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的傷疤：美國的食品安全事故

沙門氏菌、大腸桿菌、瘋牛病、牛肉、菠菜、花生醬。每隔幾個月，美國人就需要擔心經由食品安全所引發的新威脅，或者被迫放棄那些他們最喜愛的食品。這一次，輪到雞蛋出問題了——而且數量是5億枚。在像美國這樣技術先進、監管嚴格的國家里，食品安全問題本不應該如此嚴重。但是，即使消費者已經對國家食品安全監管技術非常了解，大批量生產還是使得由有毒食品引發的疾病以及隨之而來的群體性恐慌蔓延至全國各地。因此，盡管“食物中毒”這一概念進入美國公眾的意識中已經超過一個多世紀，但我們仍然在同一些與之相似且充滿神秘色彩的疾病進行抗爭，從而確保我們所吃的食物是安全的。美國疾病控制與預防中心（The Centers for Disease Control and Prevention）估計，現在，每年食品安全問題大約導致7600萬美國人產生不適反應，32.5萬人住院，5000人死亡。莫頓·薩坦（Morton Satin）是美國鹽業協會(Salt Institute)的主管，他曾經寫過兩本關于食物中毒與食品安全的書，在他的幫助下，我們可以看一看，在過去120年里，美國的食品安全監管究竟發生了怎樣的變化，又有哪些地方依然存在著問題。

“食物中毒”這個詞最早出現于19世紀80年代，當時是用來描述大量食源性疾病的。在科學家將動物疾病與當地肉類食物中毒事件聯系起來之后，消費者逐漸意識到，不良的食品衛生條件可能會威脅他們的健康，進而引發了公眾對于此類事件的關注。

1898年的美西戰爭期間，流傳著這樣一則謠言，據說那些派發給士兵的罐裝食品都是“經過防腐處理的”，或者說是經過了化學處理的，而很多士兵們因為食用了這樣的罐頭生了病。美國軍方曾設立特殊的“牛肉法庭”來調查此事，卻未能找到任何證據來證明罐裝牛肉與任何疾病有關。這件食品安全事件引發的另一個結果是，至今美國公眾仍然對罐裝肉食持懷疑態度。《紐約時報》的一篇文章就描述了一位美軍高級將領針對經過防腐處理的牛肉所開展的秘密調查。

1905年，厄普頓·辛克萊爾的小說《叢林》（The Jungle）首次以長篇連載的方式發表，文章對芝加哥肉類加工廠以及牲畜飼養場里艱苦且令人作嘔的工作條件進行了描述。辛克萊是最早揭發類似食品安全黑幕的美國記者之一，他對那些經過不當處理的奶牛和豬進行了報道。據他所述，這些奶牛和豬被集體屠殺之后，就被制成了骯臟腐臭的肉食以及香腸。他的小說在美國引起了全國嘩然。

辛克萊的書所引發的全國關注促使西奧多·羅斯福總統下令，在1906年對肉類加工行業展開正式調查，正如星期六出版的《環球》（Globe）社論漫畫所描述的那樣。同年晚些時候，通過推行經由美國國會通過的《肉類加工法案》（Meatpacking Act）以及第一份《純凈食品和藥品法案》（Pure Food and Drug Act），羅斯福為食品加工制定了新的全國標準。

瑪麗·馬倫（Mary Mallon），即眾所周知的“傷寒瑪麗”（Typhoid Mary） ，是被發現的第一位傷寒病菌攜帶者。她曾在紐約城做過廚師，1910年，當傷寒疾病擴散至紐約城之后，她就被逮捕了。雖然馬倫對傷寒疾病有免疫，并且承諾自己再也不從事有關食品處理的工作，但是1914年，當曼哈頓與新澤西的疫情爆發后，人們追根溯源，還是查到了她的頭上。最終證實，51例傷寒熱病例以及3例死亡病例都與她有關。美國當局曾兩次將其強制隔離。馬倫最終死于1938年，當時她還處于被隔離階段。

