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秋天,我博客里收到一張紙條——很喜歡你的文章,希望能為我們雜志寫稿,并請告知通信地址和聯系方式。落款是《中學生百科》雜志社。以前收到過很多類似的信息,而我從來都選擇沉默,但那天,我猶豫了,因為那條留言似乎有些不一樣,特別是最后那句,“你上高中了吧,不耽誤你太多時間,盼復。”我從字里行間隱隱感覺到了一種不同以往的真誠,于是回復了那張紙條。
我真的沒有想到,這竟是緣起,一本遠在千里之外的純潔明亮的雜志和一個熱愛文字的女子,就這樣相逢了。
幾個月后,我收到《中學生百科》寄來的樣刊,他們發表了我博客里的一篇文章。拿到樣刊時我有些驚訝,牛皮紙信封上,我的地址和名字竟然不是打印體,而是編輯親手寫上去的——地址寫得很工整,每一劃都認真得像中學生的作業;我的名字卻飄逸而自由,從左到右斜著一順兒向上,“玉”字的最后一劃更是輕松地甩出老高,有一種眉飛色舞、騰云駕霧的架勢,這倒像是藝術家的作品了——我猜想著,寫字的這個人在工作時一定是極其認真負責的,而私下里卻應該是個有趣的人,是個輕盈而可愛的人。
打開雜志,第一篇文章叫《北大不荒》,編者按里說,“也許是標準苛刻,也許是天下太平,每月臨近截稿,奔波在各地的特約記者開始叫苦不迭,害得編輯部時常鬧稿荒。好在記者們經過一段時間的摸爬滾打后,很快找到了救星——北大。沒錯,只要北大在,就不會無事可報。稿荒?北大不荒!”這樣輕松幽默的語言讓人忍俊不禁,我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
讀完全書,我告訴編輯老師,雜志很好看,老師淡淡地說,“也不能說很好看,我們人手有限,只能盡心盡力做到最好。”我知道,老師說“人手有限”,是因為他們堅持盡量回復每一位投稿者的信件,無論稿件能否發表,他們總不忘記鼓勵幾句,給幾句建議。我知道,在他們心里,比把雜志社辦大更重要的是把雜志社辦好,比賺錢更重要的是真正幫助孩子們成長。這一點看似簡單,可如今堅持這樣做的雜志社還剩下幾家呢?那天跟編輯聊天時,想到這些,我一時竟不知道該怎么回復。過了一會兒,老師突然說,
“以后我每期給你寄吧,一個月有三本。”
一年過去,我在《中學生百科》上發表了好幾篇文章。編輯老師還會經常到我博客逛逛,雖然也不多說話,但每次在訪客欄里看到《中學生百科》的圖標,像掛著水藍色窗簾的窗口,承載著日光,承載著期盼,默默等候。他從來不曾催促我,從來不曾要求我。但每次新文章一出,他總是第一時間出現。平時,我不喜歡給雜志社投稿,也不喜歡身邊的人在雜志上看到我的文章,因為那些文章“中心明確”“文字精練”,被編輯和我三番五次改動,已經“優秀”得不像是我寫的了。然而,發表在《中學生百科》的文章我愿意與朋友分享,因為在這里,我孩子氣的語言可以不加修飾與改動,我的幸福與憂傷得到永恒的安放與寬恕。在這里,我不是完美的,卻是真實的、坦然的、寧靜的,旁若無物。
前段時間,編輯老師對我說,“有空發幾張照片過來吧,給你做一期‘亮相’。”我打哈哈說,“‘亮相’?哎呀,好可怕!那我是不是要做個V的手勢?這樣才有‘亮相’的感覺啊!”我以為老師會笑我缺乏戲曲常識,誰知他竟一本正經地說,“好,那你到時候來張這種照片,我把你這句話作為照片說明,很好。”我“噗”地笑了,呵呵,或許只有這樣的人才做得了中學生雜志的編輯吧,無論你說什么,他永遠不反駁,給你手掌與支持,他相信你還是個孩子,他寬恕你傻乎乎地活在自己的世界,保留一些妄想,一些夢境。
最近,我又在《中學生百科》上發表了兩篇文章,樣刊卻遲遲沒有寄到。我給編輯老師留言,又是補寄又是換地址,折騰了好半天,心下慚愧。老師卻始終不急不惱,一直說“好的”“沒關系”“沒問題”。最后,他安慰我,“放心吧,如果樣刊還收不到,就再告訴我,我再去寄,一直寄,一直寄,寄到郵局不好意思為止。”我盯著這句話,好半天,不知為什么,眼睛竟有一點濕潤了。
人與刊物的緣分說到底其實還是人與人的緣分,在成長之初能有緣遇到一位好編輯、一本好雜志,是我一生的幸福。人生時間匆忙,我會很快長大,不再是中學生,甚至有一天不再是學生,但我知道,《中學生百科》是我一生的朋友,她將陪伴我,穿越層層云霧,繞過紛擾世事,讓淚和微笑,在生命與文字彼此交織的時刻,綻放出最美的容顏。
編輯/梁宇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