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軟實力作為綜合國力的一部分,不但對一國硬實力的提升發揮著重要作用,而且對國際關系格局也產生著巨大的影響。軟實力本身具有的凝聚力和吸引力對國內綜合實力以及對國際關系格局的影響是隱蔽而持久的,一國對軟實力資源的有意識運用產生的影響力和實際效果則較為明顯,一國或國際集團對軟實力的運用的成敗得失會使其綜合國力和國際影響力產生相應的變化,從而使國際關系格局也發生相應的變動。
關鍵詞:軟實力;國際關系格局;綜合國力;冷戰
中圖分類號:D8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854X(2012)03-0020-05
國際關系格局是基于一定歷史時期國際社會的主要矛盾,處于國際關系體系中主要的行為主體相互聯系和作用而形成的一種力量對比的基本結構和戰略態勢。國際格局的變化是由主要國際關系格局行為體(主要指國家)的變化引起的,而主要國際關系格局行為體的變化又是由這些行為體自身綜合國力的變化和相互之間力量的此消彼長而引起的,因此,軟實力作為國家綜合國力的一部分,也是影響國際關系格局變化的重要因素。本文嘗試從歷史的角度,以美蘇兩國在冷戰時期軟硬實力的變化為例,從軟實力自身所具有的強大的吸引力以及對軟實力的運用得失兩個維度,著重分析軟實力對國際關系格局變化產生的重要影響力。
一、軟實力是綜合國力的一部分
眾所周知,國家與國家的競爭是綜合國力或綜合實力的競爭。縱觀20世紀的歷史,我們認為,綜合國力的此消彼長是影響國際關系格局變化的根本因素。二戰結束之前,國家間的競爭主要是以軍事力量和經濟力量等看得見的硬實力為核心的綜合國力的競爭。二戰結束至冷戰結束,國家間的競爭主要是以經濟和科技為支撐的綜合國力的競爭。冷戰結束之后,國家間的競爭發展為以硬實力(經濟、科技、軍事等)和軟實力(特別是文化軟實力)為核心的綜合國力的競爭,軟實力作為綜合國力的一部分,已經成為備受關注的、影響國際格局變化的重要因素。
軟實力(soft power,也譯作軟權力)的概念最早是由美國著名的政治學學者、曾任克林頓政府時期國家情報委員會主席和助理國防部長的約瑟夫·奈(Joseph S. Nye)提出來的。他認為一個國家的綜合國力可以分為硬實力和軟實力。硬實力是“是通過懲罰的威脅或回報的承諾迫使他者去做本來他不想做的事情的能力”,“軟實力是一種通過讓他人做他人自己想做的事情而獲得預期結果的能力”①。說得直白一點就是,硬實力是一種強制力,是讓他人口服的能力,而軟實力是一種吸引力,是讓他人心服的能力。從軟實力的來源看,約瑟夫·奈認為主要涵蓋三個方面,即使他國感到魅力的文化資源、使人驕傲的國家行為的政治價值觀、實施受人尊敬的外交政策。② 從約瑟夫·奈自己所述的軟實力的這
* 本文系教育部哲學社會科學研究重大課題攻關項目“中國軟實力建設與發展戰略研究”(項目編號:07JZD0003)的階段性成果。
三個來源方面可以看出,文化資源、政治價值觀、外交政策等本身可能散發出一種不自覺的吸引力,使其他國家效仿。而這種吸引力自然而然地成為一個國家力量的一部分,這種力量強大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就能夠成為影響國際格局變化的重要因素。我們想在這里作兩點補充:一是軟實力的來源應更為廣泛。一個國家的歷史、文化、政治、外交受到關注,從根本上說是因為這個國家有強大的經濟、科技、軍事實力,也就是說軟實力要產生影響必須以硬實力作為后盾。而經濟、科技、軍事本身雖然是硬實力,但是一國的經濟模式、發展理念、軍事思想等卻可以吸引他國去效仿,從這個角度講,它們又是軟實力,而且硬實力的健康發展有賴于軟實力的發展和運用。二是軟實力不僅自身擁有強大的凝聚力和吸引力,而且對于軟實力資源有意識的運用會產生更大的影響。
