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幣匯率制度困境分析

摘要：人民幣匯率制度改革是一個系統性工程，政府在其中常常處于政策選擇的兩難困境。在當前國內外經濟條件下，探討如何權衡利弊，走出這些困境是實現宏觀經濟目標的有效方法。

關鍵詞：國際金融 匯率制度 人民幣匯率制度改革

西方認為，中國的匯率政策帶來貿易順差和外匯儲備的劇烈增長，是造成全球經濟失衡的重要根源之一。美國激烈指責中國操縱匯率，令美國貿易赤字居高不下，甚至將次貸危機的發生歸咎于中國龐大的外匯儲備。面對要求人民幣大幅升值的全球壓力，溫家寶總理在2010年訪美期間曾指出，中國制造業出口的平均利潤只有2%-3%，最高不超過5%。如果人民幣大幅升值，將造成大批企業倒閉和工人失業，從而使中國社會陷入新的動蕩。這番話實際是否定了國際上盛行認為的人民幣幣值被嚴重低估的論調，因為長期以來中國出口的平均凈利潤率始終接近于零，人民幣匯率無論如何變動，都大體反映了中國各個時期出口企業的實際換匯成本。

一、政府面臨的匯率制度兩難困境

我們認為，所謂“人民幣升值”是個偽命題，真正的問題是人民幣匯率制度選擇。目前人民幣只能在經常項目下可以自由兌換，資本項目下的兌換仍然受到監管和控制，且政府還沒有對實現人民幣完全可自由兌換制定任何時間表。因此人民幣是否會升值，升值的話會升多少，這一切只有在匯率自由浮動的條件下才能得到驗證。以上情況反映出總理的擔憂不是杞人憂天，中國政府正處于人民幣匯率制度改革的兩難困境中。筆者認為這樣的困境大體有以下幾個方面：

（一）實現匯率自由浮動與提升工業化水平之難

中國從國際自由貿易中收益甚微，當前中國的工業化水平根本無法與1980年代的西德和日本相提并論，因而并不具備人民幣大幅升值的真實國力。事實上，早在金融危機爆發前，受到通脹和人民幣升值壓力的中國制造業就已開始步入危機。2008年底，金融危機波及到實體經濟，大大加劇了中國制造業的困境。海內外有相當多的人把中國的貿易順差或外匯儲備誤認為中國從出口貿易中獲利豐厚，誤認為中國出口企業可以影響國家的經濟決策，因而政府要全力推動出口的增長。當前，在中國遠未完成工業化、本國產業不具備全球競爭能力的情況下，實行貿易和投資自由化，充分說明中國并非真正意義上的發展型國家，中國發展戰略所追求的首要目標是經濟增長而非技術趕超。也就是說，中國經濟的高速增長不是來自工業化的推動，而是來自全球化的吸附，這與東亞發展型國家存在本質差別。正因為中國制造業被牢牢鎖定在國際分工的底層，以至于產業升級困難重重，中國政府十分擔心人民幣大幅升值將會產生的經濟和社會政治后果。因此，中國政府干預匯率的基本出發點僅僅是為了保留中國唯一的正在消失的勞動力價格低廉的成本優勢。

（二）資本項目開放與金融市場穩定之難

政府應該認識到人民幣沒有國際化不是別人的圍堵壓迫的結果，而是我們自己的政策所致。如果沒有資本項目不開放，人民幣債券與股票市場對外國投資者不開放，本國人民幣投資市場不發達，利率匯率沒有市場化等等，人民幣在國際市場上的接受度和作為儲備貨幣的程度當然會提高。任何改革措施包括資本開放都像小孩學走路，有摔跤的風險，但如果不冒這個風險，“孩子”永遠走不了路。中國的資本市場按照很多標準，在國際上的確很不成熟，甚至還不是一個自由的市場。完全放開一個非自由的市場，當然是值得擔憂的。但不往前走，中國的外匯市場、資本市場的發展，跟經濟大國的形象極其不匹配。而且，人民幣只有自由兌換才有希望成為國際儲備貨幣，即在成為國際儲備貨幣之前，必須讓國際投資者愿意持有人民幣，且能夠得到非常健康的回報，這樣才有可能成為國際儲備貨幣。

（三）管制匯率政策與貨幣政策效應抵消之難

人民幣匯率政策不僅影響了外貿部門、工業部門、資本和金融市場，還直接關系到國內的貨幣政策是否有效，甚至很大程度上是造成國內通脹的一個重要源頭。據商務部公布的數據表明：2011年10月份，居民消費價格指數是5.5%。在輸入型通脹壓力較大、成本推動、流動性較寬裕和翹尾因素較大等因素的共同作用下，本輪通脹壓力要延續一段時間，明年物價上漲壓力較大。通脹仍然在上行，一方面不排除有貨幣政策滯后的“J”曲線效應因素；另一方面，中國的貨幣政策早在2010年就開始收縮，實際上仍然處于“超發”狀況，因為中國的外匯儲備仍以較快的速度在不斷增長。以現行的匯率制度，外匯儲備增加多少，就意味著央行的基礎貨幣相應要增發多少。如果現行匯率制度不改變，也就意味著，只要進入中國的外匯仍在繼續增加，央行就不得不“被動超發”貨幣。這樣做的后果顯然會抵消貨幣政策的“收縮性”，甚至會繼續刺激通脹上行。現實情況就是人民幣升值預期誘發海外熱錢源源不斷流入，新增外匯占款居高不下的背景下，央行流動性調控面臨著較大的對沖壓力。中國人民銀行從2010年10月份首次加息以來，目前已經連續5次加息、9次提高存款準備金率，加上系列樓市施，各項緊縮措施全面疊加力度已不亞于2007年下半年政策緊度。這就意味著政府的匯率政策和貨幣政策的沖突愈演愈烈。