禁酒令實施期間，私酒商進口了成千上萬瓶牙買加姜汁，也就是“姜汁酒”（jake），一種酒精濃度為70%到80%的廉價“藥用”飲料。哈利·格羅斯（Harry Gross）是波士頓的一名私酒商，他決定用抗火姜汁酒來調換大部分進口的昂貴姜汁從而降低成本，這種替換物常被用于制作罐頭涂料或者液壓系統。 在這種新配方酒出售后的幾周，全國各地喝過姜汁酒的人都出現了手腳失控的癥狀。據估計約有5萬至10萬的人（其中以絕大部分是窮人或者工人階級）最終患了麻痹癥。1931年，格羅斯和另外一名同伙認罪，他們因違反《禁酒令法案》（Prohibition Act）和《純凈食品與藥品法案》而被處以每人1000美元的罰款和長達兩年之久的徒刑。

在20世紀40年代，食物生產的大規模機械化和食物銷售范圍廣的特點，大大增加了食物源性疾病的發病率，所以美國政府采取了相應的措施來提高消費者的食品安全意識。當時著名的一張海報就是鼓勵那些牛奶搬運工們不要在明知農場有病原性威脅的情況下將牛奶裝箱，并應該在發現疑似病例時立即向有關部門報告。50年代的時候，那些拒服兵役的人還曾被招募來試吃輻照食品。輻照食品指的是那些保存在伽馬射線、X射線或電子束照射之中的食物。上述光線能夠檢測出食品中的放射性物質，殺死有毒細菌并延長肉類食品、綠色食品乃至加工食品的存放期。美國食品及藥物管理局（FDA）曾允許在某些食品種類上使用輻照，但因價格昂貴且諸多消費者排斥食用輻照食品，故而一再擱置。

1963年4月，兩名底特律的女性因食用華盛頓包裝公司（Washington Packing Corp.）出產的金槍魚罐頭而死于肉毒桿菌中毒。此后，該公司在政府的干預下，將剩下的庫存金槍魚罐頭全部掩埋在舊金山的一處廢物堆中。全國范圍內金槍魚的銷量銳減了35%，作為對該起事件的回應，華盛頓包裝公司成立了一個金槍魚事件緊急處理委員會，并投入了1000萬美元用于廣告宣傳，為的是在接下來的七個月之內恢復金槍魚的銷售量。

“美食家”（Bon Vivant）是一家擁有34種食品種類的食品公司，曾年度銷售罐裝濃湯和其他罐裝食品超過4百萬罐。1971年，一對年老夫婦因食用了其公司感染有肉毒桿菌的灌裝奶油濃湯而患了麻痹癥，之后“美食家”公司緊急召回了當年生產的大部分產品。曾有消費者稱，他們在雜貨鋪的貨架上見過已經膨脹了的罐頭，而這就代表里面還有無色無味的毒素。有關部門警告消費者，一旦發現開罐食用時出現罐內物外噴的狀況應立刻丟棄。“美食家”公司在事發一個月內便申請了破產保護，但該公司隨后花了數年時間才查明毒素的來源并結束了整個訴訟。

1927年，美國成立了食品和藥物管理局，旨在監督和管理食品的供應環節。盡管該機構并沒有快捷有效的查出進口海鮮的質量問題，也沒有堅持進行低劣產品的召回工作，但在過去的幾十年里，他們還算是兢兢業業。1979年一家嬰兒食品的制造商生產劣質產品，而食品與藥物管理局并沒有強制其產品下架，針對這一事件一位名叫阿爾·格爾的國會議員舉行了多次聽證會，最終于1980年通過了《嬰兒配方食品法案》，對食品業的監管力度也得到加強。 1982年，又有7名芝加哥人因服用了帶有致命性氰化物的超強度泰樂諾膠囊（Extra-Strength Tylenol） 死亡。強生集團（JohnsonJohnson）的這批產品在全國范圍內下架，芝加哥健康署的工作人員檢查了數千瓶被召回的藥品。由35個人組成的調查小組審問了嫌疑人，但并未找到藥品的填塞材料來源于哪里。同年，因食物填充物有毒而引發的事件日漸增多，迫使食品和藥品業必須執行更為嚴格的生產標準，采用新型的防查封包裝來保證消費者的安全。