還應說明的是,軟實力的概念是在20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初提出來的,但軟實力作為綜合國力的一部分從古至今一直發揮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只不過因其影響的隱蔽性、內斂性和持久性而被人們所忽略罷了。在軟實力的概念提出之前,軟實力就發揮著重要的潛移默化的影響,只不過有些國家是自覺地運用軟實力的資源對其他國家產生影響,有些國家對軟實力的認識和運用很不夠罷了。自從軟實力作為綜合國力的一部分被提出來之后,各國學界對其進行了廣泛深入的研究和思考,軟實力的構建與提升也成為各國政府極為關注的事情。中國共產黨的十七大報告中明確指出,“要堅持社會主義先進文化前進方向,興起社會主義文化建設新高潮,激發全民族文化創造活力,提高國家文化軟實力,使人民基本文化權益得到更好保障,使社會文化生活更加豐富多彩,使人民精神風貌更加昂揚向上。”③ 軟實力受到學界和政府的追捧,一個最主要的原因是軟實力作為綜合國力的一部分,在提高一國的硬實力發展水平、提升其國際地位和影響國際格局方面起著極為重要的作用。
二、軟實力資源自身的吸引力對國際關系格局變化的影響
軟實力對國際關系的影響首先是因其有著強大的吸引力。軟實力的吸引力在影響國際格局的變化方面是潛移默化的,一國先進的政治制度、經濟發展模式、繁榮的文化會自然而然地產生吸引力。古今中外,軟實力的自身吸引力和感召力在改變國際格局方面都發揮了重要的作用。
從中國來看,從秦統一天下到清朝滅亡,中國經歷了兩千年的封建社會,在這一漫長的歷史進程之中,主要經歷了秦、漢、隋、唐、宋、元、明、清等幾個主要的朝代,這些王朝在中國歷史上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它們創造了中國繁榮的經濟、昌盛的文化,對周邊國家和地區產生了重要的影響和吸引力。首先,中國的儒家文化對周邊國家產生了巨大的吸引力。儒家文化遠播海外,在周邊形成了獨特的儒家文化圈。周邊的日本、朝鮮半島和東南亞國家都深受儒家文化的影響,并且這一影響至今仍然存在。其次,中國的政治制度對周邊國家產生了巨大的影響力,許多國家效仿中國的政治體制管理國家。日本等周邊國家的政治制度也都是效仿中國的封建制度建立起來的。再次,中國的外交政策對周邊國家有著極大的吸引力。歷代明智的君主都非常重視與周邊國家的交往,吸引周邊國家來中國學習交流,中國不僅不侵略這些國家,反而給它們帶來很多幫助。正是在這樣強大的吸引力下,古代中國與周邊國家形成了獨特的“宗藩體系”。在唐朝鼎盛時期,與中國建立宗藩關系的國家多達70余個,宋朝時有26個藩屬國,元朝時達到34個。宋朝時藩屬國的朝貢次數達到302次④,元朝時達到200多次⑤。這種“宗藩體系”不同于近代西方世界弱肉強食的國際體系(如威斯特伐利亞體系、維也納體系、凡爾賽—華盛頓體系和雅爾塔體系),完全是因中國繁榮的經濟和昌盛的文化對周邊國家產生的巨大吸引力而形成的,中國獨特的經濟、政治和文化軟實力的吸引力和感召力使其與周邊國家由一種松散的狀態轉變為一個延續達兩千年之久的古代東亞獨特的國際關系體系。
