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分析的馬克思主義”的創立者及主要代表人物柯亨把歷史唯物主義理解為圍繞不斷提高生產力的發展水平與生產力發展水平的不斷提高,人類各項活動不斷開展以及隨之不斷展開的過程。由于柯亨把生產力作為他所理解的歷史唯物主義的核心,且在他的論述中,生產力在歷史中經歷了一個由低到高逐漸發展的過程,這種變化類似于生物的進化。因此,把他所理解的歷史唯物主義稱為生產力進化史的歷史唯物主義。對于作為生產力發展史的歷史唯物主義,柯亨認為,一是把生產力的發展置于社會歷史的中心并不意味著是一位“技術決定論者”;二是生產力在解釋社會歷史現象中的作用應該受到限制。
關鍵詞:“分析的馬克思主義”;歷史唯物主義;柯亨
中圖分類號:A8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3-291X(2012)16-0192-02
“分析的馬克思主義”是近三十年來西方理論界興起的一股新的“西馬”流派,其嚴密的分析、清晰的邏輯在“西馬”諸流派中獨樹一幟。而其全部理論體系在很大程度上基于其對歷史唯物主義的理解。因此,研究“分析的馬克思主義”首先要研究其歷史唯物主義理論。
一、作為“生產力的進化史”的歷史唯物主義
在“分析的馬克思主義者”中對于歷史唯物主義采取這種理解方式的是柯亨。由于柯亨是“分析的馬克思主義”的創立者以及主要代表人物之一,他對歷史唯物主義的理解、闡述最為深入、細致,其他“分析的馬克思主義者”或者其他與柯亨進行相關理論交流的學者都是在柯亨所闡述的歷史唯物主義基礎上進行的。因此,柯亨的這種理解方式也是“分析的馬克思主義者”諸多不同的對歷史唯物主義的理解方式中影響最大的一種。柯亨把歷史唯物主義理解為,人為了滿足自身的物質及精神需要,不斷提高生產力,生產可以滿足自身物質及精神需求的產品的過程一種歷史理論:“因為我要辯護的是一種老式的歷史唯物主義,一種傳統的觀念。在這一觀念中,歷史從根本上講是人類生產能力的增長,社會形態依它們能夠實現還是阻礙這一增長而興起和衰落”[1]。在這種理解方式中,由于柯亨把生產力作為他所理解的歷史唯物主義的核心,且在他的論述中,生產力在歷史中經歷了一個由低到高逐漸發展的過程,這種變化類似于生物的進化。因此,我把他所理解的歷史唯物主義稱為生產力進化史的歷史唯物主義。而柯亨的這種對歷史唯物主義的理解方式與馬克思在其著作中所描繪的以及我們在傳統上所理解的歷史唯物主義大體一致的。第一,柯亨的歷史唯物主義承認物質生產是人類社會存在及發展的基礎;第二,堅持了生產力在解釋社會歷史發展過程中的首要性,柯亨還因此特別提出了“首要命題”并進行了詳細的論證;第三,肯定了社會形態依據生產力的發展變化而進行相應變化的規律。馬克思在其著作中對于以上三點都有明確論述。所以,以上三點也是任何號稱反應馬克思本意的歷史唯物主義理論所必須堅持的基本觀點。
二、“生產力的進化史”的歷史唯物主義宣揚了“技術決定論”嗎
對于柯亨把歷史唯物主義以及社會歷史的發展理解為一部生產力的進化史,一些“人本主義”的馬克思主義者認為柯亨的理論宣揚了“技術決定論”(技術決定論由兩個命題構成,一是技術是自主的;二是技術變遷導致社會變遷)。因為柯亨這種對歷史唯物主義的理解方式賦予了生產力解釋社會歷史發展的決定性作用,而他們認為決定生產力發展水平的最重要因素就是技術,把社會歷史的發展解釋為生產力的發展就意味著承認了技術在社會歷史發展中的決定性作用。與柯亨持類似歷史觀的另一位“分析的馬克思主義者”美國田納西大學哲學系教授威廉姆·肖似乎也站到了柯亨的對立面。在其《馬克思的歷史理論》一書中直接把歷史唯物主義稱為馬克思的“技術決定論”。肖的“叛變”無疑使“人本主義者”的這個質疑的合理性進一步凸顯出來。柯亨則堅決否認他的歷史理論屬于“技術決定論”的范疇。他認為不能在堅持生產力的首要性與“技術決定論”之間畫等號。柯亨認為在馬克思看來堅持生產力的首要性與堅持人的社會歷史的主體地位是一致的:“這些評價表明人們沒有認識到生產力的發展和人的能力的提高之間在事實上和在馬克思的觀念中的廣泛一致。一旦我們注意到生產力發展核心是人的勞動能力的豐富,那種對技術的強調就失去了它的貶低人的外觀。生產能力的發展是‘個人自主活動方式’的進步。它與‘人們的發展’攜手共進。奴役人的能力主要屬于社會關系,而不屬于物質力量:成為桎梏的是生產關系,即在它們阻礙物質力量發展的時候。這一點用夸張的說法講就是:生產力不會奴役人,因為人們不可能是他們自己的能力的奴隸”。所以,堅持生產力的首要性不等于堅持了“技術決定論”。無疑,柯亨的反駁是有力的。技術進步與生產力發展水平的提高不能畫等號,奴役人的不可能是生產力,只能是生產關系。