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賞獎金：給那些創造未來的發明

不久前，戴維·伯恩斯坦寫了一份報道，講述了奧巴馬政府利用懸賞獎金解決政府面臨的一系列問題的故事。為了應對挑戰，美國勞工部和國家航空航天局都設立了專門獎金在民間征集金點子。

在獎金刺激下產生的解決方案往往充滿創意，不過這種做法不是什么新鮮事。早在1714年，英國政府便懸賞2萬英鎊來征集精確測定船舶所處經度的方法。《經度》（Longitude）一書就記載了這個故事，來自約克郡的木匠和鐘表匠約翰·哈里森經過幾十年的努力，發明出一種可以在海上工作的時鐘 ，最終贏得了大獎。而哈里森的這個發明也徹底改革了航海業。

查爾斯·林德伯格是第一個從紐約直航巴黎的飛行員，那次壯舉為他贏得了25000美元的奧泰格獎。除此之外，罐頭食品、人造黃油、商用水輪機、大理石鋸機、滅火器和其他成千上萬你隨處可見的實用發明都是在懸賞獎勵的鼓舞下誕生的。而現在，它將再一次創造人類的未來。

幾百年來，懸賞獎勵機制使得各種發明層出不窮，許多問題都在民間高手面前迎刃而解。總部設在華盛頓的知識生態學國際組織（Knowledge Ecology International）就列舉了數百項發明，該組織致力于公平運用知識的宣傳。19世紀中葉，人們意識到了獎勵機制的重要性，在美國還發生了一場嚴肅的運動，以呼吁用獎勵制度取代專利制度，這項提議在19世紀50年代初多次得到了《紐約時報》社論版的擁護。

哈佛商學院研究獎勵機制的助理教授卡里姆·拉克哈尼表示，懸賞獎勵機制在19世紀末期開始失寵，那個時代見證了實驗室和公司機構的興起，從那時起一部分人們開始專職發明創造，貝爾實驗室 就是一個例子。今天，諾貝爾獎等最知名的獎金不是為了獎勵在一個具體領域的發明創造，而是為了表彰人們過去的成就。

現在，獎勵制度又重新開始得寵。麥肯錫咨詢公司的一份報告表明，1991年前，97%的獎金被用以表彰人們過去取得的成就。1991年后，78%的新設立獎金被用來獎勵某些實際問題的解決方案。這些獎金由企業、政府和非營利組織提供，其中非營利組織是資金的最大來源。

發生這種變化的部分原因是一股新的慈善資金（很多來源于高科技領域）涌入慈善領域，一群尋找不同處事方式的人運營著這筆資金，與此同時，人們對實驗室的局限性也越發感到不耐煩。現在的全球腦力市場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規模，受過高等教育（特別是科學技術教育）的人數超過以往任何時期，而過去分隔科學家的政治圍墻也不復存在，來自俄羅斯、東歐各國、印度和中國的科研人員可以與西方科學家共事。

現代懸賞獎勵模式的一個經典案例是設立于1996年的安薩里X獎（Ansari X Prize），獎金為1千萬美元，旨在征集一種可重復使用的私人客運飛船，它必須能在10天內兩次安全往返于太空和地球之間。莫哈韋航空風險投資公司（Mojave Aerospace Ventures）在2004年獲得了這筆獎金。它催生了商業太空旅行業這個新產業。現在， X獎基金會還在為其他發明提供類似獎項。如果你能發明一輛行駛100英里耗油1加侖的汽車，或是設計一個能從月球發照片回地球的飛行器，那就趕快聯系他們吧。

另一個例子也可稱為典范，它綜合了鼓勵創意和商業成功。蓋茨基金會的“大挑戰探索”（Grand Challenges Explorations）項目宣布，只要能為該基金會列出的健康問題找到有趣而獨特的解決方案，就可以獲得10萬美元的獎勵。這些健康問題包括發明基于手機平臺的提高疫苗接種率的方法，或是創建新一代衛生技術。參賽者只需要提交一份兩頁的書面計劃，基金會負責出資研究，如果項目獲得成功，還可以贏得高達100萬美元的獎金。自2008年來，該基金會已向44個國家的602位研究人員頒發了獎金。

此外隨著網上新興市場的崛起，一種基于新型合作形式的懸賞獎勵也隨之誕生。類似“意諾新”（InnoCentive） 這樣的公司與合作者之間的關系同易趣交易平臺與買賣雙方的關系相同。“意諾新”成立之初名叫e.Lilly，是禮來制藥公司內部的一個創新部門。現在的“意諾新”平臺上，有數以百計的公司列出它們的問題和獎金額度，還有多達25萬活躍的發明者。你能發明一種從遠處測量豬體重的方法？那這5萬美元就是你的了。你有辦法減少人體對油炸食品所含脂肪的吸收率？你能找到一種可以替代木材的環保材料？那你完全有機會拿到獎金。

盡管那些獎勵人們過往成就的獎金也可以鼓勵創新，比如普利策獎，如果沒有它，就不會有這么多的美國新聞調查，但針對具體挑戰的懸賞獎金更加有效率。它們的成本效益非常可觀，比如哈里森和他的航海時鐘：2萬英鎊對他來說是很大的一筆錢，但如果沒有他的發明，英國政府可能要付給天文學家和制圖員巨額資金來解決這個問題，相比之下2萬英鎊是一個極低的投資。與此同時，懸賞獎金只獎勵成功者這一特性也可以幫助贏家吸引到資助人（主要是慈善捐助者）的注意力。