1996年7月，時任美國總統的比爾·克林頓下令全方位開展針對畜類及家禽類肉制品的審查制度。通過對大腸桿菌和沙門氏菌強制實行微生物檢測，并制定新的清潔標準。通過這些措施，克林頓希望能一改那套已沿用數十年之久的老舊檢查機制——只憑借觀察外表和氣味來甄別去除有毒污染的食物。如今，就算一只剛被宰殺的雞也會在紐約市郵政大街的家禽市場里接受消毒。

1997年4月，當攜帶有甲型肝炎病菌的速凍草莓出現在學校的甜品中時，整個密歇根湖區的家長們都陷入了恐慌之中。這一事件導致了153名師生感染甲型肝炎。由墨西哥伊拉普阿托市（Irapuato）加工生產的這種草莓也出售到了加利福尼亞、亞利桑那、喬治亞、田納西以及愛荷華等州的學校里。

瘋牛病（學稱“牛綿狀腦病”）能導致奶牛神經系統退化 ，這種病菌可以在人群中引發類似的病癥，稱為“雅克二世癥”。當奶牛被喂食了有病菌感染的肉類或者同類物種的骨蛋白后，便會得這種病。首個病例于1986年出現在英國。自那時起，全球范圍內約有200人死于雅克二世癥，但美國一直以來都并未出現過多的瘋牛病或雅克二世癥病例。盡管如此，只是單純設想這種病菌很有可能通過食物的供應鏈傳到美國就已經夠驚悚了。2008年4月時，美國農業部下令召回26個州的學校食用肉。盡管并未發現病菌感染，但作為經銷商的韋斯特蘭/赫曼肉制品公司（Westland/ Hallmark Meat）召回了1億4300萬磅牛肉，這成為了美國歷史上最大的牛肉召回事件。

2007年9月，托普斯肉制品公司（Topps Meat Company）在召回了2170萬磅含大腸桿菌的速凍漢堡之后宣告破產，關門歇業。而這家以專營牛肉聞名的公司已經在這一行從事了67年之久。

2008年4月爆發的一場神秘沙門氏菌事件迫使美國食物和藥品管理局出臺了一項禁食生番茄的公告。在經過了為期三個月的調查之后，管理局卻宣布墨西哥辣椒才是真正的毒源。但在這之前，已經有1000多人感染，而番茄加工業也蒙受了近1億美元的損失。一些小型企業擁有的貢則勒斯包裝公司（Gonzales Packing Company）多在這原本是銷售旺季的時期宣布破產了。

2009年1月，美國一家花生公司因在其一批花生醬中發現沙門氏菌而遭受指控。自2008年年末至2009年3月初，沙門氏菌已經導致9起死亡案例，另有677名來自45個州的受害者。因生產條件不夠衛生而引發花生醬帶有病菌的事件時有發生，因為很多花生制品在購買后即可馬上食用，但如果最初的加工程序有誤就會造成病菌的快速傳播。在這一起事件中，約有1800件產品在商店下架，其中包括一些頗受歡迎的甜點、零食、寵物食品和一些軍用補給。

2009年3月，美國食品和藥物管理局警告消費者不要食用開心果，因為其中可能含有沙門氏菌病毒。自卡夫食品集團（Kraft Foods）在其旅行什錦干果仁系列產品中發現沙門氏菌之后，該集團與克羅格食品公司（Kroger）和加利福尼亞州的堅果供應商塞頓集團（Setton Pistachio）一道，自覺召回了部分產品。管理局稱，甄別哪一批產品含菌需耗費數周的時間，部分受污染的干果可能源于烘焙不當，也可能是因為在加工過程中被鳥類或嚙齒類動物接觸過。

2010年8月，全國范圍內爆發的沙門氏菌病毒被歸咎于地處愛荷華州的兩大雞蛋廠商身上，萊特郡雞蛋公司（Wright County Egg）和希蘭代爾農產（Hillandale Farms）雙雙主動召回了5億枚問題雞蛋。早在6月至7月期間，疾病防治中心每周都會接到200多份病例，比歷史同期的平均水平還要高出4倍。在一項旨在降低沙門氏菌的新雞蛋安全法實施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里，兩大廠商召回的雞蛋隸屬于24個品牌之多。食物和藥品管理局稱這次事件為：“美國歷史上最大的雞蛋召回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