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水,作為一種自然物質進入人們的文化視野,經歷了漫長的民族文化積淀,成為一種獨立意象存在于中國文學之中。了解“水”這一意象能剖析和感悟中國民族文化的傳承和衍變。文章從中專語文教材所選篇目生發開去,試圖對中國古典詩歌中“水”的意象進行分析。
關鍵詞:水;意象
眾所周知,自然風物和人文環境對文學作品中意象的構成起著潛移默化的作用,因此,“物感”成了構成意象最直接最基本的方式。一切出現在人們視野中的客觀實在都是文學作品中意象建構的基礎,天地山川、花草蟲魚無一不可以入文,而“水”,在人類生命進程中扮演的重要角色決定了其在文學作品中占據的重要地位。水,自身無色無味而又透明,可是,古人卻從中看出了色,品出了味。
由于古代文人對水的喜愛,水意象便大量出現在古代詩歌中,而且有著非常豐富的意韻,或象征道德,或象征隱逸,或象征阻隔,或象征時間。此外,水還常被用以比喻人心所向,比喻知音,比喻感情的深長等等,具有豐富的意蘊。
黑格爾說:“意蘊總是比直接顯現的形象更為深遠的一種東西。”遇到一件藝術作品,直接呈現給我們的是外在的東西,然后我們再追究它的意蘊或內容。前一個因素——外在因素——對于我們之所以有價值,并非由于所直接呈現的;我們假定它里面還有一種內在的東西,即一種意蘊,一種灌注生氣于外在形狀的意蘊。
水性陰柔,常被看作人間友情、愛情的象征。曹雪芹在《紅樓夢》中借賈寶玉之口道出“女兒是水做的骨肉”也是將水與愛情等柔情聯系在一起。于是人世間山長水遠的友情和如魚得水的愛情與水之間常常不免一線相牽,所以抒寫友情與愛情這樣柔情的詩篇更是與水結下了不解之緣。女詩人魚玄機的《江陵愁望有寄》:“楓葉千枝復萬枝,江橋掩映暮帆遲。憶君心似西江水,日夜東流無歇時。”在這里,女詩人正是抓住了水日夜東流、永不休止的動態特征,揭示了自己思念友人愁腸百結、綿無盡頭的情懷。溫庭筠的《夢江南》:“梳洗罷,獨倚望江樓。過盡千帆皆不是,腸斷白萍州。”更是抓住了水這一特征來表達自己思念愛人愁腸百結、綿無盡頭的情懷。而李白的“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倫送我情”,借水深比友情,傳為千古絕唱。
水是無依的,漂泊也無依;水是凄柔的,漂泊也凄柔;水是悠長的,漂泊也悠長。漂泊與水總是有著很片段的聯系。對詩人來講,漂泊生涯中的一切山川風光都是自己恥辱的見證,惟有流水不同。正如李白所言“仍憐故鄉水,萬里送行舟。”山是他鄉之山,云是他鄉之云,月是他鄉之月,只有隨流的江水,才真正屬于家鄉。“我”在蜀時它在蜀;“我”到楚地它到楚;“我”行萬里路,它隨萬里送;“我”到異鄉地,它更不離左右。漂泊的生活中,一帆一漿,順流而一,生活自由而不羈。當漂泊成為一種生活的狀態后,會變得難期,這時鄉愁與離情交織,將那種對未來前途無所憑依的悲愴憂思演繹得愈發沉重。由此,水的這種漂泊意象成為詩歌的一個永恒主題,一直延續到今天。
在交通工具落后的古代,遼闊寬廣的水面阻礙著人們的自由行動。因此,古代詩歌中的水意象往往象征著某種障礙,用以表達主人公面對可望而不可及之事物時的惆悵、痛苦心理。中國古代許多愛情詩以水象征障礙,然而水意象的這種阻隔意蘊不僅用以表現愛情,李白《贈宣州宇文太守兼寄崔侍御》:“何言一水淺,似隔九重天。”這一“水”阻隔的是詩人政治上的前途。故“流水”往往成為古代詩歌中象征流逝時光的意象。
水的這一審美象征,強烈地觸發了人們產生感嘆光陰流逝的時間意識,于是“水”成了中外共通的“喻時”象征意象,“水長東”成為一個永恒的存在,以我們脆弱的人生無法改變。“人生長恨”恰如這東去流水也構成了一個我們動搖不了的永恒。水無恨而人有恨,無恨之水永遠東流,正如有恨人生永無盡期。
由此引發的“水”的另一文化意旨是它反映了主體無法超越時間的規定性與自身有限性的痛苦與無奈。被置于《三國演義》卷首的《臨江仙》開篇云:“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供滾滾東流的長江這一意象的觀照與品味,感嘆歷史風云人物的浮生短暫。而面對這一去不復返的流水,李煜借水抒發懷故之情:“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李清照則以水(雨)寫念舊相思的情愫:“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他們所關注的共同的主題是對往日時光的再現,是懷舊情緒的誘惑。由于這種強烈的誘惑,中國古典文學滲透了對不朽的期望,它們成了它的核心主題之一。在中國古典文學中,到處可以看見同往事的千絲萬縷的聯系。“后之視今,亦尤今之視后。”既然“我”能記得前人,就有理由希望后人會記得“我”,這種同過去以及將來之間的聯系,為作家提供了信心,從根本上起了規范作用。就這樣,古典文學常常以復制自身出發,用已有的內容來充實新的期望,從往事中尋找根據,須臾不離地給“永恒寫下自我”的期望罩上陰影,所以有“流水”的反復出現。
詩歌是個性化對人生的獨特體驗,這其中必然會有對國家興衰、人生悲觀的抒發,因此,水在古典文學作品中還表達出一種壯闊的豪情或悲情。這種悲哀最大莫過于國家之悲。“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古人常用“山河”指代國家,在國勢日衰、變亂日亟的朝代與時代里,江河湖海演奏的是時代的怨曲與悲歌,水聲的嗚咽盈耳令人不忍卒聽。在古代詩歌中,通過水意象表現某種人生哲理者也屢見不鮮。“江湖”本指江河湖海,在古代詩歌中,卻有“在野”的意蘊,成為與“朝廷”相對的一種意象。“永憶江湖歸白發,欲回天地入扁舟。”(李商隱《安定.城樓》)表達的是干一番扭轉乾坤的事業后功成身退的愿望。
似水流年,千古悠久,中華民族的文化心理就在這滔滔流水中傳承、演變。
(作者單位:武漢職業技術學院輕工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