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眼前這位彬彬有禮的翁以登先生,讓人很難將其現在的身份和他過去的經歷聯系在一起:他曾是空軍上校,卻做過數學教授,當過星巴克高管,還是香港總商會130年來的首位華人總裁。但這些頭銜都已是“往日榮光”,現在翁先生的頭銜只有一個——香港科技大學副校長。不過,他更愿意別人直呼他的名字“以登”。
“我不愿意被放在一個抽屜里,因為不同的經歷讓我可以理解不同的想法。”翁以登表示。轉到教育領域的他,仍然沒有完全脫離商界的圈子。只是不再做生意,而是將辦企業時的開拓精神、積累的人脈移植進入學校的管理和發展。
他認為,學校可以幫助企業創新,而企業則可以將學術成果產業化,兩者互動,可以相互促進。同時,翁以登也積極拓展與企業的關系,不停出入各式場合,幫助學校籌備教育基金。
對于自己豐富多彩的職業經歷,翁以登輕描淡寫,認為都是“機遇來了,就利用機會”。“在我的整個職業生涯中,其實每一次轉換工作,都與上一份工作有關系。”翁以登強調,做任何工作都要努力做好,因為即使下一份工作做什么還不知道,但總是會基于你目前這份工作中所學習到的東西。
對話翁以登:
《支點》:你曾經從事過政府工作,也在商界做過事,現在又是大學副校長,教育家和企業家,你喜歡哪個稱呼?你認為商業和教育可以怎樣結合?
翁以登:我還是希望別人稱呼我為“以登”,我不愿意被放在一個抽屜里面。
比如以前我也在部隊里面待過,這是我不同的經歷。這些經歷能夠幫助我理解不同的觀點,讓我理解不同領域的人。比如我理解商人和教授,可是并不表示我同意他們的看法。
我現在就完全投入一個大學環境,跟之前企業環境很不一樣,但我可以很快適應。每個人都有不同的角色和愿望,有些人喜歡從商,有些人喜歡做研究,兩方面可以合作,但看個人意愿。其實商業和教育業有共通之處,比如我自己以前在香港總商會工作了很多年,也都是在為企業爭取利益,而現在做副校長,同樣也在告訴學生,他們來到港科大可以學到什么。
《支點》:你經常會利用商界資源來為教育籌款?
翁以登:籌款只是我工作的一部分,另外我也需要去跟學校的高層交流,不只是拓展工作,包括學校之間的合作協議,但教授之間的具體的合作項目我不參與。
拓展與企業的關系,比如就業或者實習方面,研究合作,以及資助方面等,這些企業對我們的合作以及畢業生也都很歡迎的。創新對于一個企業是很重要的,就算生意做得怎么好,總有一天需要創新,很多企業本身創新能力也有限,就可以與大學結合,而大學也可以將學術成果產業化,兩者是互動關系,可以互相促進。
“跨界”開拓者
翁以登1947年出生于上海,其曾祖父是晚清赫赫有名的政治家翁同龢。2歲時,他隨家人到香港,后移居美國。1972年從西雅圖華盛頓大學畢業后,年僅25歲的翁以登就直接進入美國空軍做火箭推動研究,隨后轉至空軍學院,擔任數學副教授一職。
1994年,在軍營中一路順風順水的他卻決定辭去空軍上校公職,出任美國華盛頓州中國理事會總干事;三年后香港回歸前夕,翁以登回到香港,被委任為香港總商會總裁,成為總商會創立130年以來首位華人總裁,之前歷任總裁一直由英國人擔任。
在之后將近十年的時間里,他牽線搭橋幫助大量企業尋找合作機會,游說政府提供更優惠的產業政策,翁以登由此在業界深得口碑。
也許是早前一直從事處理中國事務方面的工作,翁以登對中國市場的邏輯很熟悉。“香港總商會也是企業代表,我非常清楚企業家在想什么,也了解如何與中國企業打交道。”翁以登說。
“會打交道”的翁以登,因其對中外市場的了解和在商界中的口碑,相繼被多家大型跨國公司邀任重職。
2006年,年近六旬的他辭去香港總商會總裁,出任星巴克大中華區副總裁,幫助星巴克打通零售市場渠道。此后短短一年多時間,星巴克在華開出300多家門店,創下了海外市場的擴張神話。
16個月之后,他又作出了一個決定,辭去星巴克的職務,加入利豐集團,為中國玩具市場貢獻才智。
不過誰都沒想到,翁以登如此“不安穩”。2010年8月30日,獲香港科技大學委任為副校長,一步跨到教育界,令業界同仁大跌眼鏡。
如今作為一名校長,他又展開了新的開拓之旅,目前的他主要負責開展對外聯絡合作,并憑借在政、商界的人脈關系,專責為大學籌款。
有著多年商界經歷的翁以登篤信,辦大學跟做企業的道理有些方面是相通的:“你不僅是要考慮企業目標,更重要的是建立與對方的溝通,讓對方知道‘我可以得到什么’。”他說。
教育是提升商業道德的途徑
多年在不同領域打拼的翁以登,對于不同事物都有著極強的包容和理解。
“我可以理解每個人的說法和態度,但并不代表我同意,但總的來說,我對中國企業發展情況仍然是樂觀的。”翁以登認為,不管中國企業或者商人目前是什么情況,都不能否認他們在過去30多年所作出的貢獻。
2012年7月,翁以登赴武漢參加中國企業家論壇。在“商業道德滑坡誰之過”的討論上,當眾人為“責任誰該負?”“問題需不需要討論”爭執不休時,翁以登在旁邊冷靜聆聽。在他看來,這些爭執都無法解開實際問題的繩結。
“一時無法改變的因素先不談,我想說的是我們可以做什么。”輪到他發言時,翁以登一針見血地提出。
他認為,商界道德反映的其實是整個社會的問題,商業道德與社會道德的關系密不可分,彼此不尊重、不信任制度、信仰缺乏三個因素,造成了很多人想找捷徑、很多東西處在灰色地帶的局面。
“你要先分析問題,之后才能講解決。題目非常復雜,我們只能談一些我們能做得到的,因為立法跟道德有一些距離。”
翁以登更愿意選擇從“企業自身”做起,而非指責他人。不管道德環境如何滑坡,對于每個企業主體來說,不對的事情就不應該做。
他認為,有一些標準與市場經濟成熟與否以及哪個時期并沒有關系。“這些標準不管是什么時期,我覺得都是不應該的,任何時期都不應該賣假奶粉,這跟市場成熟不成熟沒有關系。”
“中國現在的確出現了一些問題,但我希望大家不要認為整個中國都是一大堆奸商,全部都是沒有道德的,這絕對不是正確的。”翁以登說,現在是一個社會轉型過渡期,而過渡期肯定會有很多不同的問題出現。
不過,翁以登認為仍然有很多工作是目前可以做好的。
“商界可以做到對員工負責,如果能夠對員工負責也就是對社會負責,而教育則可以告訴一個人如何做一個好的公民。”翁以登提出,要改變這一狀態,一方面是把大學公民教育做得更好,另外,商界必須確立“不損人”這一最基本的準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