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無砥,毛春芳
(蘭州理工大學 外國語學院,甘肅 蘭州730050)
情態作為語言學研究的重點,國內外許多學者從不同角度對此進行過大量研究。Quirk[1]、Thompson[2]、Palmer[3-4]、Halliday[5]350-365、李 基安[6]以及李杰和鐘永平[7]、魏本力[8]等對情態意義的表達、情態類型、情態取向、情態量值和情態意義等作了相關研究。王紅陽和程春松[9]比較研究了英文政治演說和學術演說的人際功能,從情態類型、情態量值和情態取向等方面揭示了兩種類型演說的差異。王和私、尹丕安、王芙蓉[10]研究了情態在中英文政治演說中的異同以及高頻情態詞的人際功能。近年來,隨著學術語篇研究的不斷深入和發展,很多學者開始研究情態在學術語篇中的應用。李戰子[11]研究了學術話語中的情態使用情況并說明了情態在實現人際功能方面的作用;蔣婷[12]研究了學術英語中情態模糊限制語的使用傾向及特征;單旭光[13]研究了英語論文答辯中的遁言運用和情態表達;王艷萍[14],宋麗玨[15],馮浩、劉宇慧[16]等研究認知型情態在學術語篇中的人際意義功能。從以往的研究中可以看出,不同的語類在情態使用方面有不同的表現形式和分布特征,而不同的情態表達能體現不同的人際意義。但是以往的研究大多局限于英語語料,鮮有涉足不同語言之間在情態運用方面的對比研究。而且關于學術語篇中的情態研究主要是以分析情態的人際功能為主,語料也多為英語書面語篇。因此,本文在現有研究的基礎上,選取BASE中關于lecture和seminar兩個主題與情景的話語為英語語料庫,并自建相對應的漢語語料庫,基于Halliday(韓禮德)系統功能語法中的情態理論,從情態量值的角度對英漢學術口語語體中的情態分布進行比較,試圖回答以下問題:(1)英漢學術口語語篇中情態的分布是否有顯著差異?(2)英漢學術口語中情態量值的分布有何異同?(3)具體情態詞的使用頻率是怎樣的?英漢高頻情態詞有何異同?
著名語言學家韓禮德[5]354-356在《功能語法導論》一書中對情態的論述非常獨到,他把情態看作是人際元功能的重要組成部分,表示語言使用者對事物認識的估價和不確定性。根據Halliday的定義,“情態就是‘是’與‘否’之間的意義區域,即肯定與否定兩極間的中間地帶”。在這兩極之間可以分為不同程度的量值:高值(high)、中值(medium)和低值(low)。韓禮德在語言人際元功能的基礎上區別了“命題”和“提議”這兩種基本的語言功能,并分別定義為“情態化”(modalization)和“意態化”(modulation)[5]91。根據 Halliday的觀點,情態化可以通過限定情態功能詞(又叫情態動詞,如will,should,might等),情態附加語(又叫情態副詞,如probably,usually,perhaps等)或兩者的結合(如:She will probably come)來實現。意態化主要通過情態動詞和謂詞的擴展(如be supposed to等)來實現 。
呂叔湘[17]在《中國文法要略》中提出一些概念,如實說與虛說、確定與測度、命令與禁止等,與西方學者所說的情態概念有密切的關系。溫鎖林[18]從較寬泛的角度討論了漢語情態的表達方式,包括情態動詞、副詞、語氣詞、句法倒裝、插入語,甚至包括“兒化”等語音手段。胡壯麟等[19]認為漢語和英語情態系統有如下相同之處:(1)漢語和英語一樣也有相應的助動詞表示情態和意態;(2)漢語也有表示情態和意態的句子或結構;(3)漢語的狀語也只能表示情態。
盡管英漢語表達情態意義的方式多種多樣,但是按照Palmer[3]的觀點,英語情態范疇的核心成員是情態動詞。同英語一樣,朱冠明[20]等也認為漢語情態范疇的核心成員或典型成員是情態動詞。因此,本文將以情態動詞為切入點,來對比研究英漢學術口語中情態的分布特征。
Halliday[5]362認為,情態操作詞(即情態動詞)包括三類量值等級,高值、中值和低值。韓禮德對英語情態操作詞按照情態量值分類的描述如表1所示。

