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抗聯的一樁公案

《世紀橋》雜志2010年20期《趙尚志李延祿：冰釋前嫌攜手抗日》一文，應是報刊上首次披露東北抗日斗爭時期兩支同為黨領導的抗日武裝之間發生的駭人聽聞的繳械、槍殺事件——即1935年夏，趙尚志帶領三軍(即后來的抗聯三軍)一部突然包圍李延祿領導的四軍三團團部駐地，繳了三團300人的武器，開槍打死團長蘇衍仁。該文所說的起因僅是趙尚志“聽說三團要投降日本人”，未作任何分析地端給讀者。假如真的是蘇衍仁要領著三團投敵，被趙尚志給解決了，那豈不是他為抗日、也為李延祿除了一大隱患?是他立的大功一件啊!但李延祿并未領趙尚志這份情，并不認同趙尚志所謂的理由。既然此事已公之于眾，就該說清楚是非曲直，不再蒙蔽今人與后人。

(一)

我第一次聽說“小白龍”(即蘇衍仁)及其傳聞是48年前——1963年，記得那是在黑龍江省東部的林口縣奎山公社中山陽村采訪。這個山村地處張廣才嶺支脈那丹哈達嶺南麓，林口縣的中部，東臨穆棱縣，北距勃利縣也不遠，是老區。上了點年紀的鄉親們說：從張作霖時代到偽滿到東北光復——趕走日寇后的三年大剿匪——我黨為建立與鞏固東北根據地而進行的大規模剿匪斗爭勝利，這一帶一直鬧“胡子”——土匪。他們有的能說出幾股土匪“綹子”的名號，講土匪們的一樁樁令人發指的罪行。但有幾位六七十歲的老人卻對我講了一位“好胡子”——綠林好漢“小白龍”的傳聞。這“小白龍”據說是民國年間到日寇侵占東北后幾年間的人，在牡丹江地區很有名。“小白龍”不是匪號，而是山區民眾與大小“綹子”給他起的綽號。一則因為他年輕長得英俊，夏天一身白綢緞衣褲，愛騎白馬；更成百姓口碑的是行俠仗義，劫富濟貧，從不欺凌百姓，還常周濟窮苦人糧食衣物；再有就是武藝高強，槍法好，百發百中等等。據老人們說，“胡子”——連大“綹子”都懼他三分，小“綹子”都聽他的“招呼”。每當“胡子”搶劫，只要有人敢喊一句“‘小白龍’來了!”“胡子”趕緊住手、開溜。問到這“小白龍”的歸宿，一位曾當過私塾先生的高姓老人一再感嘆：“這么好的綠林好漢少有啊!可惜從民國廿五年就再也沒聽人說他了!有人說他跟抗聯走了，有人說他讓日本鬼子打死了。……”總之是不知其所終。

當年我已真的相信“小白龍”確有其人了，不要說中山陽村的老鄉，就是在林口、勃利、穆棱三縣，上了年歲的有知道“小白龍”的，卻打聽不出他的真名實姓，更說不清他的所終。1984年在北京，著名東北籍老作家駱賓基先生給我一本《過去的年代》，這是由他執筆的李延祿東北抗日斗爭回憶錄。李延祿在東北解放前是東北抗日聯軍第四軍的軍長，“文革”前是黑龍江省副省長。讀過回憶錄，對東北抗日斗爭——特別對東北東部地區的抗日斗爭有了較全面的了解。尤其是和我在1963年聽說過的“小白龍”對上了號——“小白龍”就是曾經在吉東一牡丹江地區很有名氣的綠林好漢、抗日英雄蘇衍仁。而且也知道了他的所終，盡管當時難以相信，但卻是事實：他被赫赫有名的東北抗日英雄趙尚志槍殺。記得當時心情沉重，既為“小白龍”蘇衍仁的下場感到悲傷，又為趙尚志這位民族英雄惋惜。……不久，又讀到了原黑龍江省省長李范五的回憶錄《燕山黑水風云錄》。李范五是穆棱人，東北抗日斗爭前期一直在吉東一牡丹江地區的穆棱、寧安做地下黨領導工作。1935年春任中共吉東特委組織部長、代理書記，領導吉東地區地下黨與四軍、五軍等抗日武裝進行抗日斗爭。他在回憶錄里用了較長篇幅講述“小白龍”蘇衍仁，并且是趙部對四軍三團繳械、殺害蘇衍仁事件的處理者。可見，這一發生在同是共產黨領導的兩支抗日武裝間的血腥事件，盡管駭人聽聞，難以置信，卻是真真切切地發生過。對于蘇衍仁的綠林生涯，李范五在回憶錄中寫道：“1933年8月他從穆棱調任中共寧安中心縣委書記。住在寧安孫八爺的大車店里等待接頭人，晚上聽車夫們閑聊：什么神出鬼沒的‘小白龍’呀，刀槍不入的紅槍會呀”，“蘇衍仁這支山林隊在勃利一帶(偽滿前期無林口縣，今林口北部中部屬勃利縣——筆者注)是兵強馬壯的一支勁旅，山頭牌子很亮，其他幾小股山林隊都把他當盟主。最初活動在勃利青山一帶(今林口北部青山鄉仍有一片原始森林)，專門打日本林業資本家，抓住日本人做人質”。東北解放后的1946年，李范五任合江省委書記時，勃利縣土改工作組團長對他說：“‘小白龍’在勃利縣廣大群眾心目中留下很深印象。當時勃利縣有會局，討會的人把‘小白龍’寫在牌位上，每天燒香磕頭向‘小白龍’討會。據說有幾個賭徒贏了大錢，都是‘小白龍’顯靈給的。”可見與我在林口中心山陽村聽到的一致，“小白龍”名氣很大，在民眾中影響很大。

