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真堂上市,靠誰的膽?

2012年2月1日，證監會公布了一批IPO申報企業基本信息表，顯示從事活熊取膽的福建藥企“歸真堂”正在謀求在國內創業板上市。此事隨即引發網絡爭議，并超越資本市場，逐漸演變為行業協會、動物福利慈善機構、環保人士，關于中藥產業發展與野生動物保護的激烈爭論，成為一個全社會關注的事件。2月14日，由作家馮驥才、歌手韓紅、主持人崔永元、天使投資人薛蠻子等70余位社會名人聯名簽署的一封“吁請函”，由北京愛它動物保護基金會送交證監會，形成了“熊喊疼，名人喊停”的陣勢。吁請函稱，“歸真堂一旦獲批上市，將引發各界對自然生態環境保護問題的激烈爭辯，并可能對政府職能部門監管能力和公信力產生質疑。因此，懇請證監會及有關部門慎重考慮，對歸真堂的上市申請不予支持及批準”。

而為歸真堂上市辯護的聲音并非缺乏力量，除了有人為活熊取膽的技術和倫理辯護之外，中國中藥協會還發布了致媒體公開函，特別指出，“受西方利益集團資助的、由英國人創辦的亞洲動物基金會，假借動物保護名義，長期從事反對我國黑熊養殖及名貴中藥企業的宣傳，其目的就是脅迫我國取締養熊業，以限制熊膽粉入藥、削弱中藥競爭力、為西方利益集團壟斷中國肝膽用藥市場謀取更大利益”。

誰知熊的感受？

中藥協會會長房書亭：隨著科學技術的發展，活熊取膽的技術有了很大的提升。多年前，要取熊膽就要將熊打死。隨著養熊業的發展，現在已經在使用取膽汁的新科技，無管道無疼痛，此后技術方面曾有多次的改造?，F在取膽汁過程就像開自來水管一樣簡單，自然、無痛，完了之后，熊就痛痛快快地出去玩了。我感覺沒什么異樣！甚至還很舒服。養熊是保護野生熊的最佳方式。

中國中藥協會工作人員：亞洲動物基金會提供的照片過時，且拍攝的是一些非法養熊場救出來的熊。而現在的熊養殖業非常規范科學，采取的也不是那種殘忍的取膽汁方法，和動保組織提供的那些照片完全不一樣。

歸真堂新的黑熊養殖基地工作人員：取膽汁的過程并沒有那么殘酷與夸張。等熊成長到一定階段后，通過手術在熊膽上進行開孔，然后每天早晚兩次對膽汁進行抽取，就像給籃球充氣一樣，一點都不痛苦。在熊無痛苦的前提下，5~8秒引流出膽汁，相當于人類義務獻血。

央視主持人、它基金發起人張越：首先，“活熊取膽”是極度殘忍的。長期采用“活熊取膽”的方法，熊會有膽道炎癥，為了不讓熊死掉，還要給熊服用抗生素，所以取出的膽汁中會有抗生素殘留。而且發現，被實施“活熊取膽”的熊很多都患有肝癌。

《時代周報》馮永鋒：我想，亞洲動物基金會這樣的民間組織，通過呼吁中國取締活熊取膽產業，不僅僅是為了促進中醫在新時代得到更好的改良，更重要的也是提醒國人，是到了明了世界環保趨勢、共同提升自己的“環保智商”之時了。

熊膽入藥可替代否？

國家藥典委員會委員、北京中醫藥大學教授高學敏：熊膽入藥在我國有上千年歷史，許多著名的中成藥中都有熊膽成分，一直延續到今天也是臨床不可缺少、不可取代的。熊膽作為中藥廣泛使用，不是可有可無的問題，而是不可取代的問題。社會上認為可有可無的說法、熊膽沒有療效的說法都是站不住腳的。

中國科學院動物研究所研究員李明：人工養殖黑熊是保護和合理利用野生資源的最佳途徑，也最大限度地保護了黑熊資源。目前成熟的黑熊養殖產業不但為中醫臨床用藥提供了保證，而且醫學造瘺能夠讓黑熊自由地活動、正常地繁殖、健康地生活，使保護和合理利用達到雙贏的狀態，實現了人與動物的和諧發展。

亞洲動物基金會中國區對外事務總監張小海：我們的反對并不是針對歸真堂這家企業，而是反對整個行業。之所以反對活熊取膽，首要的原因便是其殘忍的生產模式不具備可持續性。

因亞洲動物基金會并非中藥學專業機構，目前尚無專業的數據來證明“熊膽粉不可替代”的觀點是否正確。但可以肯定的是，歸真堂依靠“活熊取膽”的模式所獲得的熊膽汁與傳統意義上的天然熊膽已大不相同。黑熊常年被置于引流狀態，傷口極易感染各種病菌，很多熊亦是死于各種并發癥。這種不衛生的狀態下獲取的膽汁難以保證安全性。

《廣州日報》評論：眼下，人工熊膽已獲國家專利，2007年通過國家藥品中心組織的專家論證；而且有專家表示，人工熊膽的品質并不亞于天然熊膽。這種論斷是否權威可信暫且不說，但我們知道，牛黃、虎骨、麝香等貴重中藥材的替代制品都已經上市，并同樣發揮了作用，為何唯獨熊膽就不能以人工制品替代呢？或許今時今日人工熊膽確實還趕不上天然熊膽的藥效，但借助科技的力量，探尋熊膽的替代品，應是未來的研究方向，而不能忽視動物倫理和動物福利，為“活熊取膽”作利益性辯護。

