作弊就是作弊,還要頒布那么詳細的認定及懲罰標準嗎?這樣的規則越來越多,就像孩子們使用的本子越來越多一樣,是否只會引導學生們,只是在乎外在的標準化評定標準,而對于是非這樣簡單的標準,將逐漸喪失自覺判斷的能力呢?
想歸想,最后還是不得不把那大把大把的本子拿下貨架。
文/賈鶴鵬
科學媒介中心執行主任、
美國俄亥俄州立大學格蘭公共事務學院在讀博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