兩位在吉東一延邊、牡丹江、合江地區領導抗日斗爭的先輩回憶錄，都記述了這一地區抗日斗爭前期的一些重大史事：1931年“九一八”事變后日寇侵占遼寧，魔爪伸向吉林、黑龍江，兩省省會相繼淪陷。今天的黑龍江省松花江以東廣大地區當時稱為吉東(吉林省東南部)。從1931年冬天開始，這一地區廣大人民不愿做亡國奴，奮起反抗。東北軍舊部、民眾義勇軍、綠林武裝山林隊等，紛紛舉旗抗日。中國共產黨在“九一八”事變發生后的第二天就發出《為日本帝國主義強暴占領東三省事件宣言》，號召全國人民團結起來，共同反抗日本侵略者。隨后指示東北黨組織要團結一切抗日力量，建立廣泛的民族抗日統一戰線，共同進行抗日斗爭。在黨組織處于地下、影響尚不大，自己又沒有或武裝力量很小的情況下，大敵當前，貫徹執行民族抗日統一戰線方針十分迫切、十分重要，是各地黨組織與共產黨人的生命線。楊靖宇、周保中、楊松、李延祿、李兆麟、童長榮、魏拯民、馮仲云、李范五等一批共產黨人，都模范地執行了黨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方針，團結一切抗日人士、抗日力量，使黨領導的抗日武裝從無到有，從小到大，不斷壯大。中后期周保中、李兆麟、馮仲云等領導的東北抗聯在十分艱苦的情況下，仍然堅持抗日游擊戰爭，消滅大量日偽軍，直到取得最后抗戰勝利。而李延祿與中共駐共產國際代表、吉東特委書記吳平(楊松)，團結教育吉東地區著名山林隊頭領蘇衍仁，引導他加入黨領導的部隊英勇抗日，是執行黨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生動成功范例。

(二)

