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跟黃宏生有聯系嗎?”“怎么可能有聯系,在獄中都不讓用手機的。”顧雛軍半無奈半自嘲,把答案拋向把他團團圍住的記者。
9月14日的記者見面會上,原科龍電器董事長、格林柯爾集團創辦人顧雛軍,在經歷了七年的囹圄之災后高調出場。提問環節沒有給記者備出麥克風,大家把他圍住“喊話”,現場已全無秩序可言。
顧雛軍顯得極其耐心。此前,這位昔日聲名顯赫的家電大鱷、資本狂人頭頂紙糊的白色高帽,上書:草民完全無罪,為自己的“悲情往事”辯解了一個多小時。
七年前,在入主科龍、收購美菱、收購亞星后,龐大的格林柯爾系卻在一夜間崩塌,顧鋃鐺入獄。七年后,出獄后的他第一件事就是要揭露“真相”。
53歲的顧雛軍瘦了許多,頭發花白,自稱“嘴歪眼斜”,因為罹患高血壓、糖尿病、中風等病變。他既痛苦又無奈,科龍日薄西山,格林柯爾系也已全面瓦解。
而七年前比他早一步身陷囹圄的另一個家電巨頭、創維數碼集團創始人黃宏生,如今已是另一番光景。創維不但沒有因為黃宏生的離開而倒下,反而檢視出一條合理的職業經理人道路。黃宏生出獄后選擇回歸創維,進一步謀劃自己的資本宏圖。
他們曾走過相似的路,黃宏生出獄后是低調的,反省式的,顧雛軍依然是“梟雄”一般。黃宏生正在“重拾舊山河”,那么,顧雛軍有同樣的底氣和實力嗎?
資本“騰挪術”幾度輝煌幾度風雨
七年前的7月13日,黃宏生和其胞弟、創維前執行董事黃培升因串謀盜竊及串謀詐騙創維數碼5000多萬港元被判監禁六年,就此“倒下”。
三天后,證監會對廣東科龍電器股份有限公司及其責任人的證券違法違規行為,依法作出行政處罰與市場禁入決定。顧雛軍最終和黃一樣身陷囹圄。
資本市場助推他們步向輝煌,也成為他們以同樣姿勢倒下的囹圄之源。
他們都趕上了知識時代的早班車。黃宏生當過知青,1978年成為恢復高考后首批進入華南理工大學的大學生學習無線電工程,可謂根正苗紅。
顧雛軍也經歷了上山下鄉,恢復高考后第一役就順利進入江蘇工學院攻讀熱能工程,之后進入天津大學念完碩士并留校任教。十八年在農村學習的經歷塑造了他的堅韌、機敏、認真與大膽。高考的完勝也間接縱容了他的倔強和張狂。當年他曾放出豪言要拿諾貝爾獎。當老師后,他和同事一度劍拔弩張最終退出學術界。
但成就他們的其實都是資本市場。
1991年,黃宏生第一次在資本市場嘗到了甜頭。當時的香港迅科集團由于高層內訌將公司拍賣。本不具備實力參與收購戰的黃宏生,把目光瞄準迅科彩電開發部的技術骨干,出讓15%的股份將其納入旗下。有了技術的支持,九個月后,創維開發出國際領先的第三代彩電,在德國的電子展上獲得了第一筆2萬臺的大訂單,迅速征服了歐洲市場,絕處逢生。
其后黃宏生對資本市場的熱愛便一發不可收拾。1994年,創維斥資港幣3億取得51%股權,合資成立“深圳創維——RGB電子有限公司”。1999年,創維成功吸納國際風險3000萬美元,開創了家電業海外大規模融資新的模式。
顧雛軍棄學從商后的創業之路則更顯坎坷,1996年成立格林柯爾前,他一直在和各界斗氣,直到資本市場成就了他。
2000年,格林柯爾在香港上市。次年,顧雛軍收購科龍,從此展開了龐大的造系運動。收購美菱,收購亞星,并購催生了他的霸王夢。2005年,顧雛軍榮登第二屆“胡潤資本控制50強”的榜首。
同樣在2000年,黃宏生主導創維在香港上市,募集了10億元的資金。黃宏生以40%的股權位列大股東。2004年,他在福布斯富豪英雄榜排名第31位。
兩個資本狂人都可謂是極具輝煌,可一切又在頃刻間轟然倒塌。
“明天不知道還能不能活下去?”2004年4月,黃宏生參加論壇時自說自話。七個月后,他因涉嫌造假、挪用資金被拘捕。