表1 英語情態操作詞情態量值表
同樣,漢語中的能愿動詞也可以按照情態量值進行分類[21](見表2)。

表2 漢語能愿動詞情態量值表

續表
本研究的英語學術口語語料選自British Academic Spoken English(BASE)中關 于lecture(lct)和seminar(sem)兩個主題和情景的話語共10篇;根據所選英語語料,建立相對應的漢語語料庫,分別都滿足以下特征:(1)所選口語語料均為lecture(lct)和seminar(sem)兩種情景的話語;(2)所選語料都涵蓋了語言學、哲學、社會學等科目;(3)英漢語料均為10篇。其中,英語語料容量為77 985詞,中文語料為130 789詞。語料的加工與處理,使用由梁茂成[22]等人設計的英語自動分詞程序(Tokenizer)和漢語自動分詞程序(Segmenter)進行分詞處理,然后使用Helmut Schmid設計的TreeTagger進行詞性賦碼。
運用 AntConc,Microsoft Word和 Excel等工具對平行語料庫中數據作出基本統計,包括情態詞及各類情態量值的詞頻。數據統計完成后,首先對英漢學術口語中的情態詞進行卡方檢驗,以此來研究兩個比較樣本的差異性是否有顯著意義。因為兩個語料庫的大小略有不同,所以研究者對其進行了正態化處理,把它們轉換成1 000詞的頻數。然后按照頻率分析英漢學術口語在情態量值、具體情態詞分布等方面的情況,最后總結情態在英漢學術口語語體中的分布特征,為我們在學術交流中更好地從量值角度運用情態提供借鑒。
筆者首先對英漢學術口語語料中的上述情態詞(見表1、表2)作了統計,具體情況見表3所示(其中英漢語料內容:1-6均為語言學,7-8為社會學,9-10為哲學)。

表3 英漢學術口語語料中情態詞分布
表3的統計數據反映了英漢學術口語語料中情態動詞的總頻數以及頻率對比情況,其中英語學術話語中的情態詞使用頻率為20.4‰,漢語學術話語中的情態詞使用頻率為16.7‰。對兩個樣本的數據進行卡方檢驗后發現,英漢學術話語中情態詞分布的差異有非常顯著的意義。卡方值為38.217 800 95,自由度(df)為1時,其臨界值遠遠超過6.64和10.83,則表明該值在0.01和0.001的顯著性水平上均是有意義的,也就是說比較的兩個數值具有顯著性差異。那么,具體的差異體現在哪里呢?下文將從情態量值以及高頻情態詞的分布來加以說明。
通過圖1可以清晰地看出,情態的使用在英漢學術口語語篇中,既有相同點也存在不同點。首先,兩種語言都傾向于使用情態的肯定形式,很少用否定形式。英語中情態的肯定形式和否定形式分別為90.8% 和 9.2%,漢語為89.9% 和10.1%,總體頻率差別不大。在情態的肯定表達中,英漢均傾向于更多地使用低量值情態詞,而在情態的否定表達中,英漢均傾向于使用高量值情態詞。從具體的量值分布來看,低量值的情態詞在英漢學術口語語篇中使用頻率最高,肯定形式的低量值頻率分別為42.2%和41.7%,差別不大。但是在情態的否定形式中,漢語的低量值使用頻率為1.6%,要遠高于英語的0.3%。比較英漢高、中量值的情態分布發現,不論是情態的肯定還是否定形式,漢語學術口語語篇的高量值情態詞比例要遠大于英語,而英語的中量值情態詞比例要遠高于漢語,具體原因還有待于進一步的分析研究。

圖1 英漢情態動詞在學術口語中的量值分布
由于語料中出現的各量值的情態詞較多,本文只選取了使用頻率排名前八的情態詞進行對比。
通過圖2可以看出,英語中排名最靠前的高頻詞是低量值can,頻率達到了24.1%,其次是中量值will和would,三個情態詞的使用達到了48.4%,接近總數的一半,而其他情態詞的使用頻率則相對較低。也就是說,在英語學術口語中最高頻三個詞中,低量值情態詞can的頻率幾乎是其他兩個高頻詞的總和,高頻詞分布很不平衡。觀察圖3發現,漢語中使用頻率最高的情態詞是“可,可以”(低量值),頻率為16.0%。排名前四的情態詞使用頻率達到了55.7%,而且這四個高頻情態詞的頻率分布相對較均衡。也就是說,英語的高頻情態詞分布不均衡,較多地使用了低量值情態詞can,而漢語的高頻情態詞分布相對集中,沒有表現出過多使用某個情態詞的特點。