在近現代西方歷史上,軟實力的吸引力在改變國際格局方面也發揮了巨大的作用。這種吸引力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第一,在民族主義思想的影響之下,形成了以民族國家為單位的西方國際格局體系。中世紀時,所有的西方基督徒都屬于天主教會,并隸屬于神圣羅馬帝國,在民眾的意識里不存在國家這個概念。國家是民族主義興起的產物,在民族主義思想的指導之下,一些國家逐漸脫離了天主教會,比如英國、法國、西班牙、葡萄牙等。民族國家逐漸成為西方國際格局的主角,以1648年的《威斯特伐利亞和約》為標志,中世紀以來形成的以羅馬教皇為中心的神權統治終結,主權獨立的民族國家體系在西歐得以確立。⑥ 在19世紀末葉,民族主義思想和理想深深影響了殖民地國家,成為20世紀上半葉民族解放運動的指導思想,在經歷了20世紀的民族解放浪潮以后,世界真正形成了以民族國家為單位的世界體系。第二,在自由主義思想的影響下,西方主要國家發生的政治革命,促進了現代西方政治制度的形成。自由主義的主要特點是把個人從階級、社團或政府的約束中解放出來。自由主義學說的主要內容是“反對王室任意干涉的宗教信仰自由、人身安全和財產安全。更準確地說,這包括議會對統治權的控制、獨立政黨的存在以及反對黨的必要性及其權利的承認”⑦。正是在自由主義思想的指導之下,在英國革命、美國革命和法國革命的過程中,立憲會議政體的制度形式得以形成,選舉權逐漸得以確立,公民的社會福利得到重視,西方的自由民主制度最終得以確立。第三,在社會主義思想的影響之下,國際格局體系中的主角又加入了社會主義國家的成分。社會主義產生于18世紀末19世紀初,與自由主義強調個人和個人的權利不同,社會主義強調社會至上和社會的集體福利,主張有利于整個社會利益的社會管理或生產資料所有制。在社會主義思想的影響之下,資本主義國家的無產階級和部分殖民地半殖民地國家的有識之士開始謀求新的救國之路。俄國社會主義者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成功地奪取了國家政權,建立了有史以來第一個無產階級政府。二戰結束以后,由于蘇聯強大的國力和蘇聯模式的吸引力,社會主義超出一國的范圍,在歐洲、拉丁美洲和亞洲紛紛出現了社會主義國家,建立起了蘇聯式的計劃經濟體制。社會主義國家的出現改變了國際體系的結構,出現了資本主義和社會主義并存的局面。正如美國著名歷史學家斯塔夫里阿諾斯所言:“包括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的馬克思主義今天已經成為世界事務中的一支主導力量,就其推動力和普遍的吸引力而言,可與民族主義相匹敵。”⑧ 這無疑是對社會主義相當高的評價,也足見社會主義在世界歷史上的吸引力之大,影響力之強。而這些文化軟因素的影響都是自然而然地源于其本身的先進性,因而具有較大的吸引力。這種強大的吸引力甚至直接影響到國家制度的改變,進而影響到國際關系格局的改變。
精神層面的東西來源于實踐,又指導實踐。從歷史的角度來看,無論是中國還是西方國家,軟實力(文化、價值觀、政治制度、外交政策、經濟發展模式等)的吸引力,只要符合時代的潮流和歷史發展的趨勢,它的影響力遲早都會顯現,而這種吸引力是非常強大的,強大到足以影響國際體系的變化與發展。
三、軟實力資源的運用對國際關系格局變化的影響
上面我們說到的是軟實力自身的吸引力對國際關系格局的影響,除此之外,對軟實力資源的運用得當與否也會對國際關系格局的變化產生巨大影響。如果一國對軟實力資源運用得當,就會增強其本國的軟實力,使該國在國際社會擁有更高的地位,發揮更大的作用。如若運用不當,則會產生相反的效果。在軟實力的此消彼長之間,國際關系格局也會相應發生變化。
對軟實力資源的運用在改變國際關系格局方面最鮮活的實例莫過于冷戰期間美蘇在雅爾塔體制之下進行的軟實力的博弈了。在這場持續近半個世紀的歷史較量中,對軟實力資源的運用顯示了兩個超級大國的智慧,同時也在這場博弈中非常鮮明地顯現了軟實力在改變國際關系格局方面的重要作用。