“我絕望了!”2005年7月,顧雛軍同樣發出哀鳴。一個月后,他因涉嫌造假、挪用公司資金被中國證監會立案調查。
從輝煌到隕落,速度之快令人唏噓。
瘋狂還是固執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
黃宏生自2009年出獄之后,變得沉靜,很少談及獄中的生活,即使重返創維,重返資本市場,也異常低調。
在大起大落之后,多面的黃宏生開始反思:被火燙了,才知道什么是疼。
他稱,經過這么多事情,終于想通了一個道理:企業小的時候100%都是自己的,企業大了以后,一切都是社會的。對這一社會資源,自己只有決策權,沒有絕對的使用權和所有權。
他也開始悟出職業經理人的培養理念:在大財富里,不能只是一個人決策,只有引進人才,逐一授權,監督管理,培養人才,才能發展。黃宏生開始更大膽地放權,創維裂變出新一輪新生的力量。
然而,和黃宏生的改變相比,顧雛軍除了更多白發和身體每況愈下之外,并未對當年掏空科龍電器、架構所謂“制冷帝國”遭遇一連串失敗做任何檢討與反省。
談起這場囹圄之災,顧雛軍絲毫不掩飾這些年的“煎熬”。“那不是人待的地方。”他說,在所在的監室有28個犯人,17個是殺人犯,還有一些精神病患者。“還好,有警察在,那些人不敢打我,只敢罵我,他們一罵我的血壓就增加,從180升到240。”
了解外界信息的唯一來源是《新聞聯播》,其他時間,電視便被其他犯人霸占著看《我要上春晚》、《星光大道》。顧雛軍就選擇了看書。他稱自己在獄中每天看18個小時的書。這是支撐他走下來的唯一動力。
七年間隔,科龍已經成為顧雛軍永遠的“過去時”,他甚至被禁入資本市場。熬到提前出獄,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為自己平反。這位昔日的資本狂人,如今似乎更加固執,盡管他已經一無所有。
狂人的“新賬”下一站宏圖何方
經歷五年牢獄之災,黃宏生手里卻依然握著大把有形和無形的財富。入獄期間,他的個人資產翻了10倍,而更大的無形財富是他依然能回歸創維。
黃宏生之于創維,幾乎是精神領袖。身在牢獄,他還能給創維董事局寫信,關注創維并要求創維瘦身自救。今年8月,創維正式聘用黃宏生擔任創維電視控股有限公司集團顧問,他為自己掌握了更多話語權,創維似乎重回“黃宏生時代”。
第二次創業的黃宏生已經找到新的投資機會。今年年初,他出任南京金龍客車制造有限公司董事長,投資超過10億元進軍新能源汽車。雖然新能源汽車的技術成熟度和產業化程度依舊存在不確定性,但是浴火重生的黃宏生已重出江湖。
顧雛軍就沒這么幸運了。七年后的今天,當年的財富巨資已經和他毫無關系。
科龍與格林柯爾系香消玉殞的結局已成定局,顧雛軍還在一心一意“申冤”,他說:“我被平反的可能性很小。但如果不給我平反,我是不會重新經商的,我也不可能去給別人當顧問,這不是我的性格,我寧愿去美國做一個物理學教授。”他在快出獄時完成了一篇論文《關于時空量子化的一個數學證明》。憑借該論文,他說應該能去美國申請一個副教授。
有業內人士指出,不甘沉寂的顧雛軍,此番高調或許正在為自己下一步的宏圖而謀局。但即使轉身去做科學家,他也極有可能和當年在大學教書時一樣,因為狂傲不羈而遭遇是非不斷。重要的是,如今的江湖已不是他熟悉的那個江湖。
他還剩下什么?
從學生時期就人際關系緊張的顧雛軍也不是沒有人支持。在見面會現場,格林柯爾的二十多名在京老員工自發到會場幫忙。記者和一位同行交流時,也聽聞一位老員工在不斷講述當年的故事。
就在記者進入會場之前,在電梯里偶遇了顧的一位擁戴者。他問,“你們是記者吧,能不能把我帶進會場?”
或許,這些都是顧僅有的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