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著作權法》第三次修改之關鍵
1990年9月,歷經十一年制定歷史的《著作權法》頒布。這部法律的制定曾給我國帶來激烈的思想交鋒和文化爭鳴,中美貿易的強大壓力與傳統文化的博弈在這部法律的制定史上留下了永難磨滅的痕跡。而它的頒布,也意味著我國意識形態的變化,展示著著作權制度在我國的意識形態中逐漸從被抵制到被接受的過程。“入世”是我國歷史上不得不提的關鍵詞之一,對于我國知識產權制度而言,它更是至關重要的一環。為了與《與貿易有關的知識產權協定》接軌,我國知識產權法律體系經歷了大規模的修訂,《著作權法》亦不例外。2001年10月27日,我國《著作權法》第一次修訂完成并通過。此次修訂之后,2010年4月,因與美國在WTO的知識產權爭端部分敗訴,我國第二次修訂《著作權法》。
我國《著作權法》的制定與兩次修改均在很大程度上受到外在壓力的影響,內在需求的動力則不足。入世之后,我國經濟、科技之發展已在“入世”的推動下突飛猛進,《著作權法》從高于經濟社會發展水平到逐漸無法解決新的社會問題,距離“入世”十年,《著作權法》第一次在內在需求的推動下進行修改。2011年7月13日,“著作權法第三次修訂啟動會議”召開,2011年底,三個專家組已經分別提交修改草案。
“網絡”的發展給傳統著作權制度帶來前所未有的挑戰,它深刻地改變了作品的創作和傳播方式,讓著作權制度變得措手不及。“網絡”帶來了全世界著作權制度的難題,我國自然也不例外,而此次《著作權法》修改所面臨的一大難題就是“網絡”。
我國《著作權法》第一次修改,將“信息網絡傳播權”作為“著作權”的其中一項權能增加進來,其后,我國還頒布《信息網絡傳播權保護條例》。即便如此,與“網絡”相關的問題始終糾纏著社會,也同樣糾纏著司法界,網絡著作權的案件爆發式增長,但法律卻難以作出有力而奏效的應答,因此,無論是產業界還是學界對此次《著作權法》修改都寄予解決網絡著作權保護問題的厚望。
“網絡著作權”并不是一個單一的問題,牽一發而動全身,從作品到權能,從權屬到利用,從侵權到責任,無一不與之密切相關。近年來不斷涌現的網絡著作權問題,也廣泛分布在這些方面。
第一,“作品”定義是否會對網絡環境下出現的新型創作形式有所回應,比如“數據庫”、“字體”等?當然,網絡創作形式必然隨著技術的發展而層出不窮,盡管我們不要求法律可以對這些新型創作形式作出一一回應,但明確“作品”的標準卻十分必要。
第二,“信息網絡傳播權”與“廣播權”命運到底如何?近年來,“三網融合”的呼聲一直高漲,從技術發展的角度來說,“三網融合”已經勢在必行,在這一大背景下,割裂開來的“信息網絡傳播權”與“廣播權”將面臨很多的挑戰。已有學者提出將兩者合并為“公共傳播權”,與《世界知識產權組織版權公約》等接軌。

第三,網絡環境下的合理使用如何界定?我國《著作權法》的合理使用條款以“標準+具體行為列舉”的方式確定,二十二項具體合理使用行為中并不包含網絡相關的合理使用行為,而近年來越來越多的問題已將這一弊端暴露出來。比如,我國《著作權法》合理使用條款第(一)項規定,“為個人學習、研究或者欣賞,使用他人已經發表的作品”屬于合理使用范疇。但同時,我們也清楚地知道,在網絡技術深刻變革著“復制”和“傳播”行為的同時,作品的利用者也越來越多地向“個人”轉移。在眾多的國際知識產權會議上,有關“網絡環境下個人復制不屬于合理使用”的觀點越來越占據主流,如此一來,我國《著作權法》已經無法將這一問題束之高閣。又比如,合理使用條款第(八)項規定,“圖書館、檔案館、紀念館、博物館、美術館等為陳列或者保存版本的需要,復制本館收藏的作品”屬于合理使用范疇。谷歌的數字圖書館將這一問題拖進網絡環境,讓我們不得不正視網絡環境下也可以存在圖書館,而數字圖書館能否與現實中的圖書館等而視之,是否也可以適用合理使用條款,都是我們希望此次著作權法修訂所能給予答復的問題。
第四,是否需要賦予廣播電臺電視臺等鄰接權人網絡傳播的權利?有一種聲音認為,當前廣播電臺和電視臺作為一類重要的傳播媒介,目前《著作權法》所賦予他們的權利范圍太過狹窄,不足以保護其利益,因此,有必要將其權利范圍擴大至“網絡傳播”,以避免其轉播的內容被網絡媒介盜用。但我們也不得不認識到,廣播組織作為一個作品傳播機構,其對作品本身的貢獻僅在于將其轉化為可供傳播的信號而無其他,換言之,廣播組織的這種貢獻僅僅是為了傳播的目的,而網絡傳播是與廣播相并行的一種傳播方式,如果賦予廣播組織以網絡傳播權,擴大其權利內容,將會使著作權人的網絡傳播權形同虛設,難于許可。如此一來,著作權人與鄰接權人之間的權利分配將會大大改變。
第五,網絡服務提供商的侵權責任究竟應如何承擔?盡管有《侵權責任法》第三十六條之規定,網絡服務提供商的侵權責任目前仍是水中月鏡中花,不甚明了。而網絡服務提供商作為網絡環境下的中堅力量,其責任承擔方式幾乎牽動著整個網絡版權產業的發展。這也是《著作權法》所不得不回應的基本問題。
等待此次《著作權法》修訂回應的問題仍數不勝數,寥寥數語,確實難以將其一一列明。盡管有聲音稱,《著作權法》為基本法,無需事無巨細、面面俱到,但考量這些問題帶給司法實踐的巨大困惑和障礙,作為最具權威的《著作權法》仍有解答之必要。(左玉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