人和動物誰更重要？

國際在線舒圣祥：每當討論動物福利的問題，我總為自己餐餐進行的間接殺生行為感到羞愧；然而，義憤填膺的人們似乎對動物進行了等級森嚴的區分：凡是他吃的都是可以吃的低等級動物，凡是他怒罵的都是應該保護的高等級動物。有時候，我不得不懷疑，這些總傾向于搞極端的人，究竟是堅定的動物保護主義者，還是在以此發泄內心私憤？不惜通過各種謾罵甚至暴力方式對待持異見同類的人，又怎能夠真心愛動物？這個意義上，那些高喊應該“從中藥協會會長房書亭身上取膽汁”的人，其實不配愛熊。

廣西梧州市網友淡淡秋水：岳父突然摔倒，在醫院里治了三四天沒有反應。問了下老中醫，老中醫叫給吃兩顆約四元錢一顆的安宮牛黃丸，分成幾次小量的灌下去，第二天就醒了！可牛黃也是動物身上的，是要救人還是要動物？

內蒙古呼倫貝爾市網友xgs12358： 說穿了，還是中醫的問題。中醫是中華的瑰寶不錯，當然不能像方舟子那樣全盤否定。但是中醫的研究者和繼承者們抱著其中的糟粕不放，把一些原料的功效神化了。比如虎產品、熊產品、鹿產品、麝香、羚羊角、犀牛角，等等。于是，就有了天價鹿龜酒，有了活熊取膽，有了盜獵。

世界保護動物協會孫全輝：動物保護組織并不是不贊成恰當的動物養殖利用。但是，活熊無管取膽是否虐待動物，是否影響黑熊健康，這需要中國將黑熊養殖業對專家、對媒體開放，讓專家來認定最終結果，而不是代表企業利益的協會來下定論。

事關中醫興衰？

北京市朝陽區網友zjp123：野生熊稀少需要保護，自己養的熊取點膽汁為什么不行呢？至于熊受沒受痛苦，并不能人云亦云。全球幾十億人口每年吃掉各種動物至少幾百億，那每年宰殺動物時痛苦的慘叫至少也要發生幾百億次，甚至報道有時在殺牛時牛都流出了眼淚，沒人反對過！可見人們所謂的反對也是在一種不理智下的濫用慈悲心，就像農夫與蛇一樣，中國人在這方面吃的虧太多了，不長記性，甚至被西方利用或甘充心去當毀滅中醫中藥的打手和偽君子！

貴州省網友hwy：熊膽是中藥中的名貴藥材，沒有熊膽，有些中藥就沒法配制，這和科研人員用白鼠做實驗一樣，都是為人類健康想辦法。從來沒有聽說誰反對過白鼠實驗。為什么中醫取熊膽，就有這么多反對的人？中國人不要被西方人忽悠，中醫和西醫有著本質的區別。

廣西柳州市網友xx_o_yy：西藥專家為了賣藥，當然也要夸大人工合成的藥效，如果合成偏宜又有效，那只有傻瓜才去養熊了，別只偏聽一方。為什么就沒人說說患者的感受呢？熊膽是制藥用的，為什么都是中醫、西醫、動物保護者在說話，沒人關心一下病患者？

廣東省網友pljx3311：看來是有利益關系，中藥少了熊膽，藥效就不好了，西方的藥就可以長驅直入了。他們是為了打擊中藥，為了他們自己的西藥而反對取熊膽的，看來講得冠冕堂皇的話背后也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道德與上市

財經評論員周俊生：“活熊取膽汁”在道德上應該如何評價，其實同任何道德問題一樣，是一個充滿爭議但很難得出公認結論的話題。然而，將股市設定為一個高尚的道德領域，從而期望以此來阻擋一家企業的上市，卻存在嚴重的誤區，并且充滿悖論。對于每一個參與股市博弈的投資者或者投資機構來說，爭取贏利最大化是唯一的追求。只要他們的投資活動沒有違反法律規定，就無可厚非，這就是股市的游戲規則。

新疆烏魯木齊市網友owild：人類利用動物是自然而然的事情，關鍵是要不要可持續。如果非法獵殺野生動物就不可持續，但適度地、專業地馴化和繁殖野生動物就是可持續的。個人認為，利用股市為瀕危物種的保護事業融資是一個很好的思路。

中國互動媒體集團總裁洪晃：每一個企業應該是社會公民，會造成各種影響。歸真堂造成的影響很壞，“活熊取膽”的殘忍和對自然的不尊重應受到譴責。

歸真堂選擇上市，但企業賺錢不應該是唯一標準。如果企業的價值觀念是殘酷地掠奪賺錢的話，從長遠經營上看，這家企業也不會是好公司，而是沒有戰略遠見的公司，整個價值觀念都存在問題，是沒有生命力的。

《中國新聞周刊》童劍：真正的問題是，如果真如環保組織所言“活熊取膽”有百害而無一利，國家的法律就不應該讓這樣的產業、這樣的公司存在。在合法框架內，以上市的道德標準來否認公司的訴求，指望監管機構給力，無非是計劃經濟心態人為創造了不平等。因為，只要歸真堂是合法公司，無論上市還是不上市，活熊取膽都還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