但讓人感到奇怪的是,肖在做出歷史唯物主義“技術決定論”的判斷后,在闡明生產力與人的關系時也給出了類似理由:“在馬克思看來,無論精神的和物質的,主觀的和客觀的,有活力的和物化的,所有這些生產力,全部屬于人類,它們是人的經濟發展的標志,并且也是自然秩序和生產的先期歷史之間的物質聯系……盡管壓迫階級社會具有漫長的歷史和在資本主義下人們忍受了深刻的隔閡,但在馬克思看來,生產力依然是社會的物質再生產中人的力量,總的說來就是人的創造性。而且唯有生產力,即人的最基本的和獨特的活動的產物,才能結出真正的人類自由果實的種子”。這也就是說,肖與柯亨在類似的理由上做出了相反的判斷。那到底是什么原因使兩人基于類似的理由做出了相反的判斷呢?其實,原因在于他們不同的對“技術決定論”的定義。根據柯亨和肖的相關論述,把生產力、技術以及人三個概念與社會歷史發展從邏輯上連接起來,他們“技術決定論”的思想就可以被分為三個層次。第一層次:生產力。推動社會歷史發展直接的決定性因素;第二層次:技術。推動生產力發展的決定性因素;第三層次:人。推動技術進步的決定性因素。如果從第一層次去定義歷史唯物主義,由于生產力決定著社會歷史的發展,歷史唯物主義則可以被稱為“生產力決定論”的歷史唯物主義。如果從第二個層次去定義歷史唯物主義,則就可以稱為“技術決定論”的歷史唯物主義了,簡稱為“技術決定論”也可以。這也是肖所理解的歷史唯物主義以及他直接把歷史唯物主義稱為“馬克思的技術決定論”的原因所在。而從第三個層次去理解歷史唯物主義,則可以把生產力、技術都置于人的控制之下,用來反對歷史唯物主義的“技術決定論”解釋。柯亨在反對“技術決定論”的歷史唯物主義時以及肖在評論生產力在社會歷史發展中的作用時,都采用了這種對歷史唯物主義的理解方式。這樣,區分層次后就可以清楚的看到為什么在類似的理由下,柯亨和肖在對歷史唯物主義是否屬于“技術決定論”上做出了完全相反的判斷:肖是在第二個層次即生產力與技術的關系上把歷史唯物主義稱為“馬克思的技術決定論”的,而柯亨則是在第三個層次即生產力與人的關系層面去反對歷史唯物主義的“技術決定論”解釋的。這樣,對“技術決定論”定義的不同,在相同的理由下就既允許柯亨反對歷史唯物主義的“技術決定論”解釋,又贊成肖的歷史唯物主義的“技術決定論”定義。因此,柯亨與肖對歷史唯物主義的理解并沒有太大矛盾,他們的分歧在于在討論歷史唯物主義時對“技術決定論”定義的不同。柯亨與肖關于歷史唯物主義的性質判斷的分歧是一個佯謬。
三、作為生產力進化史的歷史唯物主義應該受到限制
對于馬克思是否在生產力進化史的意義上理解去歷史唯物主義基本原理的,柯亨沒有產生過疑問。但這種理解方式的歷史唯物主義是否能解釋社會歷史的發展,柯亨則有過動搖。柯亨認為對歷史唯物主義做出生產力進化史的理解可能忽略了宗教、民族主義等與生產力相對的精神方面的因素對社會歷史發展的巨大影響。因此,柯亨在1986年出版的回應其他學者對《辯護》一書的意見的《歷史、勞動和自由》一書中表達了他的這個想法:“這本書的副標題是‘一種辯護’,因為它為我所理解的卡爾·馬克思的歷史理論做辯護。在我開始寫這本書之前我相信這一理論是正確的,這種最初的確信或多或少經受住了寫作它的過度勞累的考驗。然而,近來我開始懷疑這本書所辯護的理論是否正確(不過,正如我堅持認為的,不是懷疑它是不是卡爾·馬克思所肯定的理論)。我現在并不認為歷史唯物主義是錯誤的,但對如何知道它是否正確卻沒有把握”[1]。對于從精神方面對作為生產力進化史的歷史唯物主義的質疑,柯亨采用了折中的辦法即限制作為生產力進化史的歷史唯物主義的解釋范圍。他把原先所辯護的作為生產力進化史的歷史唯物主義稱為“包括一切的歷史唯物主義”。他認為,歷史唯物主義只能解釋人類的物質生活或社會的物質發展過程,而不能對大量的精神現象做基礎性的解釋。他就把這種只能解釋人類的物質生活或社會的物質發展過程的新的歷史唯物主義理論稱為“受到限制的歷史唯物主義”。從解釋效力上說,這種新的歷史唯物主義的解釋方式,既沒有完全否定自己以前的判斷,它至少解釋了社會的物質方面,也承認了其他學者質疑的合理性即精神對社會歷史發展的重要作用。所以,它是一種折中。但在此后柯亨沒有對“受到限制的歷史唯物主義”作進一步的可以和原先所論證的歷史唯物主義相匹敵的詳細說明。所以,柯亨所闡發的新的歷史唯物主義的影響力遠小于他先前所論證的老版本。在談到柯亨所論述的歷史唯物主義時,人們仍然首先想到他在《辯護》第一版中的歷史唯物主義,在這里我描述柯亨對歷史唯物主義的態度時仍以他所理解的老版本的歷史唯物主義為主的原因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