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里的斧頭制造專家

彼得.布坎南-史密斯開始賣斧頭的那一年，他養的狗死了，妻子也離開了他。他沮喪地賣掉了原以為會終老其中的房子。同時，他的生意伙伴也跟他分道揚鑣了。

當然，以上事件并無因果聯系；也并非在暗示這位曾經給紐約著名設計師埃茲拉.馬茲拉西及著名作曲家菲利普.格拉斯提出過建議、還重新設計了兩個作品——一份紙質雜志以及《風格的要素》一書的封面——并且憑借給他摯愛的Wilco樂隊設計唱片封面而意外獲獎的設計師不太走運。無論如何，他斧頭的生意是做對了。

斧頭取材于緬因州的神秘木料，均由38歲的彼得在他位于翠貝卡的工作室里打造而成，另外還有兩個藝術學校的實習生和一個全職雇員在幫他。現在，這些質地堅固、外表美觀的斧頭已經遠近聞名了。

2009年5月，凱特.斯蓓特的老公兼代理人安迪.斯蓓特將一把這樣的斧頭放在了他即將開業、名為伙伴鐵鍬（二人的姓氏是Spade即為“鐵鍬”義）的畫廊里。此后，設計行業的博主和新聞媒體就對這一手工工具交口稱贊并把它捧成了一件正宗的藝術品。這讓布坎南-史密斯先生覺得又驚又喜，他說他總是擔心會被人們看作“一個跟風的設計師，賣了些時髦的東西給一群同樣跟風的人”。

如今，他設計的七把斧頭掛在了倫敦的薩奇畫廊里。企業家兼市場專家賽斯.戈登，萊昂納多.勞德，大衛.林奇以及MySpace網站主席麥克.瓊斯都擁有了一把他設計的斧頭。

真正的樵夫也會買他的斧頭，這一點可以從他新創辦的網站Bestmadeco.com刊登出來的評論和照片看出來。他創建網站的初衷就是為和自己一樣愛好戶外運動的人提供一個交流平臺。同時，這也是他的網上商城之一。（布坎南-史密斯在加拿大安大略省的一個農場長大，來紐約前的經歷跟海明威很相似，他曾經在安大略省北部種過樹，去蘇格蘭人工播種，還差點兒去英國部隊參軍。）

2009年冬季的一個上午，位于湯普森大街的都市女孩咖啡館內，一位咖啡師正在為睡眼惺忪的布坎南-史密斯制作咖啡。突然他大叫道：“您就是那個斧頭設計師！”他這一叫把咖啡廳的顧客都嚇了一跳。這位從雜志上看過布坎南-史密斯照片的咖啡師當即決定購買一把他的斧頭——斧頭的最低售價為180美金，這對普通人來說可不是筆小數目。

2010年，類似的事情再次發生。那一年父親節的清晨，妻子和女兒們像瘋了一樣地搶購斧頭，吉爾特集團的私人在線銷售網站一個鐘頭內就賣光了一百把斧頭。

布坎南-史密斯說：“我們并沒有賺很多錢，剛好收支相抵。”

但顯然，他觸動了人們的神經。曾幾何時，很多和他相似的年輕企業家都重新整頓，開始銷售限量版的手工藝品，如手工奶酪；或者重新發掘古物，如愛迪生燈泡；或者教授同齡人如何屠宰周末獵來的鹿——簡而言之，就是銷售那些能夠讓人回憶起品牌和全球化出現之前的產品和技術——像布坎南-史密斯先生這樣從設計師轉向商人的如今都混得小有名氣，他們是新千禧年的瑪莎.斯圖亞特。

設計圈內對“正宗”的喜愛已經到了幾乎滑稽的地步。年輕的博主們列出了一長串“正宗物品”清單，牛仔布和普魯威椅子都位列其中，這令人們不難看出像斧頭這樣簡單的手工制品，以及它所代表的意義（木制品有關的知識，或者劈木頭、搭帳篷的能力）是怎樣捕獲大眾眼球的。

