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后慣有的壓力,在1983年出生的李輝身上幾乎一個也找不到。就業、車貸、房貸、情感、婚姻……所有生活必然要面對的選擇和困惑,都被麗江的一米陽光曬化了。
有人把去了麗江的人分為兩種:一種是停下來不走,成了我們在時尚雜志上常看到的小有情調的小酒吧小客棧的老板。另一種是用數碼相機把風光和少數民族少女拍成明信片后,繼續回到石屎森林做大小白領。李輝屬于前者,畢業后從江西到北京謀職,只待了幾個月就因為性子太慢不能適應北京的快節奏,辭職去了廈門一家網絡公司做策劃,“2005、2006年的時候網絡策劃競爭一點都不激烈,廈門本身又是一個節奏很慢的城市,那種生活挺適合我的。但是從2007年開始工作越來越忙,做網絡策劃的人越來越多,我就花了整整3個月的時間去旅行。”
麗江是他路過的一站,高原上通透的陽光空氣,一年不敗的艷麗花朵,青石上踱著步子的舒緩節奏,讓他看到了懶人生活的絕佳狀態,他不但決定自己留下來,還說服家人和他一起創業。“當時在麗江開客棧的成本并不高,轉讓費十幾萬,現在翻了幾倍,沒有50萬下不來。”李輝介紹。5年里,他已經有了麗江凈地、泡沫之夏、阿麗麗等十幾家客棧,最近還在忙著裝修新客棧,算得上個體經營里的“大老板”。
即便如此,李輝的大部分時光也和白領們向往的一樣,曬太陽,喝茶,吹牛(云南方言:聊天),發呆。家人分擔了他的經營壓力,“全家有七八個人在麗江,算上員工一共有30人。每個客棧客房數在10間左右,有一兩個人看店就足夠了。”
所謂的“看店”,與標準化的酒店又有很大區別。麗江客棧的特點是小而精,人情味兒濃厚,入住的時光里,游客和店主能很快像朋友般相處,在院子里和游客喝茶聊天,聽聽不同角落的故事,也是樂事一樁。
如果是獨立經營,整個人就被綁在客棧,但李輝的自由度比較高,淡季的時候把客棧交給員工打理,全家人出去旅行,每年他們的旅行時間都要超過一個月。麗江,不僅是李輝,更是全家人的生活方式。
“麗江的精華就在懶,大理的古城之所以發展不起來,就是因為大理人太勤快,總想把所有事都自己做了。麗江人不一樣,他們什么都不想做,房子租出去,太陽底下睡睡大覺。”李輝說,“想快、想干活的時候你也可以快。”現在他似乎和這種慢節奏形成了共振,快慢得宜,掌控自如。
問他,會不會因為想念城市的繁華回到過去的生活?李輝十分堅定:“再讓我回到原來的打工生活是不可能了,這輩子都不會再上班了。”上班的日子,生活似乎每天都在重復。在麗江,他按照自然緩慢的速度,去釋放自己的能量,去留意世界的神奇,去享受生活的美妙。
像李輝一樣能做到全家扎根在麗江的外地人并不多,一個北京的女孩兒在剛剛到麗江時寫了這樣一段話:“萬一馬失前蹄,半途夭折;萬一經營不善,乏人問津;萬一面對重重困難,膽怯懦弱;萬一為了逃離現在的生活去了遠方,結果在遠方生活太久卻發現生活在遠方本身又變成了自己想要逃離的生活,到頭來卻發現兩手空空,一無所有……”
這其實是所有對麗江躍躍欲試的年輕人都在面對的考驗。和李輝相鄰的一家客棧,曾經迎來一個昆明的店主,簽完合同后,他在院子里坐了兩天都沒有迎來一個客人,自覺無聊,就迅速回到了昆明。出于一時沖動,并不對持續經營做深入考慮的人有許多,導致麗江客棧的轉手率特別高,同一個院落,今年的老板姓王,明年可能就換成了姓張的老板。
小小的麗江古城散布著將近兩千家客棧,除了五一、國慶能客滿之外,大部分時間客棧的入住率維持在60%左右,市場規模有限、同質化競爭嚴重等客觀因素,加上不懂經營等個人條件,許多客棧并不賺錢甚至是在賠錢。穿梭在巷子里,總能看到許多轉讓信息,李輝說:“離開的人,都會說同樣一句話:‘就當來麗江玩兒一段時間。’”
還有一些人因為拋不開對城市生活的眷戀而離開,特別是已經成家的人,在迎來孩子讀書的問題時,大多會選擇回到城市。李輝不以為然,“大城市的教育好,不過是硬件好,但城市里文化精神的污染更多,小孩從兩三歲開始看電視、玩游戲,什么都學會了,這樣算是好嗎?現在小孩的教育問題不是‘好一點’,而是‘少一點’,教育過度把孩子弄得太累。在相對落后的地方,沒有工廠,沒有污染,不用天天呼吸汽車尾氣,小孩更加健康、淳樸。懂事之后怎么選擇是他自己的事情,如果他喜歡快,就回去大城市。”
不是所有人都能在自然與商業之間找到通路,當你選擇來麗江的時候,幻想著世外桃源、不問世事,逃開城市生活的種種壓力,很難生存下去,李輝說:“開店是最貼地氣的活兒,除了每個客棧都有的設施,你要想自己的特色。每天和各色人等打交道,既要淳樸自然,又要保證能賺錢。這不現實嗎?”一家客棧的留言本上,寫著老板的一句話:逃避現實,我來到這;面對現實,我留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