1933年秋，李延祿奉中共吉東局之命，率領反日游擊軍(即抗聯四軍前身)從寧安南部開赴密山開辟新游擊區。當時“小白龍”蘇衍仁的山林隊正活動在密山與勃利交界的山林里。李延祿的部隊英勇善戰、群眾紀律好，又很快團結、吸收了趙挑水等的山林隊民眾武裝，對蘇衍仁產生很大影響。李延祿在了解了“小白龍”蘇衍仁和他的隊伍情況后，認為蘇衍仁雖為綠林道上的人，他們卻不騷擾、不傷害百姓，并且打過日本人和偽軍，是難能可貴的。而且他們是股大“綹子”，兵強馬壯、很能打仗，當地一些小“綹子”奉他為盟主。如果能把蘇衍仁爭取過來，使他們走上抗日道路，還能帶動其他的山林隊，壯大抗日隊伍。于是，李延祿和一團團長楊太和、二團團長史忠恒不帶一兵一卒進山拜訪“小白龍”蘇衍仁。蘇衍仁雖然是草莽英雄，但從反日游擊軍一進密山，就派人訪探這支部隊和李延祿的來歷。他對這支曾在鏡泊湖南湖頭伏擊日寇天野旅團，重創日寇，取得大勝的部隊，對李延祿、史忠恒、楊太和等抗日英雄十分欽佩。如今他們主動上山來見自己，可見是對自己很敬重，驚喜非常。雙方暢談很久，對李延祿關于時局的分析和團結抗戰的道理很受啟發。但由于當時中共密山縣委主要負責人“左”傾關門思想嚴重，團結爭取蘇衍仁的工作受到影響。1934年7月，奉中共駐共產國際之命巡視吉東的吳平(楊松)來到密山，在反日游擊軍哈達河密營見到李延祿。他根據中共中央和駐共產國際代表團一再重申的團結一切抗日力量，建立廣泛的民族抗日統一戰線方針的精神，不僅充分肯定了李延祿自1932年初進入王德林抗日救國軍與救國軍總指揮王德林等共事，給救國軍當參謀長，出謀劃策、領兵作戰，攻克敦化、額穆、蛟河三縣城，在南湖頭“大河口”伏擊日寇天野旅團；并為相互配合對日偽作戰，與吉東地區的東北軍舊部將領、山林隊等民眾武裝頭領交往，充分肯定，贊揚他的這些作法完全是在執行黨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方針。對他要團結“小白龍”蘇衍仁攜手抗日，更是十分高興，堅決支持。他對李延祿與密山縣委的負責人講：“小白龍”蘇衍仁、趙挑水這樣的綠林好漢，本來就是關內貧苦人，求活路闖關東，被逼上梁山落草的。他們不騷擾百姓劫富濟貧，是有良心，是愛國的。結交他們，引導他們抗日，正是貫徹執行反日統一戰線方針的大事。他身體力行，在“密山會議”結束后，立即與李延祿趕赴“小白龍”山林隊的山寨“登門拜訪”。一見蘇衍仁，他就喜歡這位一身正氣、英姿勃勃的好漢。他聽了蘇衍仁自述身世，對自己“落草為寇”而羞愧，吳平深表同情，說自己和“李司令”也都是窮苦人出身，為了打走日本侵略者救人民，才遠離家鄉親人，跟定共產黨，哪怕丟了性命也在所不惜。他對蘇衍仁和頭領們講全國、東北、吉東地區的抗日形勢，指出只有各個抗日武裝聯合起來，團結作戰，不斷壯大隊伍，才有力量打敗日軍和偽軍。共產黨是決心要團結、帶領全國人民抗日到底的。吳平的一席話，把團結抗日的道理講得明白，也充分表達了共產黨人對他們和所有民眾武裝的一片真誠。對草莽英雄“小白龍”蘇衍仁來說，真是醍醐灌頂，撥開云霧見青天。而見到吳平這樣從國外來的共產黨大官、大能人，又和李延祿一樣堂堂正正，一心殺敵救國，并且十分看重自己，真是前所未遇，三生有幸。他非常感動，納頭便拜，要與吳平、李延祿結拜，跟吳先生走、跟李司令走。吳平和李延祿見他如此爽快如此真誠，也連連叫好，當場與蘇衍仁及主要頭領磕頭結盟。不久，“小白龍”蘇衍仁果然帶領他的300名弟兄加人李延祿的反日同盟軍，編為第三團，蘇衍仁為團長，黨組織派共產黨員鄧化南為三團政治部主任。有在吉東地區山林隊“盟主”之譽的“小白龍”與共產黨人吳先生、李司令磕頭結盟，全隊加入反日同盟軍，一時成為到處流傳的佳話，產生很大影響，不少民眾武裝找門路接近四軍、五軍。尤其是寧安的“占中華”付顯明、紅槍會王汝起，鏡泊湖的神炮手張祥、西北山八大隊之一的“青山大隊”于載江、“同好隊”的胡佳泉等，不久后加入周保中的五軍，這與蘇衍仁的帶頭有很大關系。李延祿回憶錄《過去的年代》與今人的《楊松傳》都記述了這些事實。李范五在《燕山黑水風云錄》也寫了吳平、李延祿“與‘小白龍’蘇衍仁磕頭結盟”。