現代藝術博物館的建筑設計高管鮑拉.安東內里，同時也是布坎南-史密斯在視覺藝術學校讀書時的老師。她把學生設計的斧頭評價為“高速時代人們生活的終極解藥”。

她還說：“工具，尤其是外觀精美的工具，實在令人難以抵抗其魅力，它們不僅僅是男人的‘寵兒’。在五金商店里，那些產品目錄就足以讓我們眼花繚亂了，更何況是一組精美的手工斧頭呢。它們簡直給我們的大腦舊皮質注入了一劑強力電流。”

不管怎么說，布坎南-史密斯先生還是高興地開始了新生意和新生活。他搬進了位于格林威治村的一個五百平方英尺的公寓里（租金為2600美元），還帶了一些他很珍惜的東西：他的狗死前叼回的最后一根棍棒，他十二歲時自制并常常在父親工作間里拿著把玩的管子，還有他祖父的蘇格蘭呢子短裙。他還帶了一些新產品：手工繩梯，便攜式斧頭，還有一個看著像背包的漂亮皮質工具袋，但其實只能裝下他自己做的斧頭。

他很高興跟一家加拿大公司合作銷售應用于西南方的油帆布雨帽，這一設計受到了布魯克林藝術家加布里爾.科恩和朱莉.麥.西諾里爾的啟發。這兩位藝術家從鳥舍收集熱帶鳥類羽毛，又用羽毛制成了箭。他還委托在明尼蘇達州藝術展上認識的一個設計師設計葡萄酒商標，商標上要有百梅德公司的標志——亮紅色十字標記。

他說：“我想用斧頭做一些簡單而美好的事。這就像是向我所期待的世界發出邀請。在這個世界里，制造東西意味著勇氣和毅力，也意味著玩鬧和輕率。”

布坎南-史密斯一直對小東西十分感興趣。他在視覺藝術學校的畢業論文最后被他寫成了一本書——《斑點：不尋常物的獵奇收藏》，這本書由普林斯頓建筑出版社出版。為了這一作品，他邀請了許多藝術家和設計迷去探索日常的微小事物——比如灰塵、筆記本的內頁設計和球鞋底的紋樣，然后用文字和圖片記錄下來。

一家紙質雜志的編輯，也是他之前的老板金姆.海斯崔特說：“皮特是個想法怪異的正常人，他對具有一定功能的東西都感興趣 。他喜歡調酒吧臺，可能還喜歡黃色鉛筆、乳白色肥皂棒、紙夾或者是一管設計精美的牙膏。他喜歡這些東西完全是因為這些東西本身有吸引他的地方。這種實用主義的觀點時下非常流行。”

在布坎南-史密斯還是個平面設計師的時候，米茲拉希先生曾與之共事。后者的評價是，盡管這些想法很有時尚的意味，但卻一點都不做作。米茲拉希先生還說：“我想這些想法的確跟手工斧頭以及它暗含的手工意義緊密相連。如果說他很有激情的話，那么我認為其他的東西也正是來源于他的這種激情。”

五年前，布坎南-史密斯先生過著快樂的生活，他為米茲拉希先生的紙質雜志以及其他一些產品做設計。他贏得了格萊美獎，還跟他的女朋友——作家艾米.格蕾在安大略省的家庭農場結婚了。夫妻倆從紐約的梅普爾伍德購買了一件珍藏版的完美維多利亞風格婚紗，這件婚紗的設計師專門為新澤西州的名媛們設計婚禮禮服。

他們有一處玫瑰花園，還養了一只叫做梅奇的邊境牧羊犬，他說這只牧羊犬就像他們的第一個孩子一樣。生活過得有滋有味。但是在2008年的一天，他的事業遭遇了瓶頸。訂單沒有了，布坎南-史密斯先生不得不關閉了市中心的辦公室，由于無力支付薪水而解雇了助手，并把自己的工作室搬到了新澤西家中的車庫里。那里面放滿了木匠用的器械，他開始制作書架以及一些用來掛到墻上的“奇怪標志”。他說：“能夠重新制作東西的感覺太好了。人們一搬到紐約去，就不得不告別他們的工具。”