二戰期間,美蘇相互配合,打敗了德、意、日等法西斯國家對世界各國的侵略,拯救了全人類。依靠二戰中對人類的巨大貢獻和強大的國力,美蘇兩個國家在戰爭結束之后都擁有強大的硬實力和軟實力。一方面,打敗法西斯,拯救了世界上受侵略的國家,為兩國贏得了較高的國際威望。美蘇兩國在二戰中為人類作出的貢獻是史無前例的。美國“民主國家兵工廠”的角色不僅極大增強了美國經濟的活力,也為同盟國提供了強有力的物質和精神支持,珍珠港事件之后美國更是參與到反法西斯的戰斗中去,在本土并未受到威脅的情況下,美國為人類的反法西斯斗爭作出了巨大的犧牲和卓越的貢獻。蘇聯在二戰中雖然遭受到了巨大的損失,但作為唯一的社會主義國家,它是同盟國中抗擊法西斯德國的主力,有1000萬德國武裝力量損失在蘇聯戰場,占德國損失的73%。正是憑著這樣巨大的貢獻,美蘇在世界上贏得了極大的榮譽和威望。
另一方面,兩個國家均擁有強大的國力,為自身的軟實力奠定了堅實的物質基礎,使其自身的發展模式產生了巨大的影響力。美國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前及期間,利用羅斯福新政使國家擺脫了經濟大危機的局面,國力迅速上升。相較于利用戰爭擺脫經濟危機的德、意、日法西斯國家,美國的經濟政策和發展模式是成功的,也使得它成為當時世界上經濟、科技最強大的國家之一。相對于一戰以后美國總統威爾遜在巴黎和會外交的失敗來說,二戰后的美國(至少是在經濟領域)可以稱霸全球了,徹底擺脫了巴黎和會的尷尬局面。在美蘇等國的倡導之下,聯合國成立了,在美國的主導之下,又相繼建立了以美元為核心的布雷頓森林體系,成立了國際貨幣基金組織、關貿總協定(后來發展成世界貿易組織)、世界銀行。在這些國際機制之中美國不僅擁有絕對的發言權和控制權,更重要的是美國將其制度理念和價值觀貫穿其中,通過國際機制為美國的利益服務。國際機制作為軟實力的重要組成部分,在二戰結束不久就已經發揮了巨大的作用,目前這些機制仍然掌握在美國手中,它們在維護美國經濟利益方面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可以說,這是美國充分運用軟實力謀取自身利益并影響國際經濟政治格局的重要表現。蘇聯也以其強大的國力為后盾積累了較強的軟實力。蘇聯成立以后,在當時的國內國際背景下,其政治經濟模式在促進國力增長方面發揮了巨大作用,使其迅速成長為世界級的強國,引起老牌資本主義國家的恐慌。特別是20世紀30 年代,在西方經濟大蕭條期間,蘇聯經濟一枝獨秀,美國羅斯福總統的新經濟政策中還借鑒了蘇聯管理經濟的方式,強調政府加強對經濟的管理和干預力度。二戰結束以后,蘇聯成為當之無愧的世界第二大經濟強國,其政治經濟模式也超越了一國的范圍,在世界范圍內建立起自己的體系。蘇聯的政治經濟模式本身的吸引力是巨大的,而且在有些國家建立人民民主政權方面,蘇聯還給予了一定的支持和幫助,比如蘇聯對東歐的人民民主政權的建立起了重要的作用,在某些國家甚至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⑨ 可以說,美國和蘇聯在二戰期間和二戰結束后積累和奠定了良好的軟實力基礎,從而使它們分別成為新的國際關系格局的新興主導力量,最終形成世界的“兩霸”,使國際關系進入了相互對抗的兩極化世界格局。
二戰結束后不久,美蘇從戰時的盟友轉變為不共戴天的敵人,以美蘇為首的東西方世界開始了長達40多年的冷戰。在冷戰期間,美蘇之間除了在硬實力(主要是軍事和科技實力)之間的較量之外,軟實力的較量也夾雜其中并一直延續到冷戰結束。在這期間,美蘇在運用軟實力方面的得失成敗直接影響到了兩極世界格局的變化。