蘇衍仁不僅為人仗義、豪爽、槍法好，作戰時總是沖鋒在前，弟兄們十分佩服，舍命追隨，而且有一定的軍事指揮才能。他率全隊加入四軍，有李延祿、史忠恒等抗日名將的指點、幫助，如虎添翼，與日偽軍作戰總能出奇制勝。而這樣一支武器精良、作戰勇敢的武裝，在東北抗日武裝中也是少有的。四軍的力量也大為增強，按照吳平的指示，1934年秋后開始向西挺進，一路上不斷取得對日偽作戰的勝利。而有關蘇衍仁三團進行的抗日戰斗，不僅李延祿在《過去的年代》里作了記述，李范五的《燕山黑水風云錄》中也說“如攻打日本人經營的東稻公司、草帽頂子戰斗、擊潰龍爪溝偽自衛團、破壞牡佳鐵路修筑”等戰斗，都十分勇敢，每戰必勝，消滅許多日偽軍，震動日偽統治。特別是1935年2月初，蘇衍仁率三團襲擊守衛日本清水組合大木場森林警衛隊，當場擊斃十多名偽警察，其余的投降逃跑，自己無一傷亡。此戰不僅繳獲許多糧食、衣鞋，解救了上百名勞工，而且得到300匹馬，戰士們全成了騎兵，使三團變成了東北抗日武裝中最大最強的一支騎兵部隊，行動迅速，常出奇制勝。尤其后來四軍攻打下江重鎮閣風樓時，增援的近千名日偽軍被騎兵團沖擊得潰不成軍，死傷無數，保證了攻城戰斗的勝利。這支騎兵在下江地區使敵人聞風喪膽，談虎色變。在李延祿、鄧化南的幫助下，蘇衍仁成長很快，成為一名智勇雙全的指揮員，抗日英雄。

吉東地區、特別是下江一帶張廣才嶺北段山區，森林茂密，一些日本商人與中國商人在這一帶開木材公司。貧苦百姓每到冬季便進山伐木或“拉套子”往山下運木材，這是他們一大生活出路。在勃利時蘇衍仁山林隊抓住日本木業商人就做人質(綁票)，限期用錢物贖回，稱作贖命錢，否則“撕票”(殺掉)。加入四軍后，在鄧化南幫助下，改為“救國捐”，放寬期限和物品種類、數量，商人可用布匹、藥品、鹽、槍支彈藥贖回，給伐木工人多開工錢，很少“撕票”，對日商和中國商人要求也有輕重之分。成批的伐木工人自愿加入部隊，三團由原來的300人增加到500人，編成三個營。

李延祿率領四軍在下江地區(今牡丹江與松花江匯合的勃利、依蘭、方正三縣交界地區——今天的林口縣西部地區在內)很快打開了局面。發動群眾組織反日救國會等民眾抗日團體，安排一批愛國抗日的骨干人員進入日偽機構，“外白內紅”，秘密進行抗日活動。到1935年夏，下江地區已成為吉東地區主要的抗日游擊區，甚至創建了陳家亮子、大小羅勒密等幾處根據地，有了民政稅收等簡易的管理機構。日偽在報紙上多次驚呼下江已成為“紅地盤”。李延祿與四軍的這一重大成就，英勇善戰，又能做群眾工作，受百姓擁護的蘇衍仁及三團是立了大功的。也正因四軍創建了下江抗日游擊區，趙尚志的三軍在屢遭日偽軍圍剿，不得不撤出哈東賓縣、珠河(今尚志市)，才來到距離最近的去處與落腳之地——方正東北音卜四軍三團扼守的下江抗日游擊區“西大門”。