圖2 英語學術口語中排名前八的情態詞分布

圖3 漢語學術口語中排名前八的情態詞分布
比較英漢高頻情態詞發現,英語中的can及與其語義內容相對應的漢語詞“能,能夠,會”,都屬于低量值情態詞。本研究英語語料中的另外兩個高頻詞 will、would,與漢語中的“想”、“可能”都屬于中量值情態詞。也就是說,英漢學術口語中出現的高頻情態詞傾向于中低量值[23]。筆者認為,這些中低量值情態詞的高頻使用,與其所表現的人際意義密不可分。張建社[24]等指出情態量值的不同選擇將會影響言語行為的禮貌程度,量值越低,禮貌程度越高,反之則禮貌程度越低。中低量值情態詞的使用意味著英漢學術交流者在學術交流中都傾向于以一種低姿態和禮貌的方式與聽眾進行交流。也就是說,可以為自己、為別人、為相互之間的關系保持或創造一種形象,從而很好地拉近雙方的距離,使得聽眾與自己產生共鳴,從而達到說服聽眾的目的。
本文以韓禮德系統功能語法中的情態系統為理論指導,從情態動詞的量值角度研究了英漢學術口語中情態的分布異同并分析了原因。總的說來,英漢學術口語語篇中的情態動詞分布具有顯著差異。從情態量值的角度來講,英語學術口語更擅長使用中低量值的情態詞,而漢語學術口語則很少使用中量值的情態詞,多使用高、低量值的情態詞。在使用頻率相對較高的情態詞中,英語較多地使用了低量值情態詞can,與英語相比,漢語的高頻情態詞分布則相對集中,沒有表現出過多使用某個或幾個情態詞匯的特點。然而,由于篇幅有限,本文只是從情態量值的角度對所得數據進行了分析,在分析過程中難免顧此失彼,無法做到全面。而且情態是一個很復雜的系統,因此嘗試從情態的其他角度對英漢學術口語進行對比研究值得期待。
[1]QUIRK R.A Comprehensive Grammar of the English Language[M].Shanghai:Shanghai East China Normal University Press,1989:816-827.
[2]THOMPSON G.Introducing Functional Grammar[M].Beijing: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1996/2000:41-50.
[3]PALMER F.Mood and Modality[M].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86:100-104.
[4]PALMER F.Mood and Modality[M].2nd ed.New York: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01:97-110.
[5]HALLIDAY A K.An Introduction to Functional Grammar[M].London:Arnold,1994/2004.
[6]李基安.情態意義和情態助動詞意義[J].外國語,1999(4):19-23.
[7]李杰,鐘永平.論英語的情態系統及其功能[J].外語教學,2002(1):9-15.
[8]魏本力.情態動詞的量值取向[J].外語學刊,2005(4):56-59.
[9]王紅陽,程春松.英語政治演講和學術演講的情態對比研究[J].外語與外語教學,2007(5):21-24.
[10]王和私,尹丕安,王芙蓉.中英文政治演說的情態對比研究[J].西安外國語大學學報,2011(2):38-42.
[11]李戰子.話語的人際意義研究[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2:353-358.
[12]蔣婷.論學術英語中的情態模糊限制語[J].外語電化教學,2006(4):47-51.
[13]單旭光.論文答辯中的遁言運用和情態表達[J].中國礦業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7(4):132-137.
[14]王艷萍.英語學術語篇中情態系統的分布及人際意義[J].唐山師范學院學報,2008(3):22-24.
[15]宋麗玨.認知情態在學術口語中的功能闡釋[J].現代遠距離教育,2009(2):29-32.
[16]馮浩,劉宇慧.認知型情態在學術話語中的多重人際意義[J].中國電力教育,2010(35):179-181.
[17]呂叔湘.中國文法要略[M].北京:商務印書館,1982:258.
[18]溫鎖林.現代漢語語用平面研究[M].北京:北京圖書館出版社,2001:174-213.
[19]胡壯麟,朱永生,張德祿.系統功能語法概論[M].長沙:湖南教育出版社,1989:132.
[20]朱冠明.情態與漢語情態動詞[J].山東外語教學,2005(2):17-21.
[21]馬慶株.漢語動詞和動詞性結構[M].北京:北京語言學院出版社,1992:66.
[22]梁茂成,李文中,許家金.語料庫應用教程[M].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10:46-54.
[23]郭亞東.英語角情境下交際者身份構建的語用研究[J].阜陽師范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11(1):64-67.
[24]張建社,吳熹.情態量值對禮貌等級的影響和制約[J].江西教育學院學報,2004(2):54-57.