一方面,在各自的陣營內部,對軟實力資源的運用對國際關系格局的演變產生了一定程度的影響。在資本主義陣營內部,美國利用經濟和外交援助的手段,極大地提高了自身的軟實力。從1948年到1952年,美國先后向西歐提供了130多億美元的經濟援助,其中90%是贈予,美國的援助極大地幫助了西歐各國的重建。美國還實行了援助日本的“道奇計劃”,也極大地幫助了日本戰后經濟的恢復和發展。這種援助不僅僅是幫助受援國家經濟的重建和恢復,也為美國贏得了巨大的海外市場,使美國獲得了巨大的經濟利益,同時還為美國贏得了良好的聲譽,進一步增強了美國的經濟、文化和外交軟實力,促使資本主義陣營內部達到高度的統一,不僅經濟上團結在一起,政治和軍事上更是結成了牢固的同盟,一致對付來自蘇聯和蘇東軍事集團的威脅。但是到20世紀60年代末70年代初,由于美國奉行錯誤的外交政策,特別是越南戰爭極大地削弱了美國的軟硬實力。這一時期的美國陷于內憂外患的局面,在外部深陷越南戰爭的泥潭,在國內反戰運動高漲,經濟上危機不斷,加上二戰后西歐和日本經濟實力的快速增長,使美國的綜合國力相對衰退,國家形象受到很大影響。在這種情況下,資本主義陣營內部出現了分化的趨勢,比如西歐和日本在外交上出現了離心傾向,特別是法國堅持發展自己的核武器,在外交上成為第一個承認中華人民共和國的西方國家。這一切都表明美國在這一時期硬實力相對削弱造成了軟實力的相對下降,并且造成其陣營內部結構發生了變化,即美國、日本、西歐三足鼎立的局面開始形成,西歐和日本不僅在經濟上與美國平分秋色,在外交成就和國際影響力上也取得了很大的成績。而這種格局在冷戰結束20多年后的今天仍然存在。在社會主義陣營內部,蘇聯沒有運用好在二戰期間積累起來的強大的軟實力,實行錯誤的民族和外交政策,使社會主義陣營最終解散。二戰結束之后,蘇聯在社會主義陣營內部既專制又自私,實行了大國沙文主義的對外政策,加強對社會主義陣營內部意識形態和經濟的控制,無視其他社會主義國家的主權和利益,造成了20世紀50年代社會主義陣營內部由內部危機轉化為公開的矛盾。蘇聯的大國沙文主義政策遭到了社會主義陣營內部國家的反感,極大地損害了蘇聯的國家形象和外交實力,也削弱了社會主義和蘇聯模式的吸引力,蘇聯自身的軟實力的破壞也是造成社會主義陣營最后徹底分裂的重要原因。
另一方面,美蘇雙方在運用軟實力資源進行斗爭方面也對最終結束冷戰起到了巨大的作用。在這方面,以美國為首的西方陣營在軟實力的運用方面是不遺余力的,其“和平演變”戰略在對抗以蘇聯為首的社會主義陣營方面起到了明顯作用。冷戰期間,美國對社會主義國家實行的政策總體上是遏制戰略。這一政策根源于1946年2月美國駐蘇外交官喬治·凱南的八千字電報,該電報主張對蘇聯實行長期、耐心、堅定與警覺的遏制,其所要達到的目標之一就是使蘇聯社會主義陣營內部按照西方的愿望,改變其內政和外交,使其政權本身發生改變。為了達到這一目標,西方國家試圖運用政治、經濟、文化、外交等各方面的影響力,打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以和平手段瓦解社會主義制度,這就是“和平演變”戰略。在“和平演變”戰略總體思想的指導下,美國政府先后出臺了許多具體的對蘇和平演變的措施:艾森豪威爾執政時期實行了“和平解放”戰略,這一戰略就是要用政治戰、心理戰和宣傳戰等戰爭以外的一切手段,宣傳西方的思想意識和生活方式,促進社會主義國家內部的“和平變革”,最終促使東歐國家擺脫蘇聯的控制,把東歐人民“解放”出來,把共產主義“推回去”。卡特當政時期特別強調對蘇“軟力量”的應用,提出“人權外交”,明確表示要把承擔對人權的責任作為美國外交政策的核心。在20世紀70年代波蘭危機時,卡特專門訪問了華沙,成為第一個訪問波蘭的美國總統,其間他對波蘭的人權和自由狀況表示了關心,他還支持波蘭反對黨團結工會的存在,促進波蘭向“自由”社會演變。里根政府時期把人權納入美蘇斗爭的框架,推廣美國的“民主”與“自由體制”,促進東歐國家的和平演變。