（四）實現自由兌換與加入SDR之難

2011年在中國南京舉行的G20國際貨幣體系改革高級別研討會上，美國財長蓋特納表示：只有那些具有彈性匯率、獨立央行，并且允許資本自由流動的國家，其貨幣才應當包括在特別提款權（SDR）籃子中，而中國顯然不符合這些標準中的任何一項。但中國對此“并不著急”，認為人民幣可自由兌換不應該成為人民幣進入特別提款權討價還價的條件。這樣冷淡的態度顯示了中國不愿拿匯率作為代價，在全球金融體系改革中有自己的主張。雖然人民幣加入“SDR”沒有絕對條件，在全球范圍內人民幣被廣泛接受還需要一個過程。但蓋特納所陳述的是一個客觀事實：在現有的“SDR籃子”中，入選貨幣的確都是可自由兌換的貨幣。當今世界，若要成為真正的經濟強國，讓自己的貨幣成為國際儲備貨幣，遲早都得邁過“自由兌換”這道坎。因此，這是中國貨幣改革的一個方向。

二、面對困境的次優選擇分析

中國貨幣當局和政府在強調“主動性、漸進性和可控性”的改革時，在必要的時候、特定的環境下，也應加速改革進程。人民幣應由“有管理的浮動匯率制度”盡快向“有條件的自由浮動”轉變。這既有利于國際經濟平衡，也有利于中國自身的可持續發展。“有條件的自由浮動”比起激進的“完全自由浮動”或者止步不前，應該算是一種“次優選擇”。

依照“次優選擇”理論，中國今后的匯率政策，依然會按照小幅漸進的方式推動。在人民幣貿易結算方面，中國應放開了去拓展；在香港發展人民幣離岸市場上，中國也要大力推動；在資本項目開放方面，應該基于中國自身發展的需要作出改革。具體做法建議如下：

應積極加強人民幣匯率選擇彈性制度建設。隨著國內通脹形勢的日益嚴峻，增強人民幣匯率彈性以抑制通脹的意見成為主流，例如擴大目前的匯率波動管理區間，從現在的5‰擴大為10‰。富有彈性的人民幣匯率有助于逐步增強人民幣市場的靈活性，有利于形成匯率雙邊深度波動，增加單邊套利的機會成本，在一定程度上弱化升值預期，形成一種趨于市場化的市場預期，有助于對外貿易的長期合理發展。并且，富有彈性的人民幣匯率有助于中國利用外匯市場緩解目前貨幣政策面臨的被動發鈔困境。相反，如果人民幣匯率波幅太小，一方面導致單邊升值預期的形成，一方面導致我國貿易結算貨幣更多地用美元，最終使得人民幣對一籃子貨幣的形成機制實際落空。沒有市場化的匯率形成機制，境外投資者對于人民幣的信任程度將會減弱，境外央行將人民幣納入儲備貨幣的意愿也會減低。

應把人民幣自由兌換和開放資本市場真正提上議事日程，而不是繼續無所作為拖延下去且“沒有時間表”。不能把開放資本賬戶就視為會帶來洪水猛獸，引入世界性的危機。資本項目開放是30多年累積市場化改革的一種自然延伸，如果我們資本項目不開放，市場化的轉軌過程就沒有完成。現在從宏觀經濟層面，中國的經濟成長、國際收支狀況、外匯儲備，甚至金融體系改革所取得的成果，都是舉世矚目的，這些都給開放資本項目、實現人民幣自由兌換創造了非常優越的條件，不應有任何借口再拖延。

基于目前的匯率政策，既然外匯占款激增與貨幣政策相左的狀況不能改變，要維持人民幣幣值穩定的目標就不能再要求央行動用基礎貨幣不斷大量購匯。而是應選擇由政府財政收入購買外匯。我國目前的做法是央行超發基礎貨幣購買流入的外匯，這些超發的基礎貨幣最后成了向納稅人征收的一道看不見的“通貨膨脹稅”。政府把匯率穩定作為一項政策目標，一定要動用相應的財政收入來購買兌換外匯儲備，使政策目標的實現有可靠的財務基礎，而不是“得來全不費功夫”——靠央行印制人民幣換來。這樣，不僅使政府的外匯儲備具有了合法性，還在很大程度上堵住了國內通脹的一個重要源頭。這應該是政府在金融體系改革中要走出困境必須考慮的課題。否則違背市場經濟等價交換的最一般準則，一定會帶來其他方面的扭曲和損失。

三、結論

政府在匯率制度改革進程中要保持恰當的自信和自醒，首先要有足夠的自信，相信以擁有的3萬多億美元的外匯儲備，完全有實力在人民幣匯率自由浮動的情況下擊退任何國際投機者的惡意炒作，保持人民幣匯率的相對穩定；其次，要重新審視和全面反思全球化戰略、自由貿易政策，擺脫依附發展，促進經濟發展方式從出口依賴的“低端之路”到內需主導的“創新型國家”的根本轉變，重新邁向自主振興的現代化道路，第三，不被加入“SDR”等國際化目標所左右，加快金融體系全方位改革，抓住在金融全球化中的主動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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