趙尚志率三軍部隊是在白天來到蘇衍仁三團駐地的，蘇衍仁顯然事先接到李延祿的命令，歡迎趙司令與三軍到來，安排他們住在與三團團部駐地較近的村莊，全無戒備。夜間，趙率部突然包圍三團團部所在地九龍溝，繳了與三團團部同在一村的兩個營的武器，開槍把蘇衍仁打成重傷，很快死去。三團政治部主任鄧化南顯然也被繳槍，命在旦夕。他對趙尚志據理申辯，最后找出了黨內文件，證明自己是共產黨員，三團是黨領導的部隊。此事不僅李延祿在《過去的年代》里講了，當時的吉東特委負責人李范五回憶錄《燕山黑水風云錄》里也有記載。李延祿的四軍軍部駐地陳家亮子距三團駐地不遠，接到驚變消息，李延祿很可能立即出發趕赴三團駐地。他見到趙尚志，也會見到已死的蘇衍仁，見到趙尚志因一念之差留下的見證人鄧化南。鄧化南當然會向李延祿報告一切的，因他負有黨代表的職責，他講的事情經過無疑是準確的。而李延祿親臨現場，所見所聞很清楚地說明事情是怎樣發生的，總而言之，他是掌握了第一手材料的。而在他寫回憶錄時，已故的趙尚志已是名滿天下的民族英雄，所以他不會冒天下之大不韙，不在《過去的年代》里實話實說。而李范五作為領導四軍的中共吉東特委負責人，同年7月得到四軍的報告信件，并給李延祿與趙尚志去信提出處理此事的要求，顯然對這一重大事件不會記錯，他說：“得知三軍把四軍三團繳了械，殺了團長蘇衍仁(小白龍)，事情發生后，吉東特委為了維護黨的政策和反對“左”傾行為，一面報告省委，一面寫信給趙尚志，要求他把槍還給四軍并賠禮道歉。”中共吉東特委領導今天黑龍江省松花江以東地區的各縣地下黨和四軍、五軍、七軍等抗日武裝，而趙尚志部原來的哈爾濱以東五常、賓縣、阿城、珠河(今尚志)不在其內。如此嚴重的事情必須處理，但只能報告滿洲省委與寫信對趙尚志提出退槍要求。李范五接著說：“至于三軍為什么要采取這種行動，當時我不清楚。有人說，因為他(指趙尚志——筆者注)看中了三團有幾挺好機槍，我不相信這種說法。按理說，即使第一次見面就發現三團有什么嚴重問題，也應該交給四軍軍部去處理，不該發生繳槍，甚至殺人事件”。趙尚志看中了三團有幾挺好機槍，看三團武器好，這和李延祿在回憶錄中說得一致，李延祿認為這是事情的起因。李范五不同意此說，因為他不相信趙尚志這樣一位抗日將領會因此而采取如此下策。但對另(下轉第83頁)(上接第57頁)一種說法即是趙尚志所說的發現“三團要投日本人”，同樣感到不可理解：趙尚志怎么會一見面就會有如此重大發現?趙尚志為什么不把此事告訴給李延祿?四軍軍部離此也不遠啊!今天看來，李范五當時的想法是有道理的，我們今人也會提出這樣的問題。

(三)

這一事件的后果，李延祿回憶錄中講了，如《世紀橋》中的文章所說：由于趙部只對同駐一村的三團團部與一、二營300名抗日戰士繳械，只打死團長蘇衍仁，三團團部的其他人員還活著，有機會報復。三團副官、蘇衍仁的親信朱善打死了趙部三團政委張一武等人，攜槍逃走。未被繳械的三營200人呢?不會為蘇衍仁報仇、忍受一、二營戰友被繳械之痛之辱嗎?顯然是李延祿做了勸說工作，他們才沒有動武，沒有造成兩軍火并內訌大禍。但三營還是在王營長帶領下退出四軍、退出抗日武裝，在亞布力(今尚志市東部)插槍為農了。李范五回憶錄對此作了記載：“四軍三團被三軍繳了三百人武裝，剩余的二百人帶著武器拉走了”。事件發生，四軍的根據地及當地的民眾抗日組織，一些“外白內紅”的抗日骨干暴露了，日偽軍乘機進剿。李延祿四軍半年的苦戰成果——下江地區紅地盤遭到破壞，一些抗日骨干遭到逮捕、殺害。李范五在回憶錄中十分沉痛地說：“一支能征善戰、戰斗力很強的抗日武裝自行消滅了。”對四軍、對抗日事業來說，這是一大損失。但這一事件造成的后果遠不止于此。李范五在回憶錄中講到：“更為嚴重的是對其他的抗日山林隊造成很壞的影響。一個時期，不用說各山林隊提起趙部‘談虎色變’，敬而遠之，就是在我黨領導下的抗日部隊，也認為趙部手黑。”一些想加入三軍、四軍的民眾武裝退縮了，有的不敢與三軍、四軍接近了。抗日統一戰線受到影響、破壞。

(責任編輯 楊繼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