老布什政府時期提出了超越遏制戰略,主張要把蘇聯納入國際社會,使蘇聯成為一個西方式的開放社會,并減少蘇聯對東歐社會的控制,促進東歐國家的人權事業。從遏制政策到解放政策、人權外交再到超越遏制,美國對蘇東國家竭力推行和平演變戰略,充分發揮軟實力的作用,最終在與蘇聯的爭霸過程中成了贏家。相比美國,蘇聯在自己陣營內部沒有運用好自身的軟實力,對內蘇聯僵化的計劃經濟體制、貪污腐敗的特權政治、自私的民族政策和高度控制的思想文化政策造成蘇聯社會經濟發展的停滯和倒退,對外實現霸權主義的外交政策,特別是與中國決裂,武裝入侵匈牙利、捷克斯洛伐克和阿富汗,極大地削弱了蘇聯和蘇聯模式的軟硬實力,降低了社會主義理想和事業的吸引力。在對以美國為首的西方集團的斗爭過程中,蘇聯過分地強調軍事力量等硬實力的斗爭,不重視也不會運用軟實力壯大自己、削弱對手,最后造成蘇聯的亡黨亡國,極大地損傷了社會主義國家的軟實力,使國際關系格局在20世紀90年代發生了本質性的改變。
美蘇對軟實力的運用充分體現了軟實力在改變國際格局中的重要性,具有強大的軍事等硬實力的蘇聯亡黨亡國和蘇東集團的最終解體,失敗主要就在軟實力。由此看來,軟實力成為冷戰之后世界大國競相發展的重要力量也就不足為奇了,因為在冷戰結束后國際關系格局的演變和國際秩序的重建過程中,軟實力必將繼續發揮重要的作用。
四、結束語
綜上所述,軟實力作為綜合國力的一部分古今中外都發揮著重要的作用,對國際關系格局的變化產生了至關重要的影響。這種影響在它作為概念被提出來之前就已經存在,相當長時期更多的是以一種潛移默化的形式發揮著影響,這種影響大多是以其自身散發出來的吸引力所產生的,即使是有些對軟實力的運用行為,當時也沒有引起人們特別廣泛的關注和總結。而當軟實力進入人們的視野,并作為一個概念被提出之后,這種影響會更多地加入人為的因素,注入更多被運用的成分。可以肯定的是,軟實力自身的吸引力及其有意識的運用對國際關系格局產生的影響力在今后很長一段時間會呈上升趨勢。
注釋:
① [美]羅伯特·基歐漢、約瑟夫·奈:《權力與相互依賴(第三版)》,門洪華譯,北京大學出版社2002年版,第263頁。
② Joseph S. Nye, Soft Power, the Means to Success in World Politics, the Sagalyn Literary Agency, 2004.
③ 胡錦濤:《高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旗幟,為奪取全面建設小康社會新勝利而奮斗——在中國共產黨第十七次全國代表大會上的報告》(2007年10月15日),《人民日報》2007年10月25日。
④ 李金明、廖大珂:《中國古代海外貿易史》,廣西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104頁。
⑤ 喻常森:《元代海外貿易》,西北大學出版社1994年版,第84頁。
⑥⑨ 肖月、朱立群:《簡明國際關系史(1945—2002)》,世界知識出版社2003年版,第7、34頁。
⑦⑧ [美]斯塔夫里阿諾斯:《全球通史——從史前到21世紀》,北京大學出版社2009年版,第446、454頁。
作者簡介:劉再起,男,1967年生,湖南衡陽人,武漢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湖北武漢,430072;徐艷飛,男,1980年生,湖北武漢人,武漢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博士研究生,湖北武漢,430072。
(責任編輯 劉龍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