之后，他的“斧頭時代”就到來了。加拿大環境企業家格萊姆.卡梅倫是他在夏令營認識的好朋友，他到布坎南-史密斯家來做客，這兩個人計劃著要做一頓大餐為卡梅倫慶祝生日——他們花了一整天時間在曼哈頓搜集食材，買了200多美元的牛肉。但是當他們意識到自己只是想玩兒戶外燒烤時，麻煩就來了。

長話短說：當他們想找把斧頭用來劈柴生火時，他們只能在超市找到一把廉價的塑料手柄斧頭。

布坎南·史密斯說：“于是我就把制造精美斧頭作為我的任務。我從易趣網上搜羅精美的舊斧頭，還在網上查了查現在哪里做的斧頭最好。之后的一切就順理成章了。”

他和卡梅倫回憶起很久以前在夏令營時使用的精美工具，并在這些回憶的基礎上確立了“以舊換新”的目標。他們在緬因州找到了一家符合要求的斧頭生產公司。之后，他們買回了斧頭，布坎南-史密斯給斧頭著色，命名，上漆，然后創辦了百梅德公司，出售這些繪有圖騰的斧頭。

就在此時，布坎南-史密斯的婚姻亮起了紅燈。他們的邊境牧羊犬梅奇被診斷患有罕見的大腦疾病，必須要強制安樂死。精美的維多利亞式婚紗也必須以損失十萬美元的價格賣掉。

布坎南-史密斯說：“我覺得自己就像個難民一樣。離婚讓人感到無比孤獨。而且人們不會安慰男人。我覺得自己被世界拋棄了，就像是遇到了某種交流障礙一樣。而那些結了婚的朋友和他們的妻子也會將你視為一種威脅。”

四月，他跟卡梅倫也分道揚鑣了。

布坎南-史密斯說：“格萊姆有個兩歲的孩子，他還剛剛買了套房子，他那邊的事情也很棘手。我肯定要花一段時間才能從失去伙伴的陰影中走出來，但是我肯定能挺過去的。這就像兄弟之間吵了一架。我們盤點了一下庫存，才意識到該制作第二版產品了。第一版賣得的確很好，但是一起做第二版就沒有什么意義了。”

凱梅倫住在多倫多，他認為距離是個很大的問題。而且他已經開了一家生產清理溢油產品的公司，現在有些忙不過來。另外，他還在致力于創建自己的戶外裝備品牌。他指著一排工具說：“這些裝備不太重視設計，但是很強調功能，它們對于野外生存十分必要。”當被問到會否跟百梅德競爭時，他說：“如果我們也生產斧頭的話，那競爭肯定是不可避免的。”

最近的一個早上，在布坎南-史密斯位于翠貝卡區的明亮的工作室里，四個工作人員正在把他做的斧頭放進簡約的木質盒子里。他興奮地向參觀者展示他的繩梯，還有美國“檔案”服裝公司制造的硬質帆布書包。他說：“我覺得這都可以傳給我兒子了。我不在乎到底能賣出多少，這只是我們故事的一部分。父親節那天，我們會邀請人們在網上寫出父親曾經用過的工具。父輩沒有能夠做他們想做的事，總是向生活低頭認輸，只能為別人的期望而活。”

設計師蒂博.卡爾曼的女兒露露這么寫道：父親喜歡用砂鍋燉牛肉，親自用雙手變出美味來。

露露的母親瑪利亞.卡爾曼說：“皮特對日常生活中的手工藝品十分感興趣，尤其是斧頭。”她是布坎南-史密斯的良師益友，也是他的合伙人。她還說：“他要是真的以此為生，那就奇了怪了。但是他的確是在研究產品，也在學習怎樣用一種體面的方式成為一個企業家。”

重新回到布坎南-史密斯的工作室來，兩位實習生正在將斧頭打包。21歲的泰勒.卡頓爾正在將斧頭塞進布包，平放在刨花堆里，然后掛上吊牌，吊牌上有工作室里每個人的簽名 。她稍微暫定了一下手頭的工作，告訴我們這些斧頭如此受歡迎的原因。

她說：“皮特抓住了市場中的商機。之前沒有人這樣做過，所以很特別。這是限量版的，還是手工制作的。要是再來一個賣手工鍛造、繪制斧頭的公司，得到的恐怕只能是噓聲一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