更重要的是，獎金還能做到其他辦法做不到的事情。事實上很多問題并不是新問題，可能有人早已解決過這些問題或類似問題，通過廣告宣傳，獎金就能找到這些有辦法的人。

懸賞獎金的贏家往往是意料之外的人物。經度委員會的首席科學顧問是大名鼎鼎的艾薩克·牛頓，他認為經度問題的唯一解決方案只能是訴諸天文學。誰也沒想到一種新型時鐘給出了最終的答案。英國政府如果按常理出牌，則將血本無歸。傳統智慧認為，如果你要解決分子生物學的問題，就應該去請教分子生物學家。實際上這種常識大錯特錯。

拉克哈尼在哈佛商學院開展了一項研究。他研究了“意諾新”上的數百個懸賞問題，它們大多是科技企業的實驗室未能解決的問題，因此這些企業轉向“意諾新”尋求幫助。拉克哈尼發現，“意諾新”解決了其中近30%的問題。

是什么成就了這種模式的成功？“意諾新”公司要求發明者門點擊復選框選擇他們感興趣的科學領域。發明者的知識背景越廣，問題就越有可能得到解決。研究還發現，擁有某一領域的專長反而會降低發明者成功的機會。拉克哈尼和得出了一個結論：“發明者最有可能解決那些他們完全不擅長的問題。”如果發明者對某類問題完全不懂，反而會提高他們10%的成功率。除了技術上的門外漢身份帶來的優勢外，社會意義上的門外漢身份也幫了大忙，在“意諾新”的發明家里，女性明顯比男性更出眾，這也許是因為她們往往徘徊于科學的邊界。

盡管這看起來很離奇，但卻符合科技史的發展規律：當某一領域的科學知識應用到另一領域時，創新就誕生了。拉克哈尼說：“創新來自懷有不同視角的人與某個難題的碰撞。不過以前很少有一種機制使這種碰撞系統化。”幸運的是，懸賞獎勵提供了這樣一種機制。

這種懸賞機制還有其他的好處，它能糾正現有的依靠專利制度鼓勵創新政策導致的某些市場失誤。專利制度允許專利持有人對自己的產品享有一段時間的壟斷權。這意味著科研人員沒有動力追求那些無利可圖的創新項目。看看全球醫藥行業就知道這項制度有多么扭曲了。鮮少有人問津那些嚴重疾病的研究，因為它們的潛在市場不值得投入昂貴的研發費用。那些影響著數百萬人日常生活的罕見疾病獲得的研究很少，而現在經過確認的罕見疾病已經超過了7000種。還有一些在沒錢看病的人群中廣為擴散的疾病也沒人愿意研究。制藥公司對一次性治療的興趣不大，對它們來說，研究每天都要進行強制性治療的疾病更有利可圖。

20年壟斷權是對創新的獎勵，然而這種壟斷獎勵機制很可能導致不正當牟利行為。去年，智庫衛生經濟辦公室發布了一份由葛蘭素史克公司（GlaxoSmithKline）資助的研究報告，報告建議英美兩國通過提供懸賞機制而非專利機制來推動新抗生素的發明。不過報告也指出，如果兩國政府發布懸賞，現有的抗生素藥品專利持有人會在壟斷到期和廉價的新藥品涌入市場前盡可能出售他們的專利藥品。該報告還警告稱，這會潛在地鼓勵病人過度使用抗生素，進而導致病人的身體產生耐藥性。

專利制度的另一個市場失靈表現在壟斷權會限制新產品進入市場。尤其是當某個新發明符合公眾利益時，它的專利持有人會借機漫天要價，其結果只能是適得其反。

當壟斷專利制度對創新的推動變得乏力時，懸賞獎金變得大有用武之地。目前，世界衛生組織正在研究獎金對醫療發明的刺激作用。在美國，這個提議的擁護人是佛蒙特州參議員伯納德·桑德斯，一個堂吉訶德式的人物。桑德斯的建議之一是設立一個醫藥創新基金會，提供超過800億美元資金用于獎勵能夠通過食品藥品管理局批準的非專利藥品，對眾多藥品生產企業來說，這筆錢不是一個小數字，這種懸賞很可能會打破目前少數大型制藥公司的壟斷。桑德斯稱，通過降低藥品價格，該基金會每年將幫美國人節省2500億美元的開支。

雖然這個充滿浪漫主義的法案不太可能獲得通過，但另一個開支較小的針對艾滋病新藥物的法案看起來似乎有可能獲得通過。現在艾滋病患者的壽命越來越長，美國艾滋病患者數量也在急劇增加，政府則必須承擔他們的大部分醫療費用。在某些艾滋病案例中，治療費用甚至高達每年35000美元，這使得政府財政越來越難以為繼。

知識生態學國際組織的主管杰米·拉烏表示：“我們正在耗盡財力，懸賞獎金這樣的事情正在脫下幻想色彩的外衣，逐漸成為現實。它是為數不多的能夠幫助我們開源節流的舉措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